64 :算盤各自打

淩風等了一陣,不見平陽侯說話,又掃了眼地上炸開的爆破箭,額頭滲出冷汗。

上次那箭,平陽侯至今傷勢還沒能全愈。

這次,他的自作主張,極有可能葬送掉平陽侯的性命,“侯爺……卑職知錯,請侯爺發落。”

平陽侯冷寒的目光漸漸斂去,“知錯就好,下不為例,起來吧。”

淩風輕噓了口氣。

黑衣女子站在一家‘當’鋪門前,望着身側懸着的‘當’字,猶豫不定。

這是高家最隐蔽的一間産業,當年她外出踏青回來,高家已經被滿門抄斬,而捉拿她的官兵更是一撥接一撥。

她便是逃到這家當鋪中,才躲過那劫。

高家有規矩,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絕不能踏進這家當鋪,免得将這家當鋪暴露出去。

剛才所見的召喚信號蛋,是這家當鋪獨有。

這些年來,高家暗藏産業,一家一家神秘地換去人脈。

裏頭夥計是她不認得的,她無法确認這家當鋪是否還保存着。

夥計看了她許久,迎了出來,“小姐,當東西嗎?我們家可是方圓百裏,價格最公道的當鋪。”

黑衣女子應了一聲,七年不曾見過的信號蛋重現,無論如何她得弄個明白,邁進門檻。

掌櫃的從櫃臺小窗後擡起頭,把黑衣女子打量了一番,“姑娘要當什麽?”

黑衣女子看看左右,當鋪裏雖然另外有人來往,但基本上都是附近窮人,或者是江湖游客,并沒有人對她多加留意,道:“想問下掌櫃的,什麽東西好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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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問話,換成別人,定然會以為這人腦子有病,要麽就是來找事的。

遇上這樣的人,掌櫃的多半是叫夥計将來人掃地出門。

然而掌櫃聽完,卻只是神色漠然地道:“不瞞小姐,最近首飾當得比較好,如果小姐有上好的首飾,不妨拿來看看。”

黑衣女子眸子閃過一抹光華,道:“指環倒是有一個想要當,只是非金非玉,我也不認得是什麽質地,不知能不能當得好價錢。”

前來當東西的人,都把不好的,往好裏說,指望能當個好價錢,哪有這麽老實自暴不識貨的。

遇上這樣的,多半被當鋪宰得死無全屍,明明是好的,能給你說成是破爛貨。

旁邊前來當東西的人聽見她的話,不由地向她投來同情的目光。

哪知掌櫃卻道:“姑娘,您是來對了地方,我們這兒絕對公道,絕不忽悠人。姑娘有東西,不妨拿出來給我們看看,好的就是好的,我們一定給你個好價格。如果真是不好的,那就沒辦法了。”

黑衣女子身後等着典當的人發出鄙夷的嗤鼻聲。

這樣的地方還能有白的?

天下烏鴉一般黑,這家當鋪哪能例外?

黑衣女子卻暗松了口氣,從懷裏取出一個小盒子,遞進櫃臺。

周圍的人均想,這姑娘太天真不懂事世,被宰定了。

掌櫃的打開錦盒,看了一眼,嘆道:“我在這裏二十年,也不曾見過這樣的東西,也識不出是什麽質地。我們東家是個見識廣博的,如果姑娘不趕時間,不妨随我到裏面,請東家看看,如何?”

黑衣女子點了頭,“也好,那就勞煩掌櫃的了。”

掌櫃的從櫃臺上下來,開門放了黑衣女子進去,挑了後頭簾子,領着女子進去。

簾子落下,掌櫃向黑衣女子無聲地行了個禮。

黑衣女子輕點了點頭,跟在掌櫃的身後往裏走,穿過一條過道,才進了間收拾得很是整潔的院子。

她望着曾經住過半年的院所,心裏再難平靜,她不知道掌櫃口中的東家,是不是她認得的那個人。

雖然剛才在櫃臺上,對上了口號,但掌櫃的終是面生,她不最輕易發問,只是暗暗戒備。

進了堂屋,裏頭迎出來一人,果然是這時的當家人。

黑衣女子懸着的心落了下來,原來這家堂口還在。

掌櫃地把錦遞雙手遞給東家,退了出去。

東家打開錦盒,裏面裝的赫然是一枚蛇形的環指,滿意向黑衣女子望來,“二小姐。”

黑衣女子這才取下蒙在臉上的面紗,又揭下一塊人皮面具,露出一張豔美的面頰,竟是紫雲。

紫雲上前喚了聲,“程叔。”

東家把指環還給紫雲,含笑行禮,“六年多不見,二小姐出落得如同人間仙子,小的差點認不出來了。”

紫雲一顆心完全揣進胸膛,高家的根還在,“不知程叔召我來,有什麽事?”

“是另外有人想見二小姐。”東家不拐彎抹角。

“什麽人?”紫雲微微一怔。

“二小姐随小的來。”東家在牆上按開隐藏的開關,引着紫雲進入一條秘道,大約一柱香時間,進入另一間宅院。

前面亭子裏立着一個背對他們而站的女子。

東家停了下來,不再往前,示意紫雲自己前去。

紫雲滿腹迷惑,仍是向亭子走去。

到了亭外,見那女子轉過身來,容貌豔美高貴,與自己竟有七分相似。

紫雲即時僵住,遲疑叫道:“姐姐?”

她最後一次見姐姐,已經是七年前,那時的姐姐還只是個十四歲的少女,雖然已過七年,少女已經長成美豔女子,但終究是能認出來。

女子不是別人,正是被平陽侯囚禁七年的高婉容。

高婉容望着與自己相貌相似的姑娘,大眼裏湧上淚,“婉雲,你果然還活着。”

原來紫雲就是當年外出踏青,躲過高家屠門的高婉雲。

久離親人,如孤魂野鬼一般游蕩的紫雲再難壓抑心頭孤寂和痛苦,撲進高婉容的懷中,失聲哭出聲來。

高婉容将妹妹抱緊,也是淚流不止。

半晌,姐妹二人才止了淚。

紫雲将高婉容看了又看,面前的姐姐雖然臉色蒼白,卻不似其他被囚禁七年的犯人那般面色臘黃,形如枯槁。

“姐姐出來了?”

高婉容微微一默,苦笑了笑,“算是吧。”牽着紫雲坐到石桌前,剝了個桔子給她,“聽說你在越國?”

紫雲點頭,“過去,我還能在高家那些堂口容身,可是高家那些堂口一間間被那個人搗毀,我無處可去,只能去投靠蛇侯。”

高婉容嘆了口氣,“真難為你了。”合歡林的瘴毒,無人能解,紫雲不是被逼得走頭無路,如何肯進合歡林?

紫雲搖頭,“只要姐姐出來就好,姐姐出來了,高家就有希望複生,我們就可以報仇了。”她說到這裏,突然想起什麽,生出一絲警惕,“姐姐是如何出來的?”

七年了,高家暗勢力想方設法營救高婉容,不但人沒救出來,反而把自己搭了進去。

現在高家暗勢力所剩無幾,她卻無聲無息地出來了?

“我和平陽侯做了筆交易。”

高婉容知道這事瞞不過去,何況平陽侯的另一個條件是要婉雲保那個叫十一的女子。

紫雲臉色一冷,果然,“什麽交易?”

“他把高家産業還給我們,但暫歸他所用。”高婉容知道妹妹被迫進入合歡林,終身受瘴毒所害,加上家仇,對平陽侯自是恨之入骨。

加上她太久不曾見過妹妹,不知妹妹現在是什麽心思,不敢把高家軍團的事說出。

果然,話落,紫雲臉沉了下去,“真是打的好算盤,屠了我們高家滿門,霸占了我們高家産業,現在還要姐姐來為他賣命,難道姐姐答應了?”

高婉容默然。

紫雲冷道:“姐姐為了那個男人,難道忘了當年的滿門之災?”

高婉容急道:“我怎麽可能忘?”

紫雲眸子裏迸了火,七年來,她堅信姐姐不肯妥協,才會一直被囚禁着,沒想到卻是這樣的結果,又氣又急,更多的是絕望,“既然沒忘,為什麽還會答應?難道姐姐就不怕爹娘和兄長在地下看着?”

高婉容心頭一堵,“只是暫時。”

“暫時?”紫雲冷笑,平陽侯的話也能相信,母豬都能上樹。

“對,只是暫時。”高婉容急抓住妹妹的手,“我問過程叔,這些年來,高家一間間堂口被搗,可是蛇侯什麽也沒做,只是眼睜睜地看着。要想高家複興,只能靠自己。可是我一直被囚禁着,高家一點希望沒有,仇也沒辦法報。只有這樣,我們慢慢再做籌劃。如果不是為了等機會,七年前,我就寧肯一死。”

紫雲冷靜下來,方才偷襲平陽侯,被他輕易避開,她就知道以自己之力絕對刺殺不了他。

而且他的那些手下,完全可以将她截下,卻任她離開。

之前她一直想不明白中間原由,直到高婉容說出與平陽侯交易的事,她才算明白過來。

平陽侯的人放她,是不願影響與姐姐之間的交易。

蛇侯花了這麽多心力,也沒能把平陽侯怎麽樣,現在蛇侯無故失去蹤影,憑着她一人之力,更難對付平陽侯。

姐姐的話,不是沒有道理,但一想到為仇人辦事,就恨得咬牙。

高婉容将握着紫雲的手緊了緊,凝重道:“古人能卧薪嘗膽,忍辱負重,我們為什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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