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他像是在赴刑場,皺着鼻子，喝下一口湯。溫熱的湯汁進入口腔的那一刻,他渾身一顫。

無法用語言描述的鮮味在唇齒間游走，完全沒有半分腥氣，柔滑的鮮味裏似乎包含着絲絲點點的莴筍清香，混合成的清鮮透着一種妙不可言的滋味。

他仿佛是不可置信，愣愣地瞪着魚湯。

耳邊傳來同伴的聲音，“怎麽樣，是不是特別好喝？”

他喉頭咽了咽，半晌才道：“……好喝。”

同伴：“我就說很好喝吧。”

他拿勺子又舀了一勺，又要去舀第二勺的時候，同伴說：“哎這是我的,你要喝自己去盛。”

他忙不疊去盛湯。一口接着一口,很快一碗湯被他喝完。

同伴見他呼嚕呼嚕喝湯的急躁樣子，提了下嘴角，接着看到他又急忙去盛魚湯。同伴笑了一下。之前還一副嫌棄的不得了的樣子呢，現在這副急躁的樣子……啧。

吃完飯,男食客和同伴意猶未盡地走出寧冬飯館。

同伴摸了摸口袋，問道：“有煙沒？”往往吃飽喝足，就想來根煙。

男食客也掏了掏口袋,“抽完了。”

同伴目光往前一掃,“對面有一家小賣部,去瞧瞧。”

他倆快步去往對面的小賣部。

“老板有沒有煙？”

“有,要什麽煙？”老劉十分熱情,滿臉堆笑,像是遇到了非常高興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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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食客和同伴有點詫異。這小賣部的老板是不是有些熱情過分了？

旋即他倆都明白過來,這塊地方這麽偏僻,沒什麽人煙，估計小賣部也沒什麽生意，所以現在來了生意，小賣部老板才過分熱情的吧。

老劉過分熱情，一是因為有了生意，二是因為這生意又是對面的寧冬飯館帶來的。因而很高興，所以他才如此熱情。

坐在老劉旁邊縫衣服的周明英見狀，笑着搖了搖頭。

窗外路邊上有一盞老燈。燈泡灰暗暗的，不大光亮，不大光亮的光掙紮着閃爍，似乎下一秒就要滅掉。

周明英望着在掙紮着閃爍的老燈。眼看着燈就要熄滅，她忽然緊張起來，心跳也突然加速。

下一秒，掙紮着閃爍的燈光陡然亮了起來，不再不穩定地閃爍。

周明英松了口氣。

她望着亮起來的老燈。

眼前光明起來。

寧冬飯館裏，有食客道：“老板，明天休息？”

“對。”

“啊……明天還想帶朋友來這吃飯的。”

葉寧笑道：“後天再來？”

食客也笑：“行，那後天再來。”

飯館準時打烊，吃完夜宵打掃完清潔，葉寧早早入睡。明天要去幼兒園去看看情況。

陽光幼兒園離飯館有三十分鐘的車程，離陽光幼兒園越近，地段越好，人煙也越多。雖然同處于老街區，但卻是老街區比較繁華的地方，大概是接壤着新街區的緣故。

花了半個多小時抵達陽光幼兒園，葉寧站在幼兒園門口。陽光幼兒園的大門是一朵非常漂亮的金黃色的太陽花。

裏面傳來小孩子叽叽喳喳的聲音，葉寧聽着小孩子叽叽喳喳的聲音，等待老師出來。

不多久，一個年輕的女老師笑盈盈地走過來。

“是葉小姐吧？”

“是的。”

“我是鄭老師。”

“鄭老師你好。”

“先進來吧。”

葉寧很快處理好了辦學手續。辦理好入學手續，明天就可以入學。

離開陽光幼兒園後，葉寧。直接坐車去超市買了些東西。回家時，李滿福和小冬和坐正在一起看小豬佩奇。

姐弟倆十分專注，嘴裏還嘎嘣嘎嘣地嚼花生。

“寧妹妹！”李滿福發現葉寧回來了，忙放下花生，去接她手裏的袋子。

“不用，你繼續看。”葉寧放下袋子，坐到小冬旁邊。

“小冬。”

“姐姐。”小冬嘴邊沾着花生碎末，揚起又長了些肉的小臉。

“小冬，明天就要去上幼兒園了，你準備好了嗎？”她摸摸他的臉。

“嗯！小冬準備好了！”小冬鼓起臉。

“我們小冬真厲害。”她給喂他一顆多味花生。

晚上，葉寧黃油和面粉攪拌均勻，接着倒入雞蛋混合，再篩入面粉和榛子粉。将其搓成面團。

面團醒到四十分鐘後，将面團壓平放到面板上揉搓，用模具将面團做成一個個小豬佩奇腦袋的形狀。

将一個個小豬佩奇餅幹放進烤箱裏烤。漸漸地，小豬佩奇餅幹逐漸變得金黃，鮮甜鮮甜的香味飄散出來。

碗裏加糖粉和蛋清高速打發，滴入檸檬汁，再加少許色素，将粉糊調成粉色。

葉寧将粉色的粉糊裝進裱花嘴裏，将粉糊從裱花嘴裏擠出來，一一在烤好的餅幹上畫出小豬佩奇的五官。五官畫好後，等待餅幹晾幹。

葉寧端着做好的小豬佩奇餅幹上樓。

房間裏，李滿福抱着小冬，看的仍然是小豬佩奇。

“滿福姐姐，小冬，來嘗嘗餅幹。”她把小豬佩奇餅幹端到他們面前。

小冬瞳仁驟然一亮，小手指像盤子裏的餅，“佩奇！”

“對，是佩奇，嘗嘗好不好吃。”

小冬立刻拿了一塊餅幹，嗷嗚一下咬進嘴裏。

餅幹酥酥脆脆，香香甜甜，裏面是蓬松的，蓬松出了雞蛋、面粉，榛子的味道。

小冬邊吃邊說：“姐姐，好吃！”

李滿福也跟着道：“好吃！”

葉寧輕笑，“喜歡吃就好。”

次日一早，葉寧将做好的小豬佩奇餅幹裝進盒子裏，又做了一盒水果拼盤，盒子打包好，放進書包裏。

“小冬，我們要去幼兒園了，開不開心？”裝好了書包，她牽住小冬。

小冬仰起小臉蛋，露出米白的牙齒，“開心！”

“去幼兒園了要聽話，和小夥伴們好好相處。”

“小冬知道的。”

李滿福和葉寧一起去送小冬上幼兒園。

抵達幼兒園，将小冬交給老師的時候，葉寧說：“小冬，在學校裏要好好聽話，知道嗎？”

“知道的。”

“好，那我們————”她。話還沒說完，就聽到一聲尖銳的哭嚎。

“媽媽，我要回家，我不要上幼兒園……嗚嗚嗚……媽媽……”

旁邊來送小孩的家長皺着眉，“小智，聽話！”

“小智不要上幼兒園嗚嗚嗚……”

“好了小智，你是乖孩子，乖孩子要聽話，不準哭！”

“我……我……”

小孩家長轉身就走。

“媽媽！”小孩叫得凄厲。

家長又轉過身，很頭疼地扶額，“你再不聽話，我就不要你了。”

小智立即止住哭聲，他直直地盯着媽媽，抽噎，“媽媽……”

“好好上課，聽老師的話，下午放學了我來接你。”他媽媽心一狠，離開了。

幫着接小智的老師看了一眼小冬的老師，說：“小智這孩子，天天來上學都要哭，實在是太依賴他爸爸媽媽了。”

小冬的老師頭疼，小智在她班上，她天天為小智操碎了心，随随即她看向小冬，小冬睫毛眨了眨，“小冬是乖孩子，小冬不哭。”

“小冬真乖。”老師捏捏他的臉。葉寧也道：“小冬真乖，那我們走了，放學的時候來接你。”

小冬乖乖巧巧地點頭，“姐姐再見，滿福姐姐再見。”

老師牽着小冬往前走，葉寧目送他們進教室。她目送小豆丁一步一步遠離她，仿佛有一根線牽扯在她和他身上，他每走一步，那根線就緊了一分，牽扯的她心髒有些難受。

她吐出一口氣。忽而見小冬轉過身。小冬咧開嘴，頰邊有笑窩，向她揮了揮手。

她也笑着向他揮手。

直到小東和老師走進教室，身影消失不見，葉寧才和李滿福離開幼兒園。

老師牽着小冬進了教室，因為小朋友們還沒有來齊，她先讓他先坐到座位上。

小冬坐到座位上，頰邊的笑渦逐漸消失。他耷拉下耳朵，腮幫癟了起來。

他不想離開姐姐。他想和姐姐一直在一起。他也想哭。可是他不能，他是乖孩子。乖孩子是不能不上幼兒園的，乖孩子是不能哭的。

沒過一會兒，全班同學都來齊了。老師牽着小冬到黑板前面，說：“今天我們班裏來了一個新朋友……”

“大家鼓掌歡迎！”

老師介紹完，朋友們啪啪啪鼓掌。小冬有點腼腆地紅着臉，随後被老師簽下講臺，坐到座位上。

小冬坐到座位上後，聽到旁邊傳來嗚咽的聲音。他轉過腦袋。

坐在他旁邊的人有點眼熟。他想起來，是剛才那個叫小智的不乖的孩子。

小智埋着頭，“嗚嗚嗚……媽媽……媽媽……”

大約是哭聲有傳染性，小冬也想哭了。他想姐姐了。

但是他是乖孩子，他不能哭。他忍住眼淚，吸吸鼻子。

見小智哭的傷心，小冬說：“會哭的孩子不是乖孩子。”

小智眼睛紅紅的，哽咽，“我不要做乖孩子，我要媽媽。”

小冬眉頭糾結着，“可是你不做乖孩子，你媽媽不會要你的。”

小智吸着鼻子，“我……我……”

他繼續哭。

小冬撓了撓頭，他學着他姐姐，手輕輕地摸着小智的頭，“不哭不哭。”

然而沒有用，小智反而哭得更厲害了。小冬手足無措。

老師拿着棒棒糖過來，“小智，這是你最愛吃的草莓棒棒糖，吃了就別哭了，乖。”

小智不吃，老師繼續哄。然而怎麽哄也沒用。老師十分頭疼。

這小孩，讓父母頭疼，讓老師更頭疼。來幼兒園一個多月了，天天哭天天哭，誰拿他也沒辦法。

她拍拍他的腦袋，“好了，別哭了。”

小智埋着頭，小聲嗚咽。似乎什麽也不能阻止他的眼淚。

“鄭老師，有人找。”

外面有人叫她，她應了聲，立即出去。

小冬看着還在低聲嗚咽的小智。忽而，他想到了什麽，從小包包裏拿出來一個小盒子，他打開小盒子，說：“不哭不哭，吃不吃餅幹？”

小智繼續哭，不理他。

小冬直接拿起一塊餅幹，送到他嘴邊，“很好吃的。”

近在咫尺的餅幹散發出無與倫比的香香甜甜的味道，正哭的眼淚嘩啦的小智睜開眼睛。

面前的餅幹粉粉嫩嫩，十分好看，他看着粉粉嫩嫩的餅幹，抽噎了一下，“佩、佩奇？”

“嗯，是佩奇，很好吃的，你要不要吃？”小冬把餅幹又湊近一點。

香香甜甜的味道沖進鼻子裏，小智打了一個哭嗝，張開嘴，輕輕咬了一口餅幹。

餅幹外殼脆脆的，酥酥的，輕輕一咬就碎裂開，甜甜的味道嘩啦一下掉進嘴裏。而餅幹裏面很松軟，雲朵一樣。

像是吃到了灌滿蜜糖的棉雲朵。

小智眼淚停頓住，又咬了一口。

小冬問：“好吃嗎？”

小智吃着餅幹，口齒含糊，“好……好吃……”

小智從來沒有吃過這麽好吃的餅幹，他咔嚓咔嚓吃着，眼睛鼻子還是紅紅的，頰邊還有眼淚。

一塊吃完，他還要去拿第二塊，小冬攔住他，“不許吃了。”

小智愣愣的，“能、能再吃一塊嗎？”

小冬揚起下巴：“不能！”

小智嘴巴一癟，就要哭。

小冬一本正經道：“你要是再哭，就不給你吃了。只有不哭的乖孩子才能吃到好吃的餅幹。”

小智盯着香香甜甜的粉色餅幹，“不哭，我就能再吃一塊餅幹嗎？”

“嗯，你不哭，我就給你吃。餅幹只給乖孩子吃。”

“我、我不哭了，我是乖孩子，你可以再給我吃一塊嗎？”

“你真的不哭了嗎？”

“不哭了。”

小冬非常嚴肅：“但是如果你吃了餅幹還哭的話，以後我再也不給你吃餅幹了。”

“我不哭的。”小智舉出四根手指，“不哭的。”

“那好。”小冬拿出一塊餅幹，遞給他。他立刻接過去，咔嚓咔嚓地吃着，像一只餓極了的小倉鼠。

教室外面，鄭老師和一個孩子的家長說着話，等孩子家長說完了話，她立刻趕回教室。

趕回教室的途中，她還在想該怎麽解決小智的問題。這一個多月以來，每天都在為小智而發愁，她感覺自己的頭發都白了幾根。

再這麽下去，她都想勸小智的父母把孩子接回去，暫時先讓小智在家裏上課了。

一直這麽下去也不行。

鄭老師唉聲嘆氣，走進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