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陸先生跟我弟什麽關系
這晚陸馳嶼沒睡好,一晚上都在夢裏掙紮,夢到他那素未謀面的哥哥,他只在鄰居口中聽過他那個被母親親手淹死的哥哥。
據說他哥哥生下來就是畸形的,嘴巴是三瓣嘴,五根手指長在一起,村裏人迷信,說是陸馳嶼母親懷孕的時候吃了鴨子,生出來的孩子長鴨腳。
母親精神不好,也就是村裏子口中的 “瘋子”,她不知道從哪聽到的消息,把孩子泡在藥水裏,孩子就會好。
所謂 “藥水”,只不過是她在路邊随便撿的野草熬的水,大冬天的,她把孩子脫光光,泡在煮好的水裏,自己跑去睡覺了,等陸馳嶼的父親趕回家,孩子早凍死了,父親怕她難過,偷偷把孩子埋了。
可她根本不知道,只知道笑嘻嘻的逢人便說她的孩子好了,出去上學了。
沒人跟個瘋子計較,也沒人糾正她兩個月的孩子沒辦法上學,更沒人解釋給她聽,大夥兒只是跟她一起笑,笑她生了個好兒子。
長大後的陸馳嶼才知道,那是只是鄂唇加上手指粘連畸形發育,如果不是生在那個條件下,那個孩子完全可以不用死。
即便陸馳嶼不想承認,也不得不承認,那就是他出生的地方,閉塞,落後,他的父母沒什麽文化,愚昧,又固執。
他跟江陶,不管從哪個層面比,都隔海隔海,江陶不在乎,他在乎。
早上醒來,江陶已經醒了,他坐在沙發上發呆,身上蓋着的不是昨天他拿出來的被子,他拿的那方比較薄,換成了厚棉被。
江陶跑去廚房,陸馳嶼正在煎蛋:“馳哥,早呀。”
“嗯,去洗漱,可以吃早餐了。”
誰也沒提昨晚的不愉快,這好像已經成為他們之前的鐵律,江陶善于自我安慰自我調節,陸馳嶼擅長回避。
吃早餐時江淮的電話過來了:“起了嗎?”
“起了起了,爸媽起了嗎?”
“早起了,都等着你呢。”
“吃完早餐就過來,你們吃了沒?酒店的吃不慣的話,你們住的酒店對面街有家法式餐廳,那家的點心不錯。”
江淮寵溺道:“你啊,哪裏有好吃的好玩的你都知道,今天有工作嗎?”
“沒有,今天陪你們最重要。”
江淮又問:“你室友呢,他今天有安排嗎?”
江陶擡頭看向陸馳嶼,直接問道:“我哥問你今天有沒有什麽安排。”
陸馳嶼老實回答:“沒有。”
江淮聽見了,說:“那你們一起過來吧,中午一起吃個飯。”
陸馳嶼原本不想去,又覺得昨天接了江母的禮物,今天理應請他們吃頓飯。
上午,他們去了皇後島宮和瓦薩沉船博物館,陸馳嶼也是第一次來,門票小貴,他一個人沒必要來,江陶也沒來過,沒人陪,他喜歡玩,前提是有伴有人陪,趁着哥哥給父母拍照,江陶小聲對陸馳嶼說:“馳哥,你說我們為什麽沒早點過來玩?”
“你今天沒玩夠?”
“也不是沒玩夠,就是想應該跟你單獨來一次。”
“沒必要,這種地方來一次看看逛逛就行了,沒必要再來第二次。”
江陶識趣的打住話題。
逛完去吃飯,餐廳是江陶選的,一家當地特色餐廳,江淮問:“你不是說吃不慣這邊食物,還帶我們來?”
“你們可能只來這一次,合不合味口都得嘗嘗,我是吃多了不想吃,你們當嘗鮮,我跟馳哥是當飯吃,自然是膩了,不過偶爾吃一次也沒什麽。”
林幼芳心疼道:“難怪你瘦成這樣,天天吃這些我也受不了。”
“媽,你太誇張了,我一個月也吃不了幾次,公司有食堂,在家馳哥做飯,昨天你們也看到了,馳哥手藝那是一等一的好,我都被他養胖了,這段時間刻意減肥,好不容易才瘦了幾斤。”
江淮看了眼陸馳嶼:“給陸先生添麻煩了。”
“不麻煩。”
中途林幼芳要去洗手間,江向南也跟着去,江陶站起身:“我帶你們去,應該在二樓的天臺處,不是太好找。”
餐桌上只剩江淮和陸馳嶼,江淮放下刀叉,故作不經意地問:“陸先生很照顧我弟弟,我這個弟弟,從小被家裏人寵壞了,如果有得罪的地方,多包涵。”
“沒有,江陶他很好。”
江淮手指摩擦着咖啡杯,沒給陸馳嶼任何準備的機會,問:“陸先生,我覺得我作為江陶唯一的哥哥,我有資格問這個問題,請見諒。”
陸馳嶼放下杯子,嚴肅的看着他,等他的問題。
江淮直接切入主題:“請問陸先生跟我弟弟什麽關系?除開室友和同事。”
江陶在洗手間門口等,江向南先出來,“你先回去,你媽還得補個妝,沒個二十分鐘出不來,去陪你哥聊聊。”
“那爸你在這裏等,我先回去了。”
陸馳嶼沉默了數秒,回他:“朋友。”
“可我覺得我弟弟對你不止朋友這麽簡單,陸先生難道沒察覺?”
“沒有,他跟我一樣,只當我朋友。”
江陶剛走到陸馳嶼身後,将他們這段對話聽了個全,他站在陸馳嶼身後,不知道是該退回洗手間,還是該坐過去。
對面座的江淮先看見江陶,喝了口咖啡才說:“爸媽還沒好?”
江陶擠出笑容,越過陸嶼馳坐進裏面位,“媽還在補妝,讓我先過來,你們還要不要點點別的?”
陸馳嶼不确定他有沒有聽見他們的對話,扭頭看向江陶,江陶臉上看不出什麽,依舊笑着,“看我幹什麽?我臉上有東西?”
“沒有,你還要吃什麽?”
“不用了。”
江陶努力裝成無所謂的樣子,晚上回家誰也沒提那件事,一個沒問他聽沒聽見,一個沒問 “朋友” 在他心裏的定義到底指什麽,剩下的相處時間不多了,過一天算一天。
送走父母,距離陸馳嶼合同到期只剩一個月不到了,四月男友期限已用去三月,除開大部分時間,江陶感覺是幸福的。
12 月,瑞典降雪量最大的月份,江陶怕冷,每天外出裹得像個球似的,每晚又脫得只剩下一件短褲,房間裏暖氣太足,陸馳嶼總說他難伺候,嬌氣大少爺。
江陶也不反駁,笑嘻嘻的躺在他懷裏擺弄手機,翻開日歷,剛剛的笑容被嘆氣聲替代:“還有一個月你就能回國了,我還得再待兩個月,我一個人啊,好孤單。”
“會有新的室友過來,誰走了都一樣,都有新的人住進來。”
“新的也不是你啊,再說了,新來的室友有你好嗎?就算來了新室友,也不一定聊得來,如果來了新室友,這間房我住,對面房給新室友,我突然覺得我挺小氣的,我們用過的東西我都不希望別人再碰。”
對這棟房子有了感情,三年了,跟他們的家一樣。
陸馳嶼沒說話,只是 “嗯” 了一聲。
12 月中,江陶情緒一天比一天低落,他開始只要不上班就去購物,什麽都買,買回來藏起來不讓陸馳嶼知道。
幫陸馳嶼買了新的衣服鞋子,幫他父母買了新款按摩器,幫他妹妹買了 Kindle Oasis,讀書正好用得上,關于他弟弟江陶知道的不多,給他弟弟準備了一臺游戲機 switch 游戲機,就當這三年感謝他的照顧吧。
越到越底江陶越焦慮,上班時間頻頻走神,龔哥指出他一個小錯誤,問他:“你最近是怎麽了?話少了,笑話也不講了,上班還出錯,是家裏出了什麽事?”
江陶嘆氣:“沒有,家裏好着呢,只是在想我們這裏要少一個人了,舍不得而已。”
龔哥跟着嘆氣:“那是,他總像老大哥一樣照顧我們,玩牌喝酒都是他教出來的,人大方,技術又過硬,我們都挺舍不得李工的。”
江陶怔了幾秒:“你說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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