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啾啾啾啾
“狗男人。”
“……狗……男人。”
“醜烏鴉。”
“醜烏鴉……”
“爛樹根。”
“爛樹根。”
扶玉秋罵人的詞來來回回就那幾個,毫無殺傷力。
他下一層臺階就罵一句,還讓鳳凰跟着他一起學。
鳳凰也老實,溫溫和和地跟着他罵。
扶玉秋走了好一會,感覺自己詞窮了,絞盡腦汁半天,突然想到一個在凡間逛花燈會時學到的罵人話。
他怒氣沖沖地罵:“啾啾啾!”
鳳凰:“……”
鳳凰仿佛有點難以啓齒,輕輕說:“這也太……太難聽了。”
“你學!”扶玉秋瞪他,“好好改改你濫好心的臭毛病。”
“……”鳳凰沉默好半天,才跟着他學,“啾啾啾。”
扶玉秋這才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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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一折騰,扶玉秋也不再緊張了。
他回頭看了看已經隐藏在雲霧中的九重天,喜滋滋地啾了一聲,高興地說:“流離道是不是馬上就能到了?”
鳳凰見他好似一無所知的樣子,無聲嘆息,道:“流離道是九重天下的小位面,和凡間差不多。”
扶玉秋懵了:“流離道不是芥子嗎?”
聽說流離道住着九重天三位少尊,還有一位鹓雛族司尊在,滿打滿算才四個人,應該比聞幽谷大不了多少吧。
“是小世界。”鳳凰耐心和他解釋,“流離道地域遼闊,有半個凡間大,九重天雲梯的盡頭并不是直接到流離道,而是通過符紋傳送過去。”
扶玉秋似懂非懂:“就是說流離道很大?”
“很大。”
“那雲半嶺離那什麽傳送符紋處多遠呢?”
鳳凰說:“如果你打算就這樣一路滾過去,大概五六百年能滾到。”
扶玉秋:“……”
扶玉秋原本以為到了流離道就很容易前往雲半嶺,沒想到竟然這麽遠嗎?
眼看着雄糾糾氣昂昂的白雀像是被霜打了似的,好像都要耷拉葉子了……
鳳凰愣了一下。
這是一只白雀,為何自己感覺他會有葉子可以耷拉?
“你的仇人在雲半嶺嗎?”鳳凰問。
“不知道。”扶玉秋悶悶不樂地搖頭,“我要挨個去找。”
如果記憶中讓他用水連青暗害仙尊的是蒼鸾少尊鳳行雲,那可以率先排除此人是“風北河”的可能。
還剩下兩個,一個彤鶴,一個孔雀……
“不過沒關系。”扶玉秋突然雄起了,振奮道,“我可以讓蒼鸾族主送我去雲半嶺,她會飛呢。”
聽到這個“飛”,鳳凰的眼神暗了暗,道:“應該不行。”
扶玉秋:“啊?為什麽?”
“三族少尊雖然同在流離道,但紛争不休水火不容。”鳳凰為他解答,“除非是生死厮鬥,否則他們不會前去對方領地。”
扶玉秋:“……”
扶玉秋又蔫了。
那他得什麽時候能找到風北河?
他愁眉苦臉,一時失神,腳下猛地踩空,只聽得“啾叽”一聲,雪白的團子像是滾雪球似的一路朝着滾了下去。
鳳凰:“……”
鳳凰瞳孔一縮,本能擡步,身邊雲霧瞬間出現,幻化出一雙虛幻的手想朝着白雀伸去。
——可只有一瞬。
鳳凰一怔後,理智猛地壓制本能,雲霧散去。
他冷眼旁觀,任由那白團子滾沒了影。
雲梯旁邊毫無遮攔,若是稍稍偏一點,肯定摔下萬丈高空,屍骨無存。
“啾——”
扶玉秋驚啾連連,掙紮着想要讓自己停下,但從上而下的沖勢哪裏能随意停滞,更何況白雀的身子和球幾乎沒什麽分別了,滾得更加流暢。
扶玉秋暈頭轉向,每掉一層臺階的失重感都讓他驚叫不已,唯恐自己沖到雲梯下面去。
只是一向倒黴的他運氣倒是不錯,身子始終不偏不倚一直在雲梯最中間滾,僥幸沒有沖出雲梯之外。
扶玉秋根本不知道自己滾了多久,終于在一陣天旋地轉中,猛地像是開扇似的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飛了出去。
“啾叽……”
白團子直直拍在一根粗大的白玉柱上,粘了好一會,才緩慢地順着光滑的柱子一點點滑下來。
“砰”的一聲悶響。
扶玉秋雙爪雙翅展開,一張白餅似的癱在地上。
慢了幾步趕來的鳳凰:“……”
他垂下頭用尖喙輕輕将臉朝地拍地上的扶玉“餅”翻過來,果不其然見到白雀一雙黑乎乎的眼睛都在轉圈——看來暈得不輕。
扶玉秋暈得七葷八素,嗆出一口氣,好像從口中吐出一棵草狀的魂魄,差點仙去。
鳳凰:“……”
鳳凰差點笑出來,他啄了啄扶玉秋:“沒事吧?”
扶玉秋奄奄一息:“嗚。”
“到了。”鳳凰見他沒什麽大礙,道,“這裏就是前往流離道的符陣。”
扶玉秋這才打起精神,掙紮着爬起來。
九根白玉柱圍成圓形,包裹住最中央繁瑣碩大的陣法,從玉柱到地面密密麻麻的符紋,看起來沉重又古老。
扶玉秋迷迷瞪瞪地看了看:“怎麽打開符陣啊?”
就算到了流離道一時半會找不到風北河,但起碼不用在九重天等死。
鳳凰問:“有人會在流離道接你嗎?”
扶玉秋點頭:“有。”
“那就等那邊打開陣法就好。”鳳凰道,“否則從九重天打開,需要仙尊金翎令。”
扶玉秋糾正他:“是活閻羅。”
鳳凰:“……”
“你怎麽這麽不記仇呢?”扶玉秋瞥他,目光落在鳳凰溫和的臉上,腦海中靈光一閃,突然打了個激靈,看向鳳凰的眼神也全是古怪驚駭,“你該不會……”
鳳凰本能覺得不太對:“該不會什麽?”
扶玉秋猶豫半天,才小心翼翼道:“不會是喜歡那個活閻羅吧?”
鳳凰:“…………”
見鳳凰這個麻木的表情,扶玉秋更加确定了。
他“嘶”了一聲,覺得這鳳凰是真的被虐出毛病來了,竟然喜歡折磨自己的人?
鳳凰:“……”
扶玉秋曾看醫書上有過這種記載,據說是受過蹂躏的人,有可能會愛上折磨他的罪魁禍首。
他之前總是想不通為什麽會有這樣的人,還以為醫書是杜撰,沒想到……
這次見到活的了!
鳳凰覺得自己有必要解釋些什麽,但輕輕張了張尖喙,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就在這時,兩人腳下的陣法猛地一陣旋轉,九根白玉柱上分別閃現不同的符紋。
很快,地面陣法凝成一只振翅欲飛的蒼鸾模樣。
前往流離道青危山的通道緩緩打開。
***
流離道,青危山。
九根白玉柱旁,青溪正捏着一根金翎令,看着打開的通道。
雲歸站在她身邊,眉頭緊皺:“若是尊上知曉,你性命不保。”
“呵。”青溪冷笑,微微挑眉看她,“若是白雀真的被鳳行雲那蠢貨蠱惑,把水連青放入醴泉了,我蒼鸾全族必遭滅頂之災——就像朱雀全族那樣。”
雲歸道:“尊上知曉白雀身上帶着水連青,并未怪罪。”
“你們尊上不就是喜歡先給人希望、再讓其絕望的陰損做派嗎?”青溪冷冷道,“他把我弟弟當玩物逗罷了,只要水連青還在,仙尊遲早有一天會殺了他。”
雲歸總覺得有些不安,眉頭越皺越緊:“萬一……”
“你好啰嗦。”青溪瞪她,“你明明都說了就幫我這一次,怎麽婆婆媽媽的?”
“我就是覺得此事太過順利。”
“沒事。”青溪比雲歸大膽多了,無所謂地道,“如果我弟弟能逃掉最好;若是逃不掉,我将水連青取回來,起碼他再被抓回九重天,不會有性命之憂。”
兩人正說着,通道那邊終于有了動靜。
青溪冷漠的臉上顯而易見有了歡喜之色,她眼睛一彎,快步走過去。
“白雀!”
果不其然,白雀慢悠悠從通道中滾了出來,“啾叽”一聲撞到青溪鞋上。
青溪連忙把他捧在掌心,熟練地撫摸一下眉心的紅翎。
“沒事吧,受傷了嗎?”
雲歸見白雀順利過來,輕松一口氣。
只是這口氣還沒松下來,還未關閉的通道便慢悠悠走出來一只五彩斑斓的鳳凰。
雲歸一怔。
鳳凰信步閑庭,姿态優雅尊貴。
他似笑非笑瞥了一眼僵住的雲歸,又落在青溪身上。
青溪本來高高興興捧着弟弟,突然感覺到一股壓迫性的威壓強行朝她撲來,血脈中的臣服讓她身體僵硬。
笑容僵在那張溫婉美麗的臉上,青溪一點點低頭看去,視線落在那只華美的鳳凰上。
鳳凰……
青溪眼前一黑,臉色瞬間蒼白如紙。
雲歸悚然一驚,渾身顫抖,前所未有的恐懼襲上心頭,不知是那可怕的威壓還是驚懼,她本能想要屈膝跪下,身體卻動都不能動。
扶玉秋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沒瞧見雲歸在旁邊,滿腦子都在為逃出生天而高興,興奮得要命。
在九重天這幾日,堪稱暗無天日慘痛無比,扶玉秋随時随地都要提心吊膽,唯恐被當焰火放。
現在一路有驚無險地逃出活閻羅的魔爪,還救了只漂亮的鳳凰,讓他徹底松懈下來。
接下來,只要想辦法讓青溪送他去雲半嶺就成了。
——雖然一時半會報不了仇,但起碼鳥命保住了。
扶玉秋越想越覺得前途明亮,高高興興地啾啾道:“終于逃出來了,我死也不要再回那個魔窟了。”
青溪:“……”
雲歸:“……”
作者有話要說:
雲、青:你馬上就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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