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鳳凰金镯

“鳳凰墟?”

扶玉秋被鳳殃放在寬闊的床榻上, 四處看了看,發現這裏的奢華程度完全能和九重天仙尊內殿相比,而且更甚。

地面上鋪了一層厚厚毯子, 讓扶玉秋赤着腳在上面跑都不會覺得涼。

床旁邊是個寬闊的窗戶, 扶玉秋屈膝爬了過去, 好奇地看着外面一望無際的花海, 啧啧稱奇道:“這裏和我上次來之前完全不一樣。”

鳳殃站在床邊居高臨下看着他, 因為逆着光, 有些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你上次來……是什麽時候?”

扶玉秋打開窗戶,想要伸出手去夠外面的花草, 但剛一伸出卻像是觸碰到了一層透明結界, 直接被擋了回來。

“就二十多年前吧。”扶玉秋探頭看了看,發現窗戶外面是一處湖泊, 他還當是鳳凰怕他掉下去所以才設的結界, 也沒多想。

“我和鳳北河一起出來, 先來了鳳凰墟一趟。”

鳳殃微微閉上眼睛。

“你到底怎麽了?”扶玉秋察覺到不對,從床上下來, 踮着腳尖湊到鳳殃面前,嘟嘟囔囔道, “從剛才就一直很奇怪, 而且你怎麽把我叼來鳳凰墟了?我還沒和我四哥說呢。”

鳳殃垂眸看他,金瞳如同死水般毫無波瀾:“嗯,我會讓人告訴他。現在外面危險。”

“危險?”

“嗯。”鳳殃說起謊話來眼睛都眨都不眨, “金烏還未死, 鳳行雲想抓你要挾我, 龍族也與我為敵, 四族更是想要我的命。”

扶玉秋“嚯”了一聲, 一言難盡地看他:“你怎麽惹了這麽多事兒啊?”

鳳殃溫柔地說:“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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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玉秋也很好哄,故作矜持地道:“那好叭,我就勉為其難在這裏待一段時間好了。”

鳳殃笑了一下,眼底卻全無感情。

扶玉秋左右看了看,總感覺在床上坐着怪奇怪的,便爬到床沿下了床就要往外面跑。

才剛走半步,鳳殃的手猛地抓住他,力道之大險些将扶玉秋的小身板硬生生拖回來。

扶玉秋被吓住了,茫然道:“怎麽?”

鳳殃伸手後就意識到自己反應太大,強行讓自己穩下來,勉強露出一抹淡笑:“去哪兒?”

扶玉秋指了指外面:“看花。”

鳳殃悄無聲息吐出一口氣,手指往下一滑,一把扣住扶玉秋的手腕:“我帶你去。”

扶玉秋迷迷糊糊就被他拉着去看花了。

只是鳳殃像是怕他出去,直接将他帶到大殿外的畫欄旁。

扶玉秋朝他示意:“就這樣?”

鳳殃點頭,表示:“就這樣看吧。”

扶玉秋:“……”

扶玉秋雙手一撐欄杆,“啾”了一聲将自己撐着坐在雕花欄杆上,面對着鳳殃晃蕩着雙腿,将雪白衣擺踢得好似蝴蝶展翅般。

他也不看花了,就這樣古怪地盯着鳳殃。

鳳殃将手按在一旁的雕花柱上,靈力微微催動,無數軟藤爬上去,轉瞬開出花團錦簇來。

他以為扶玉秋愛看花。

扶玉秋等着鳳殃說話,但見他只知道悶頭開花,頓時氣得踢了踢衣擺,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鳳殃蹙眉:“我沒什麽要說的。”

“胡說八道。”扶玉秋比了下自己的雙眼,“你有時候可好懂了,我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來了。”

鳳殃沉默好一會,從袖中拿出一枚流光溢彩的靈丹,遞給扶玉秋。

“你的靈丹。”

扶玉秋一愣。

他的靈丹……不是已經碎了嗎?

鳳殃怎麽突然毫無征兆的、像是送自己一顆普通小珠子似的,就這麽風輕雲淡地将自己的靈丹拿出來了?

扶玉秋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遲疑地伸出手:“我……我的?”

“嗯。”

鳳殃将靈丹放在他掌心。

绛靈幽草的靈丹沉甸甸的,墜得扶玉秋手腕往下一垂。

他呆呆看着許久,終于反應過來後,猛地倒吸一口涼氣。

“我的靈丹?!”扶玉秋猛地從欄杆上蹦下來,死死抓住鳳殃的袖子,歡喜道,“我的靈丹沒碎?你是怎麽找來的?!我的靈丹哎——”

他高興得忘乎所以,只會颠三倒四說相同的話,眉目間的喜悅根本掩飾不住。

鳳殃淡淡道:“我順着鳳北河的記憶尋到的。”

“他還真的把我靈丹給奪走了?!”扶玉秋本來高興得很,聽到鳳北河的名字又生氣了,“煩人,那他用了嗎?”

鳳殃道:“用了一點靈力,等會将靈丹放置後殿靈泉,溫養半月就能恢複如初。”

扶玉秋哼唧道:“還好沒用,否則我要鞭屍他!”

雖然靈丹最終還是落到鳳北河手中,但好在此時回來了,扶玉秋也顧不得生氣,愛不釋手地握緊靈丹,感受着那熟悉的靈力,這才後知後覺當時雪鹿醫身上沾着自己的靈丹氣息果然不是他的錯覺。

“可我當時靈丹自爆了,神魂俱散,這靈丹怎麽沒毀?”

鳳殃笑了一聲,眼底全是冷意。

因為鳳北河最後用彤鶴本命火保住了半顆靈丹,又在流離道用無數靈物溫養二十餘年。

只是這種話鳳殃不想讓扶玉秋知道,随意敷衍道:“許是他用了什麽秘法吧——去靈泉嗎?”

扶玉秋特別容易被分開注意力,高高興興跟着鳳殃去靈泉。

鳳凰墟後殿的靈泉是露天的,可若仔細看就能發現周遭的雲霧根本無法逃離這偌大後殿,全都被困在一層透明結界中。

扶玉秋沒心沒肺,根本沒察覺到異樣,雙手背在腰後,邁着輕快的步伐溜達到了後殿。

靈泉潺潺,和九重天的醴泉別無二致。

鳳殃将扶玉秋靈泉輕輕放置在泉眼,淡淡道:“半月後,我為你将神魂移入绛靈幽草靈丹中,再用靈物輔之,不過一月就能重新……”

還沒說完,鳳殃就聽到身後傳來“噗通”一聲石子入水的動靜。

一回頭,就見扶玉秋已經化為白雀,正在那浮着撲騰水。

小小的實心白雀被水浸濕後依然是圓滾滾一團,看着很像煮開的湯圓。

“嗯嗯……”扶玉秋撲騰得開心,聽到鳳殃聲音戛然而止,在那眯着黑豆眼敷衍着啾啾道,“你說,我聽着呢。”

鳳殃道:“……一個月後你就能重新回到幽草的身體。”

扶玉秋蹬着腿游來游去,聞言仰着頭,疑惑地道:“那我這個殼子呢?”

“你不喜歡的話……”鳳殃淡淡道,“那就燒掉。”

扶玉秋:“……”

總有種卸磨殺驢的錯覺?

鳳殃起身理了理衣擺:“你先在這裏玩,我出去一趟。”

要是擱之前仙尊的身份,扶玉秋才不管他去哪裏死,但此時卻順口地問:“去哪裏啊?什麽時候回來?”

“去一趟冥府。”鳳殃道,“黃泉路太冷,你神魂不穩,不适合去那裏。”

扶玉秋好奇道:“冥府?就是死了後所有人都會去的地方嗎?那我當時怎麽沒去?”

鳳殃不想聽扶玉秋說二十年前魂飛魄散的事,眉頭輕輕一皺,不回答直接道:“我去了。”

扶玉秋也沒攔他,繼續撲騰着腿:“哦好。”

鳳殃轉身離開,衣擺翻飛好似雪白的幽蘭。

扶玉秋最愛幽潭水,一只鳥也能玩得不亦樂乎。

只是鳳殃走了還沒片刻,竟然又折返了回來。

他腳步急促,近乎匆匆地回到靈泉,看到扶玉秋還在那撲騰,不着痕跡松了一口氣。

扶玉秋歪歪腦袋:“你忙完了?”

鳳殃搖頭。

根本沒去。

“過來。”鳳殃朝他招手。

扶玉秋也玩得差不多了,撲騰着游到岸邊,朝鳳殃擡了擡小翅膀,任由鳳殃伸手将他撈了上去。

白雀渾身羽毛都濕漉漉的,溢滿鳳殃的掌心。

鳳殃伸手指在他眉心一點,扶玉秋陡然變回人身,猝不及防被鳳殃雙手接在懷裏。

扶玉秋吓了一跳:“做什麽?”

他的羽毛還沒甩幹,化為人身後渾身都濕漉漉的,雪白的衣物都被浸透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纖細的身形。

扶玉秋滿臉都是水痕,本能伸手拽住鳳殃的衣襟,宛如在暴雨中淋透的幼小雛鳥。

可憐又易掌控。

就這樣孤零零地蜷在掌中,好像随意一用力就能将其折斷翅膀,只能依附他人。

鳳殃金瞳翻湧着不易察覺的瘋癫,動作輕柔地将扶玉秋濕噠噠的長發随手撫到耳後,道:“再送你個東西。”

扶玉秋疑惑,別人送東西都這樣強勢嗎?

別人不知道是怎麽樣,反正仙尊就是如此。

鳳殃将扶玉秋沾滿水的手握住——明明随手就能将水撫幹,可他不知出于什麽目的,愣是讓扶玉秋渾身濕噠噠地坐在自己腿上。

扶玉秋本來就對人與人之間的相處之道沒有分寸、邊界感,也不覺得這個動作哪裏奇怪,疑惑地低頭看過去。

鳳殃将一根好似金子編成的镯子輕輕往扶玉秋手腕上扣。

扶玉秋連鞋子都不愛穿,更何況戴這種繁瑣的東西了——腳上能戴個金珠還是看它好看才勉強戴着。

他皺着眉想要抽回手:“這是什麽?”

鳳殃也不強求,說:“鳳凰血鑄成的金镯,能護你平安。”

扶玉秋本來滿臉不情願,但一聽是鳳凰血鑄的,趕忙問:“你流血了?什麽時候的事?”

“沒事,只一點。”鳳殃垂下眸,将金镯收了回來,“你不喜歡就算了。”

扶玉秋忙把爪子伸過去:“喜歡喜歡,喜歡的,你戴上吧。”

鳳凰血何其珍貴,哪怕只有一點扶玉秋也不願浪費鳳殃的心意。

沉就沉吧,反正也蠻好看的。

鳳殃淡淡一笑,從善如流地将金镯扣在扶玉秋腕上。

“咔噠”一聲。

不知道是不是扶玉秋的錯覺,他總覺得在金镯扣上時,自己好像聽到一陣輕微到好似從遠方而來的……

陣陣鎖鏈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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