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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四季”位于北城的娛樂産業最繁華地帶。

雖然是聲色場所,但由于初創時會所實行會員制度,入會門檻設得高,隐私保護極好,很受有權貴商賈們的青睐,許多動辄上億的大生意都是在這裏談成的。

很快“四季”便聲名鵲起。

不知是這裏真比其他地方更好,還是出于尋常人的攀比心态,如今的“四季”俨然已經成了北城彰顯權勢財富的新地标。

想進這裏只有兩個途徑,最直接的當然是成為四季的會員,但難度極高,會所嚴卡入會門檻,如果各項指标綜合評估達不到入會标準,再多的錢也沒用。

第二個就是買入場券了。

只是每年數量都有限,地下車庫每天豪車雲集,富家子弟們拿着家裏的錢一擲千金,就為了搶一張只能短期使用的入場券。

因此“四季”并不開賭場,卻是北城名副其實的“銷金窟”。

沈慎之好些年前鬧着玩做的投資,出資了幾層樓,當時拿了個大股東名頭,這些年一直也沒怎麽在意過,談生意倒是常去,這樣說起來,“四季”能被神化到現在的程度,其中至少有一半的功勞,可能都是靠着沈先生的名頭,才在無意之中給帶起來的。

黑色的轎車剛緩緩在大廳門口停下,經理早已經在外面候着了,趕在侍者前面,匆匆上前開了車門,神情難得的小心客氣,直接越過門口安檢的錯落人群,恭敬的引着沈慎之進了另一側安保森嚴的貴賓通道。

電梯很快停在了六層,經理忐忑猶豫了幾次,終于還是忍不住小心的向旁邊的助理詢問道:“沈先生常用的那間包廂現在也還空着,秦助理剛才卻說讓我另開一間……”

沈慎之在這兒是一個常用包廂的,只要他一個月內可能有需要,四季都會把包廂給他留着,任誰來都定不走,即使沒有接到通知,在接預訂時他們也下意識會把這間包廂放到最後當備選。

助理在一旁輕聲道:“是沈總吩咐的。”

“那就好,那就好。”确認了自己沒弄錯,經理松了一口氣,轉過一段長廊,笑容滿面指着前面一間包廂,道:“就是這裏了。”

門從外被推開。

包間裏的衆人屏住呼吸,周郜學起身大步迎上前去,熱情的伸出手,朗聲笑道:“好久不見了沈總!”

确實許久不見了。

自沈慎之開了先河包養了鐘寧以後,周郜學便像是突然找着了什麽門路,三天兩頭開始往沈慎之這兒送“禮”,各型各款的,男男女女莺莺燕燕,試探他的喜好。

沈慎之煩不勝煩,懶得再應對,幹脆連着周郜學的聯系也給斷了。

周家是做房地産生意起家的,當年跟對了風向攢了些家底,慢慢在北城站住了腳跟,周氏的公司漸漸也開得越來越大,論起規模,放在華國其他任何城市應該都還是能算得上富甲一方。

但若是放在北城,又要另說。

如同對上強龍的地頭蛇,周氏風頭再盛,也只是靠在一些小城市的市場份額拿業績,真正的肥肉根本分不着羹,真比起來,恐怕都無法跟沈氏旗下的一些經營得好的分公司相提并論。

更何況周郜學只是周家一個不怎麽起眼的纨绔子,沈慎之卻掌着威名赫赫的沈氏。

兩者層次天差地別,如果不是兒時機緣巧合攢了一點交情,周郜學恐怕這輩子都夠不上跟沈慎之交朋友。

就像“四季”的一張入場券,沈慎之動動口就能給他,可周郜學若是自己想拿,花錢卻都不一定能搶得到。

因此只要沈慎之不想見,周郜學那邊便沒有其他任何門路能夠得着沈氏,更別說見沈氏當家人沈慎之了,故只得安分下來。

沈慎之短暫的與之交握一下,便很快将手收了回去,目不斜視的越過站在面前,或大膽或羞澀往他這邊看的小明星們,徑直往包間裏面的沙發走進去。

周郜學也趕緊跟上去,在他的左手邊的短沙發坐下,雙手遞上一根煙,又殷勤湊過去要幫着點。

沈慎之興致缺缺,只把煙夾在手指之間,道:“時間不多,直接說吧。”

煙頭朝着下,與黑色的皮質沙發只距幾寸遠,周郜學即使把身子躬得再低,也不可能點着那根煙。

手底下的藝人都在一旁看着,周郜學卻像是臉皮厚的不覺尴尬,什麽也沒發生一樣的收起打火機,他賠着笑道:“抱歉啊慎之,照片的事差點給你添了大亂子,是我沒管好底下的藝人,才讓他做出了這樣的蠢事,這件事出在我的公司,歸根結底還是我的失誤……你放心,我一定給你一個交代。”

沈慎之看着眼前的周郜學,半晌也不說話,直到周郜學被詭異的氣氛壓得渾身緊張,整個人都開始坐立難安時,他才終于“哦”了一聲,問:“什麽交代?”

周郜學也不敢賣關子了,聞言立刻朝邊上招了招手,男孩兒女孩兒們一個挨一個走上前,很快便一字排開站到了沈慎之前面。

周郜學賠笑道:“這些……你要是有能看上的,就直接領回去,都簽了合同的,随你安排,就當是我的賠罪了。”

沈慎之随意瞥了一眼。

一張張新鮮漂亮的面孔,昂頭挺胸,保持着自己能擺出最完美的姿态,緊張又期待,像是擺在貨架上的商品,等着人來挑選。

周郜學觀察着他的神色,發現沈慎之的視線果然停在中間那個精心準備重頭戲上,壓着喜色,谄媚道:“這幾個都是聽話的好孩子,長得也都是公司裏最漂亮的,規矩都知道,我保證絕對再出不了問題。”

沈慎之确實被勾起了一點兒興趣,他沖中間那個穿高領白毛衣的男孩兒勾了勾手,淡淡道:“擡起頭,往前走點兒。”

被點中的男孩兒內心狂喜,竭力繃住湧上來的喜色,邁了不知訓練了多久的步子,從人群裏小步走出來,微微收緊的下巴展現出幾分羞澀。

但膽子又很大,沈慎之只讓他上前幾步,他卻直直的走到了沈慎之面前。

迎着沈慎之漫不經心的打量,男孩兒竭力挺直脊背,步子停下時,低順的眼眸狀似無意,微微上挑了一下,偷偷朝沙發上的沈慎之瞄了一眼。

特意畫成上翹眼線的眼尾妩媚異常,像是只成了精的狐貍。

“沈總。”聲音聽起來溫溫柔柔的。

沈慎之輕笑了一聲。

周郜學見沈慎之笑了,心裏更放心了,也跟着笑道:“易冉是今年才剛簽進來的,剛滿十八歲,同期裏最漂亮的就數他了,而且特別聽話懂規矩。”

易冉迎着沈慎之的視線,姿态順從的矮身在沈慎之腿邊上跪了下去,小聲道:“沈總,我幫您點煙吧。”

沈慎之道:“好啊。”

易冉膝蓋輕輕往旁挪動幾下,從桌上拿起了打火機,又恭恭敬敬跪回男人膝邊,心跳加速的直起身,點燃了那根連周總也沒能點着的煙。

周郜學滿臉喜色,中途還贊賞的看了他好幾眼。

易冉昂首挺胸,迎着其他人羨慕的目光,心中更是得意。

雖然他是跪着的,可包間裏的一起來的那麽多的男男女女,除了他,沒人能離沈先生這麽近。

他之前早就已經聽說過沈先生了,沈先生并不涉足娛樂行業,但只要是看過財經新聞的,就不會不知道他的名字。那是沈氏的掌權人,傳聞中可望不可及的存在,真真正正的豪門顯貴,背後的資本權勢足以讓任何人在他前面恭敬的不敢懈怠。

如果不是這次好不容易争取來的機會,他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有機會能出現在沈先生面前。

周郜學喜上眉梢,又是跟沈慎之極力推銷起易冉的好處,又是故作着嚴肅囑咐易冉好好表現。易冉聽着,不禁又偷偷瞄了瞄眼前的沈總,面上湧上幾分羞澀,應道:“嗯,我會好好伺候沈總的。”

周郜學覺得事情已經成功解決了,此時心裏萬分得意,忍不住話多了起來。

沈慎之答的漫不經心,閑閑的抽了一口煙,手指敲了敲沙發,随口吩咐道:“手伸過來。”

沈慎之久居上位,氣場太強,即使是以平常的語氣說話,都容易讓人覺得很有壓迫感。

易冉一愣,下意識的伸出手去,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見那根煙自沈先生手中垂下,燃着的煙離他的手幾乎只有一寸不到,然後像是對待煙灰缸一樣,自然而然的撣了一下。

還帶着火星的煙灰落到了他的手上。

易冉被燙了一下,捧着那只像是被螞蟻蟄了一下的手,委屈的咬着唇,拿眼淚汪汪的眸子朝眼前的男人望過去。

但很快,他這副可憐的表情就維持不下去了。

沈慎之瞥了眼易冉收回去的手,眉宇看不出什麽喜怒,面色似疑惑,卻有莫名的壓迫感,“這就是周總教的規矩麽?”

易冉抖了一下。

沈先生這時并沒有看他,而是又轉向了周總,但易冉卻沒有因此感覺到輕松多少。

他臉上慢慢褪去血色,額頭也不知不覺浮上了一層冷汗,心裏湧上後悔和恐懼,易冉像是從美夢中突然驚醒,立刻抖着手重新伸回到煙頭底下。

整個包廂鴉雀無聲,靜的連呼吸聲都聽不見。

周郜學臉色僵硬,低聲道:“慎之——”

沈慎之沒什麽表情,瞥了眼被吓得慘白着臉色的易冉,随意把玩着手裏的那根香煙,語氣平淡,“接好了,要是落了一點到地板上,就拿你的舌頭舔幹淨。”

易冉臉色瞬間煞白,原本端着的姿态也吓得忘了,顫抖着舉着手,心驚膽戰的跟在火星子後面,生怕有一點煙灰會掉到地上。

沈慎之抽了一口煙,慢慢吐出來,煙霧缭繞散開來,“周總公司的業務拉得廣,踩着邊什麽都要沾一點,錢倒是好賺了,就怕□□搭得太高,哪天自己都扶不穩了,可就不太好看了,你說呢?”

白燎燎的煙撲在臉上,周郜學擦了把額頭的汗,望着沈慎之漆黑的眼睛,完全摸不出現在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周郜學吞吐半天,十分的小心的措辭道,“娛樂行業現狀如此,我……這也是沒辦法……我也不做違法的事,公司裏也都是按規矩辦的事,之前從來沒出岔子,鐘寧這件事真是意外……其實我之前也察覺到了,鐘寧本來一直就不聽安排……”

沈慎之似笑非笑,緩緩道:“究竟是不聽安排,還是不好拿捏?”

周郜學一驚。

“這……是從哪兒傳來的話。”周郜學面色僵硬,用力扯起嘴笑了笑,“沒有這事,是鐘寧說的嗎,他應該是弄錯了,這其中有些誤會……”

沈慎之斂了笑意,“是不是誤會你比我清楚。”

“我……”

“這兩年周總找我拉的投資不少,最近一查才知道,鐘寧倒是從來沒分到過多少。”

周郜學瞬間噤了聲。

沈慎之換了個坐姿,從背靠着沙發的慵懶姿勢,變成了微微往前傾,動作間,黑色的皮鞋尖帶着冰冷的光澤,不輕不重的踩在黑色的大理石地面上,碰撞出“咚”的一聲輕響。

周郜學只覺得整個屋子裏的壓迫感驟然陡升。

沈慎之将煙撚到旁邊那只手裏,燃燒的煙頭直接灼燒到手心最柔軟的皮膚上,易冉渾身劇烈一顫,控制不住的痛苦驚叫出聲。

沈慎之面色絲毫未變,連視線都沒移一下,靜靜看着周郜學,道:“拿着我的錢,欺負我的人,周總,買賣可不是這麽做的。”

冷汗爬滿了周郜學的後背。

直到這時,周郜學才驚詫不已的反應過來,沈慎之今天願意見他,原來并不是他以為的,是要來跟他計較鐘寧的過錯。

“還有你帶來的這些個玩意兒。”帶着涼意的眸子落回到已經抱着手滾到了地上的易冉身上,“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第一眼沈慎之就看出來了。

他身上穿的那身搭配,是鐘寧最近常穿的一套,臉上的妝也是照着鐘寧的五官畫的,在模糊的燈光下如果不仔細看,幾乎能有七八分的相似,就連說話的語氣也刻意模仿鐘寧……

怎麽看怎麽覺得礙眼。

沈慎之從桌上抽出一張紙巾,仔仔細細的把剛才撚煙時不小心碰到過易冉的那只手擦幹淨。

将手裏的紙巾扔進垃圾桶,沈慎之淡淡道:“再有一次,讓我看見這樣的東西,我不介意親自找人幫你調.教,到時候一不小心缺了胳膊斷了腿,別怪我沒提前提醒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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