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此時的兀火大陸,天邊只餘一縷紅霞,快要下山的太陽傾盡全力使光芒穿透雲兒的阻擋,可終究還是漸漸隐了光輝。傍晚的兀火大陸遠遠看去,就像是水晶球裏的童話世界,白茫茫的平原之上,孤零零地伫立着幾株枯樹,一只小麻雀落在光禿禿枝桠上,驚得積雪簌簌往下落。兀火皇宮就在百丈之外,拔地而起。那龐大的宮殿,宏偉豪華,布局謹嚴,恰似一位冰雪戰士,一聲不響地守護着這片土地。
金漆的宮殿門大敞着,這時只剩下幾個守衛站在那兒,趁着無事的空隙,說着剛剛宮內一臉肅容,騎馬飛奔而出的大将軍。
要說這大将軍馮頃飛,自從前年被派駐到北邊與浔國接壤的北凜關鎮守邊關,就很少出現在兀火城中了。這次被急召回城,随後又快馬加鞭地出城,朝極地之原飛奔而去,讓人百思不得其解。若非有重大之事,大将軍是決不可能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的。只是這再深再隐蔽的事兒也不是小小的守城衛兵能夠去揣測的了。
經過長長的回廊,就是兀火大陸最高統治者的書房。偌大的書房,四面牆壁全是紅木做成的書櫃,一本本書籍整齊地排于其中。書房東面放着一紅木書桌和一靠椅。燭火點亮,閉目養神的兀火王滿臉倦色。幾日生病,眼前書桌上的奏折已堆積如山,按揉着太陽穴,心中為了皇子之事憂心忡忡。對着虛空中某一點冥想着,這一夜燭未滅,人不眠。
“王,要用早膳嗎?”書房外傳來恭敬的聲音。等了一會兒,還不見有人回答,側耳傾聽,裏面安靜得仿若無人。又恭敬地問了一句。此時,已日上三竿,換作生病之前,王早已坐在大殿之中,與衆位大臣商讨國家大事。感覺有些不對勁,門外的宮人輕輕推門而入。
“王!來人啊,快來人!”手探了探鼻息,已沒了生息,宮人驚恐地後退幾步,跌跌撞撞地跑出了書房,邊跑邊大叫着。
任明年三十二年秋,兀火仁王駕崩。
國喪七天,天降大雪。舉國上下皆身披白麻,痛悼仁王。
任明年三十二年冬,兀火家族三王爺兀明輝繼任皇位,改國號為輝,而這一年定為流明元年。
坐在大殿高臺之上的人,黑色絲綢上紅蓮妖嬈,随意散落在鎏金王座上的白發光澤黯淡,手中掂着的碧色琉璃杯剛剛滿上,清澈的佳釀在裏面一圈一圈打着轉,一個旋兩個旋……持杯之人微微傾身,酒便從裏面蕩了出來,灑在黑色的衣袍上,顏色深了幾分。有一滴落在紅蓮花瓣上,并未立即消失,如一滴血淚。
酒入愁腸,薄唇血色如火,喃喃着:“大哥……”在空曠的大殿之中,這一聲低喃就像是從遙遠的不知名處傳來。
只是短短半月,卻如同過了一輩子,那麽長,那麽痛。就在今日,剛剛成為兀火大陸新主人的兀明輝,早已沒了白日裏的光鮮亮麗之色,往日不經意在那人面前展現的柔情現在也已經化作塵土,随他埋入地底。
那人仿佛還在眼前,眉眼清晰如昨。那人與他說的最後一句話,便是鄭重地将這片大陸、這個家族托付給他。為何……為何?!為何生而為兀火家族之人,就一定要遵從于如此的命運!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果真是這樣麽……怒從心上起,手中的琉璃杯頃刻化成粉末。滔天怒火已蔓延至全身,“好!好!好!既然如此,我倒要看看最終鹿死誰手!”
唐玦因一時不察,被木棍擊昏在地。當李峰拍醒過來時,發現自己身在荒郊野嶺,四周樹影搖曳,黑洞洞的,只一絲清冷月光照下來,落在□□的皮膚上如冰冷的觸角。李峰在旁邊坐着,醒來已多時。有一個身影挨着李峰坐着,唐玦眨了眨眼睛,看清楚是小孩兒赤淩。
唐玦的後頸上的血跡已經幹了,被木棍襲擊的地方成了黑紫色,上了傷藥。赤淩感覺到他的視線,如有實質般瞧得他心發慌,轉頭苦着臉說:“唐大哥,你能別這樣盯着我麽。我就只是路過正巧見到你們。”說完往李峰那邊靠了靠。赤淩似乎又長高了點兒,天氣炎熱便只穿了一件很薄的短裝,頭上用白色絲綢綁了辮子,一副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模樣,這會兒靠着李峰打着呵欠,嘟囔着說道:“父皇要我來找你們,說或許在赤谷我可以幫到你們,然後就在這裏遇見昏迷的你們了。”
李峰忍不住擡手摸了摸赤淩的頭發,有着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寵溺。赤淩頭往一旁歪了一下,不服氣地看着他,眼神警告着他不準再靠近。
唐玦不知什麽時候這兩人感情這麽好了,但此時也沒什麽心思想這麽多,說道:“小孩兒,兀流月不見了,你能找得到麽?”撿起手邊的樹枝去撥弄火堆。
赤淩答道:“嗯,我試試吧。”既是赤谷皇子,在赤谷大陸上一定有着自己的眼線,再不問世事,也是從小生在長在陰謀重重勾心鬥角的皇宮之中。赤淩無意隐藏自己的暗線,坐直了,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竹筒,揭開一頭的蓋子,一陣香味随風飄散。這香味如夢如幻,聞到的人就像醉酒般仿佛入了仙境。等風吹過,一道黑影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赤淩面前。
“主子。”單膝恭敬地跪在赤淩面前,等候他下命。此人是赤淩近身衛隊中的一員,從來都是在暗處保護他們的主人。黑衣加身,行動無影無形,卻又無處不在。
赤淩将兀流月的外貌特征告訴他,他就如同影子般消失在夜色中。
李峰挑着嘴角看着他,轉頭見到李峰亦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赤淩抓了抓頭發,好像有點兒糾結,又有點兒腼腆。“他們是我的‘影子’,做事效率還不錯,不出意外天亮之前就能得到兀流月的消息。”唐玦點頭,活動着脖頸,李峰臉上又沒了表情,直直坐着,赤淩揉了揉睡眼,靠着李峰打起瞌睡。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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