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晚餐後，新一輪的“話題”排山倒海的壓過來，沈雲抒悄悄躲了出去，去花園找喬奶奶養的哈士奇玩。

喬奶奶愛狗，老宅裏養了一只哈士奇，一只牧羊犬，還有一只泰迪。

沈雲抒最喜歡名叫“二哈”的哈士奇，蠢萌蠢萌的，毫無攻擊力。

原本在磨牙的二哈一見她，丢了磨牙棒，繞着她的腿直打轉。

冬日裏的夜晚很冷，沈雲抒蹲下.身，抱着二哈順毛。手上的觸感熱熱的，很舒服，而它的腦袋一動不動的枕在她的臂彎，吐着舌頭哈氣，乖巧得不可思議。

她紐約的新鄰居家也養了只哈士奇，比二哈還小一些，每次她去隔壁蹭飯，它就愛趴在她腿上打滾賣萌，一點都不怕生。

一直乖乖的二哈忽的發出一聲“咕哝”聲，腦袋倏地蹭了蹭，掙脫沈雲抒的手，拔腿就跑。

她莫名，起身去追。

“二哈。”叫它的名字，它卻頭也沒回。

跟着二哈兜了小半圈，沈雲抒終于瞧見不知道什麽時候也從客廳裏出來的顧呈。他站在花園的小臺階上，手上拿着手機，正接着電話，眉宇緊鎖。

他身上連件外套也沒穿。

她看着都覺得冷。

蠢蠢的二哈撒歡似的朝他跑，沈雲抒加快步子，一把将它撈進懷裏。

顧呈在忙，瞧着情緒并不好，她看了眼，抱着二哈轉身走。

懷裏的哈士奇肉肉的，很沉，似乎是在抗議她不讓它下地，一個勁的動個不停，毛茸茸的尾巴掃過她的手腕，很癢。

但沈雲抒這次一點都沒縱容它。

“二哈。”身後忽的傳來清冷的叫喚。

她停住，低頭，懷裏的二哈也仰着腦袋，用那雙濕漉漉的眼睛盯着她看。

二哈二哈的，顧呈到底是在叫她還是叫哈士奇？

沈雲抒拍了下二哈的腦袋，它立馬老實的趴在她懷裏，她慢騰騰的轉過身。

顧呈手裏仍然捏着手機，低聲說了幾句，挂斷電話，眉目間已經恢複溫和。

“二哈。”他又叫了一聲。

剛老實的二哈又不消停了，“咕咕咕”的叫個不停。

小白眼狼，明明陪它玩的人是她！

沈雲抒無奈，沒好氣的把二哈放到地上，它果然蹭蹭蹭直沖到顧呈腿邊，搖了搖尾巴，一屁股坐在他的皮鞋上。

真蠢！

沈雲抒笑了。

顧呈看着坐在自己鞋子上的二哈，彎下腰揉了揉它的腦袋，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

“不冷嗎？”沈雲抒走過去，有些尴尬的開口問。

他穿了件深灰色的毛衣，看着有些單薄。

顧呈一動沒動，任二哈趴着，“不冷。”

“哦。”她低低的應聲，低垂着腦袋看傻裏傻氣的二哈。

這蠢樣，跟自己一模一樣。

可只對着顧呈才這樣，她默默在心裏辯一句。

顧呈忽然往後退了一步，很随意的坐到臺階上，原本蹭着他的二哈順勢一躍而起，跳到他腿上，盯着他直搖尾巴。

他唇角微彎，給“不請自來”的二哈順毛，一下又一下。

“有男朋友了？”二哈在他腿上舒服的閉着眼睛晃腦袋。

沈雲抒猛然擡起頭，撞進顧呈含笑的眼眸裏。就跟剛才在飯桌上一樣，他靜靜的看着自己，眼裏有股莫名的了然和笑意，讓人摸不着頭腦。

也讓人心跳加速。

她雙手交握，右手摸着左手的虎口，目光再次落在二哈胖嘟嘟的身上。

不知道怎麽解釋，尤其是面對顧呈。

“嗯，有男朋友了。”話一出口，帶着股賭氣的意味，連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顧呈皺了皺眉，在她左手一掃而過，“中國人還是外國人？”有些輕描淡寫的問。

沈雲抒捏住左手的虎口，一股痛意蔓延，腦袋清醒了不少，“中國人。”和對喬爸爸的說辭保持一致。

跟他解釋也沒有意義，又會換來一頓長輩式的說教。

她自暴自棄的放棄抵抗。

他可能有女朋友了，她默念幾下，心虛的低下頭。

顧呈抱起二哈，好似确認了什麽一般，恢複笑容，“他做什麽的？舅舅見過了？”

“沒見過。”沈雲抒一頓，聲音更輕了，“跟你是同行吧。”

“嗯，既然是同行，改天有時間出來聊聊。”他把二哈放下來，看着如同犯錯的小學生似的姑娘，眸子裏閃過些許複雜，“天冷，早點進去吧。”

沈雲抒點頭，半蹲着把二哈叫到跟前，揉着它蠢萌蠢萌的腦袋，轉移注意力。

明明他就比她大幾歲而已，偏要擺出“叔叔”的架勢教育她！

她郁結。

忽的，發頂一熱，沈雲抒呆住。

溫熱的觸感掃過，只停留了短短幾秒。

二哈卻“嗷”的一聲站起來，她趕緊松手，差點抓疼它了。

“二哈的毛。”顧呈笑了笑，解釋。

二哈聽到自己的名字，以為他在叫他，搖着尾巴朝他吐舌頭。

他又彎腰摸摸它的下巴，最後看看不吭聲的姑娘，轉身進客廳。

沉穩的腳步聲越來越遠，沈雲抒耳根的熱度卻越來越高。二哈沒心沒肺湊到她的邊上，繞着她打轉，濕漉漉的鼻尖時不時蹭在她的手背，軟軟的。

她一把抱住二哈的狗頭，腦袋埋進它的脖子亂蹭。

一遇上顧呈就智商為負，這什麽毛病！

周末一過，沈雲抒去喬氏新開發的商業步行街，這次她回國就是為了幫喬思的朋友做室內設計，她還在紐約的時候就已經約好了。

步行街位于區裏并不算黃金地段的位置，甚至有些偏安靜，屬于籌建階段，幾乎沒有什麽人氣。

喬思朋友的書店就打算選在這裏。

實質上這麽簡單的作圖壓根不需要她特意回國，讓喬氏的工程師給她發張圖紙就好，結果偏偏鄭重其事的邀請她回來面談，她大概能猜到是喬思的主意。

就為了“騙”她回來。

約定的時間還沒到，沈雲抒找了個長椅坐下來，打開随身帶的筆記本工作。這次實習生考核的案子出了纰漏，盡管她再三作保，效果微乎其微。米菲那個小姑娘剛出校門，早就慌了神，天天心不在焉的，據說差點搞錯了兩個組的圖紙。

她想了想，還是給老師發了條微信，希望把小姑娘調回上海，就當放個假。

這回老師沒回消息，倒是楚譽的電話進來了。

沈雲抒先把筆記本裏剛畫的圖紙保存，戴上耳機，“您好，楚律師。”

“你好。”楚譽在開車，聽到她客氣的問候笑了笑，“沈小姐，你是顧呈的妹妹，不必次次都這麽客氣。”

筆記本跳出微信消息，是老師，回複她她正在争取。

沈雲抒邊打字邊問：“楚律師有事？”沒順着他的話說。

尤其是聽到顧呈的妹妹，真是刺耳啊。

“跟你們工作室的合同下來了，不知道顧呈有沒有對你說，有些細節問題需要再跟你确認一下。”楚譽直入主題。

沈雲抒這才想起這事，顧呈說過周末會給她細節圖，結果，似乎他們都忘了。

“嗯，說過。”

“沈小姐，如果你這邊方便的話，明天是否可以來一趟事務所？”

“可以，明天下午我有時間。”沈雲抒連忙說，“下午兩點，可以嗎？”

“好，明天見，沈小姐。”

“明天見。”

沈雲抒在筆記本打開行程表，由于她要提前進組跟新項目，距離回紐約已經不到一個月，她又在行程上标上一筆。

這一個月，要忙得夠嗆。

幸好沒時間胡思亂想了。

沈雲抒用郵件聯系幾位搭檔的同事，隔着時差确認項目的進度和安排。然後，阖上筆記本，去約定的地方等。

難得的暖陽天，陸陸續續有施工人員進來，轉角口幾家占據最好位置的商鋪開始投入裝修工程，發出燥人的聲響。

沈雲抒避過工程隊，轉了個彎，卻差點撞上同樣轉彎的一行人。

“雲抒？”

四五個人剛從小纜車上下來，為首的男人扶住踉跄的沈雲抒，吃了一驚。

沈雲抒側過頭，手臂還被人拽着，她微微退了一步，示意對方松開，“這麽巧？”

她笑起來：“你也回來了？”

眼前的男人叫童宇骁，是顧呈的發小。

“嗯，剛回來。”童宇骁收回手，讓後面跟着的幾個人先走，“你怎麽在這？”

“跟客戶約好了，要做個設計。”

“又忙得顧不上吃飯了？”童宇骁看一眼手表，現在是十二點半，“老毛病犯了？”

沈雲抒讪讪的抹鼻子，聳肩，“我忘了。”

十年前，她剛到美國，就是童宇骁跟他的助理Linda一直照顧的她。

“Linda姐呢？沒回來嗎？”她看到他身後沒跟着Linda，問，“還在紐約？”

“轉移話題這招沒用，Linda好不容易把你的胃養好，她要是見你因為工作又忘了吃飯，一定氣得再也不給你下廚了。”童宇骁眼裏染上笑意，一本正經的教育。

沈雲抒吃不慣快餐，不是憋着不吃，就是胡亂吃點面包。她去美國的第一年，因為腸胃炎好幾次進了醫院。後來，是童宇骁和Linda常常帶着飯菜去看她，又給她找了幾家中國菜館的地址，硬生生把她的胃病給養沒了。

說起來，她會跟Ville陰差陽錯的認識，也是因為Linda。

她有些不好意思：“我會在這裏待至少半個月，如果你有空，我請你跟Linda姐吃好吃的，謝謝你們這麽多年的照顧。要沒有你們，我在紐約非得抑郁症不可。”

熟稔的語氣，沈雲抒很認真。

童宇骁卻沉默了，眸光微閃，尴尬的望向別處。

“好，有空一起吃飯。”最後，他笑着點頭，清冷的眉目間滑過一絲溫情。

“那我不打擾你了，你忙吧。”沈雲抒适時的道別，指了指他身後的方向，“我約了人，時間差不多了。”

“去吧。”

等小姑娘走遠了，童宇骁想笑又笑不出來。沒忍住，他還是點開通訊錄撥通號碼。

對方接得很快，一如往常。

作者有話要說： 童哥哥：心累。

顧律師：別急，父債子償，以後讓我兒子把你閨女娶回家！

童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