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十一月的最後一天，米菲從紐約飛到上海。

沈雲抒問喬思借了輛車，去浦東機場接機。大屏幕顯示飛機落地，她收起筆記本電腦和資料，等在接機的人群中。

不一會兒，就看到拖着個大行李箱的米菲，明顯情緒不高。

“哭喪個臉的，姑娘，見到我這麽不開心？我長得也沒那麽鬼見愁吧！”沈雲抒故意逗她。

米菲忙搖頭：“不是的，Sarah，我給你丢臉了，對不起。”

她垂頭喪氣的，雙手摳着行李箱的拉杆，不知所措。

沈雲抒笑了笑，硬是接過她的行李箱，攬住她，“這就認輸了？有點不像你啊！”

米菲撇嘴：“不認輸也不行啊，好好一個案子丢了，或許下個月我就失業了。”

“放心吧，老師肯放你回國，還沒到最糟的地步。”

“我知道是你幫的我，可我就是覺得不甘心。工作就是工作，為什麽不能光明正大的競争？當初我選擇這行，除了喜歡之外，我以為作為專業技術人員會比所謂的辦公室勾心鬥角更單純些，沒想到有過之而無不及。”

剛踏入社會的小萌新，仍處于理想主義的狀态，大家都是這麽過來的。沈雲抒不知道該怎麽安慰，這過程只能自己體會和領悟。

“好了，不想這些了。”她溫聲安慰道，“這次你可以先回紹興看看你爸媽，但是，等你從紹興回來之後，我不想看到你還是這副樣子。”

米菲沉默着，依然想不開。

沈雲抒不着急，拉着她往停車場走，“你跟了我大半年，該知道我的脾氣。工作的時候我要的是全身心投入，如果你浪費了這次機會，就沒有下一次了。”

“我懂。”米菲臉上透着幾分疲倦，好幾天沒休息好，心裏有事放不下。

“走吧，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離開停車場，駛上高速，突然開始飄雨。

“我從紐約飛上海那天，飛機中轉，因為大雨延誤了三小時。你倒是好，落地了才開始下雨。”沈雲抒笑着說，“貴人出行，滿城風雨。”

米菲不好意思，抱着包終于笑了，“別逗我了。”

轉念一想，她又問：“以前很少見你開車，還以為你是馬路殺手。”

“差不多。”沈雲抒自黑，“這回跟我姐借車，她千叮咛萬囑咐我別給蹭了。”

她忽然想到上周在大學城跟合聿的律師們一起吃燒烤，顧呈不讓她喝酒，說要她開車送他回家。結果，結束的時候，他卻怎麽都不肯給她車鑰匙，還是打車先把她送回去，他再回的家。

那會兒，顧呈大概跟米菲一樣，以為她是馬路殺手，不敢坐她的車吧。

沈雲抒有些胸悶。

帶米菲去了家本幫菜館，中午飯點，人很多，沈雲抒報了喬思的名字才踩點訂到桌。

“Sarah，我一直很好奇，大家都說你是富二代，為什麽不回國發展？”米菲問她。

沈雲抒怔了怔：“誰說我是富二代的？我這是努力走在富一代的路上。”她開玩笑道。

米菲不解：“工作室淘汰制度這麽殘酷，你當時也是這麽過來的？”

“沒有人能免俗。”沈雲抒以為米菲想歪了，神色微斂，“工作室形形色色的人，确實有你認為的富n代和官n代，但工作室一向的規矩就是只看實力不講特權。”

“那我怎麽還遇上這樣的糟心事！”米菲又洩了氣。

沈雲抒無奈：“早遇上總比你一路順風，盲目自信的站到最高處再跌倒的好。”

這是當初她工作受挫，最失意的時候，Ville告訴她的。

“從高處摔下來未必能再站得起來，在低處跌倒，不過像是蹭掉塊皮，爬起來再戰就是了。”現在，她同樣這麽告訴米菲。

“行，這雞湯我幹了。”米菲拿起倒了柚子茶的玻璃杯，“Sarah，你一直不讓我叫你老師，但是，真的謝謝你。不管這次我會不會被out出局，很高興認識你。幹杯！”

沈雲抒跟她碰杯，不禁笑了，“有我在，還能讓你out？”

米菲舔了舔嘴角：“總之，我一定努力，不讓你失望。”

“剛才你安慰我的語氣有股媽媽的味道。”她話鋒一轉，“你為我做的，也像是媽媽的感覺。”

沈雲抒嗆了一下，拍桌子，“媽媽？我有這麽老？能有你這麽大的女兒，我本事得多大！”

米菲“噗嗤”笑開了。

包裏的手機突然叮叮咚咚響個不停，沈雲抒以為是工作上的事，趕緊拿出來看。

結果，發現自己被拉進個群。

【班長：嘿，姑娘，微信拉了個群，把我們老同學都聚一起。十年老同學了，不容易，準備來個聚會，你要有空一定來！】

這是她高一時候的班長，盡管自己高一只上了一學期就飛美國了，前些天在商場遇上，他竟還記得她。

沈雲抒蹙眉，沒去管群裏的消息，只看了眼群成員。群裏果然還有顆定時.炸.彈，見着她準爆那種，倒是沒看到另一個能點燃炸.彈的引子。

也不知道班長是怎麽想的，這麽心大的給一起拉進來了。

“怎麽了？”米菲放松下來，吃什麽都覺得香。

沈雲抒把手機開靜音，任群裏的消息一條接一條的閃，“沒什麽，陳年舊事。”

吃完，外面雨勢漸大，兩人沒再逗留，開車上路。

沈雲抒送米菲去酒店，路上風大雨大，“運氣真好，要是定的下一班飛機，今晚別想落地了。”

米菲聽着雨聲，有點犯困，“這樣的天氣就适合悶頭大睡。”

迷迷糊糊的，幾乎真的要睡着，嗡嗡嗡的震動聲，将她驚醒。

“沒事，我的電話。”沈雲抒看到是喬薇來電，一點都不想接。

但對方耐心十足，一個接一個打。

她沒轍，戴上藍牙耳機。

“沈雲抒，你這次到底為什麽回來的！”一接通，喬薇質問的聲音震的人耳朵發麻。

沈雲抒笑了笑：“有事？”

喬薇心裏憋着火：“我就問你，這幾年你是不是還跟周梓潤有聯系？”

又是周梓潤。

沈雲抒撫額，不再客氣，“喬薇，當初那麽點事，你非要鬧得人盡皆知。周梓潤為什麽會轉學，你會不知道原因？戲這麽多，看來這十年你依然沒長腦。”

“沈雲抒！”

“你也就敢沖我吼而已，喬薇，你的感情我不感興趣。”

意外的，喬薇竟沉默了。

沈雲抒頭疼，被十年前的破事纏得至今解釋不清，連顧呈都以為她跟喬薇水火不容是因為周梓潤。

可她壓根就沒那意思。

手機裏只有呼吸聲，一下一下，沈雲抒聽了會兒，覺得心煩。剛想挂斷電話，行駛在前方的摩托車忽的停住，距離很近，她來不及踩剎車，立馬打轉方向盤變道，試圖避開。

沒想到輪胎打滑，直往高高凸起的隔離墩沖。

“砰”的一聲，車身震了一下，熄了火。

擋風玻璃瞬間全是雨珠，什麽都看不清。

“Sarah，你沒事吧？”米菲睡意全無。

沈雲抒睜開眼睛，緊握着方向盤的手在發抖。拿到駕照以來的第一次事故，讓人直冒冷汗。

“沈雲抒，你那怎麽了？”喬薇聽到聲響，在電話裏問。

沈雲抒還沒回神，一陣後怕，沒吭聲。

“喂，你回個話，到底怎麽了？”

“我沒事。”沈雲抒松開方向盤，挂了電話，推門下車。

雨很大，落在身上冰冰冷。

她查看了一下，車頭沖在隔離墩的綠植裏，“次次”的聲音直響。

是左前方的輪胎爆了，正在放氣。

喬思交代她別蹭了車，想不到她直接給撞成這副德性。

米菲拿了傘下車，替沈雲抒撐着。

“我打電話報警，雨大，你回車上去。”沈雲抒邊交代邊撥下110。

米菲不肯，執意陪着她。

報完警，沈雲抒撐着傘站在車外，看着有些慘烈的輪胎。

還好沒翻車，還好只是車壞了，人沒事。

沈雲抒如釋重負，然而，莫名的情緒鋪天蓋地襲來。她給媽媽打電話，然後，再給爸爸，給喬思，一個一個的打，連她都不知道自己對他們說了些什麽。

心卻漸漸安定下來。

最後，手指滑到顧呈的名字。

自從上次合聿在T大的宣講會，他們再沒見過。

猶豫再三，沈雲抒仍舊按了下去。

手機貼着耳朵，“嘟嘟”的聲音一下下落在她的心上，引得剛平靜下來的心跳再次加速。

但電話始終無人接聽。

作者有話要說： 周梓潤：寶寶回來了！

顧先森：我會怕你？

周梓潤：那就走着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