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進入游戲
車子繼續在黑夜裏安靜地行駛。
夜色似乎變得更黑,黑得有了重量,濃稠得讓人難以呼吸。
車速好像更快了。
肌肉男現在也不敢上去制止司機開車,誰知道那一頭柔順的卷發前面是一張怎樣的臉。
因為司機的詭異,沒人敢上去制止或質問司機,也因為司機的詭異,車裏更多的人迫切地想要離開這輛車。
“這是什麽破車?”
“不會真是靈車吧?”
“媽的,我頭皮發麻,一秒鐘都待不下去了。”
肌肉男視線落在車窗旁邊的安全錘上。
既然不能讓司機停車開門,他們在後面不管說什麽做什麽司機都沒反應,那他可以用安全錘砸開窗戶,選時機從車裏跳下去?
他走到那裏,剛要拿安全錘時被男演員叫住,“等下。”
“車速很快,貿然跳下去誰也不知道會怎樣。”男演員指着寧宿和祝雙雙說:“他們兩個人不想讓我們下去,可能知道是怎樣回事,讓他們去叫司機停車。”
“對!他們可能認識司機!”
“他們去最周全!”
肌肉男拿安全錘,他們怎麽可能不知道他的意圖。
肌肉男非常健壯,和電影裏那種那耐摔耐打的人一樣,翻牆跳車都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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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們怎麽辦,他們也想下車,可跳車可能重傷。
要是能讓車停下來,怎麽也得試試。
肌肉男也接納了男演員的提議,在寧宿和祝雙雙之間來回看,最後又選擇作為女生的祝雙雙,伸手拎起祝雙雙。
祝雙雙胡亂揮舞着雙手,拼命掙紮,叫的比剛才還大聲凄厲,“我不要!我不過去!你放開我!”
祝雙雙本就怕鬼,想像力還豐富,她已經想象出那頭波浪長發前無數種恐怖的臉。
剛才直面靈車上奇形怪狀的死人,她就已經san值狂掉,再讓她去找前面詭異的司機,就如同要把她獻祭給惡鬼。
奈何她一個纖瘦的女生根本抵不過肌肉男,肌肉男見她掙紮,手從她衣領上移到她的頭發上,拽着她的頭發把她從座位上拖到走道裏。
“你再叫信不信我殺了你!”肌肉男拽着她的頭發說,眼神除了狠毒,在掃到她脖頸下時,多了狂躁的欲念。
祝雙雙近乎絕望地看着他,眼眶裏再度漫上水霧。
司機依然安靜地坐在那裏,周圍挂着的小人偶晃蕩得更厲害,車內人情緒更加失控。
他們一個個看着,沒人上前阻止。
跌倒在地上的祝雙雙緊緊抓着座椅腿,肌肉男拽着她的頭發要向前拖拽。
小道士終于看不下去,他站起來大喊:“住手,不能這樣對女……”
在他開口的同時,他前面的少年手撐在椅背上,靈巧地向前一跳。
他的動作很快,小道士匆匆一瞥,只掃到他手撐在椅背上那一下,白皙的手背上繃起的血管是黑色的。
不知道是不是動作太快,他看錯了。
寧宿落腳在祝雙雙和肌肉男前面,車裏的人神經緊繃,一時沒注意到他這輕巧一跳,跳得有點過于遠了,他們只想到寧宿這是要上去阻止司機了。
意識到這一點,肌肉男也松開了祝雙雙。
趴在地上的祝雙雙擡起頭,淚眼朦胧中看到站在她面前寧宿的背影。
一直坐在座椅上,他身上那件棉質白t在細瘦的腰部褶了兩層,下面穿的是一條再普通不過的水洗藍牛仔褲,一身少年氣。
露出的腳踝也比一般成年男性細白很多,他看起來比車裏那個穿着校服的高中生還小,更比她小。
他沒有猶豫地向前走。
祝雙雙松開椅腿上的手,咬牙站起來,跟上他。
寧宿回頭看向她,祝雙雙啞聲說:“我跟你一起過去。”
寧宿拒絕:“退回去離我遠點,你太吵了。”
眼淚一直在眼眶裏打轉,強忍着沒掉下來的祝雙雙,這一刻淚終于凝成珠止不住落下來,但沒溢出一點哭聲。
她在寧宿那沒有感情地注視下,胡亂地擦着眼淚,退到第四排她的座位,見寧宿還是看着她,她只停了一秒鐘,立即繼續向後退,退到小道士後面第七排的座位坐下。
她一邊流着淚向白皙的臉上和脖子上摸着灰土,一邊緊緊盯着前面的寧宿。
整個車裏的人都在盯着他。
随着寧宿的靠近,司機周圍挂的那幾個小人偶晃蕩得更快,車裏不甚明亮的燈光忽明忽暗,像是要熄滅。
他們看到寧宿慢悠悠走到司機身邊,司機轉頭看向寧宿。
即便司機微微轉了頭,有濃密的長卷發擋着,其他人也沒看清她的長相,此時都屏息看着寧宿。
寧宿臉上沒什麽表情。
衆人一時摸不清這是什麽情況,是司機就一普通長相,還是說他真是個面癱?
肌肉男問:“司機長什麽樣?”
寧宿盯着司機的臉,認真思考,對比着他見過的,說:“還算可以的長相。”
聽到寧宿這麽說,車裏的人都松了一口氣。
肌肉男見他神情平靜,擡腳就要向司機走,被男演員伸手擋住。
男演員對寧宿說:“你摸摸司機的臉。”
在全車人目不轉睛地注視下,寧宿慢慢把右手放在司機的臉上。
車子繼續在黑得無天無日的夜裏行駛。
車子前方,昏黃的燈光下,女司機微微擡頭看向少年,長長的卷發垂落腰間,背影美麗。
少年瘦削但身高在線,手指指骨也長,一只手能蓋住司機大半張臉,手的右邊陷入司機柔軟的卷發中,垂頭靜靜看着她,側顏幹淨好看。
在周圍車窗湧動的黑色襯托下,竟然像一副畫,有一絲唯美的感覺。
車裏的人緊緊盯着寧宿,見他眸光微動,一直淡淡的眼好像更亮了一點。
女司機帶着潔白手套的手移到了少年口袋處,動作小心,沒有一點要傷人的意思。
車裏的人終于是放心了,雖然心裏還是覺得哪裏有點不對。
肌肉男又要上前,再次被男演員攔住,他繼續對寧宿說:“讓司機停車開車門。”
女司機動也不動地看着寧宿,不用寧宿說,車子慢慢停了,後面的車門也打開了。
車裏的人沒想到會這麽容易,剛才急着下車的人一時有點懵。
“要下車嗎?”
“外面太黑了,車裏還有點光。”
肌肉男嘲諷了一句“膽小鬼”,拿下車窗旁的安全錘就要下車。
走到男演員身邊,想到剛才是他兩次阻止達成的這個完美結果,順口問了一句,“大明星,要下車嗎?”
他明顯表達出可以帶他一起的意思,男演員思考了兩秒,咬牙說:“下!”
但他覺得兩個人還不夠,人越多越安全,他先看向西裝男,又看向身後的一衆人。
原來急着想下車的人,因為寧宿看清司機并摸了司機的臉後,都變得遲疑。
男演員說:“你們不要忘了,我們在鏡子裏根本看不到司機,整個車透着詭異,你們還不下車嗎?”
他思路清晰地說:“剛才我們看到的是典L的車,典L代表的是秋城,我上車前在晉市,你們可能也是?秋城就在晉市隔壁,很大可能我們還沒走遠,越早下車回去越簡單,再走誰也不知道我們會被帶去什麽地方。”
有個挺着啤酒肚的男人走到他身邊,谄媚地說:“方恩可大明星說得對,我們由這兩個人帶路下去再好不過。”
“他們一個武力值高能保護我們,一個是紅遍全國的大明星,随便一個人就能認出他,引起廣泛關注,得救還不簡單嗎?”
經過兩個人這麽一說,車裏大部分人都選擇要跟他們一起下車。
男演員目光落在西裝男身上,西裝男坐回座椅裏,表達了他的态度。
男演員笑了一下,不知想到什麽,臉上笑容泛光,帶着他自己沒意識到的貪婪,“那我下車後立即聯系季少的家人,季少等着被救就好了,到時候我們再聯系。”
接着他又看向小道士和祝雙雙的方向。
祝雙雙自然不可能下車,她不僅不下車,還勸他們不要下車,“你們別下去,那些車裏真的都是死人,他們還能爬到車頂上!”
“還演呢,你不當演員可惜了。”男演員嘲諷道。
祝雙雙愣了一下。
她以前還挺喜歡方恩可的,算是半個粉絲,可是此時她好像不認識這張滿是蔑視的臉了。
她記得她被肌肉男拖拽時,曾對這位優質演員抱過希望,趴在地上時努力仰頭看向他,那時她看到他臉上細微又惡劣的笑,視線和肌肉男一樣在她吊帶v領處。
那時她以為是她慌張看錯了。
祝雙雙沉默了下來。
不願下車的人也神色各異地沉默着。
車裏響起滴滴的聲音。
“別跟他們廢話,快走!”肌肉男拿着安全錘說,下車前他朝車裏啐了一口,“膽小鬼!”
最後一眼,他淫邪的眼光落在祝雙雙身上,裂口一笑。
接着,他率先跳下去,走到黑暗裏。
其他人見他沒事,陸陸續續跟着下車。
他們中好幾個人下車時,看着車裏剩下的人,都帶着嘲諷和好笑的神情,在即将步入希望時,不忘奚落不願意跟他們一起的幾人兩句。
“怎麽能膽小成這樣?”
“傻逼!”
“別管他們,不敢下車就在車裏等死吧。”
男演員最後一個下車。
當他正從右邊車門向下走時,車子前方亮起一片光,又有一輛、不,是一隊車向着這邊駛來。
這次車裏的人都看到了外面車中的景象。
讓他們頭皮發麻的一幕。
車隊裏是滿滿的死屍。
和他們一樣的客運車裏,死屍或躺或站,有的死屍的臉殘缺不全,有的死屍的臉上已經布滿了紫黑屍斑。
車窗上貼着一張張死屍的臉正緊緊盯着他們。
眼睛或空洞成窟窿,或者爛成血泥,或者完好泛精光,全都一動不動地對準了他們。
兩輛客運車過去後,是一輛沒有車頂的拖鬥卡車,拖鬥裏密密麻麻站着的死屍,随時能跳下來。
看到他們這輛車,裏面的死屍一個個蠢蠢欲動。
“快關車門!”留在車裏的校服男生跳了起來,顫抖着指着車門,驚恐大喊:“快快快!!!”
他話落,客運車“滴”的一聲,應聲關門。
走在最後面,一只腳已經下車的男演員,回頭瞥到屍車,慌亂地扒住車門,“等下!”
“啊——”
男演員忽地摔在車門上,身子被一點點向下拖拽。
他落在車下那只腳好像被什麽東西拽住,身體被拖拽了下去,只有手還緊抓着車門,驚慌大叫:“救命,救救我!”
不待車裏人反應,“滴滴”聲停止,車門關閉。
兩扇即将關合的車門如兩片淩厲的尖刀,不留聲響地斬斷了男演員抓在車上的手,嚴絲合縫地關緊。
車門緊閉那一刻,留在車裏的兩只手還跳了一下,帶出一片新鮮的血液。
與此同時,車外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
那輛卡車上的死屍剛跳下來,車外就想起了凄厲的慘叫,伴着骨骼斷裂和咀嚼聲。
好像在他們車底和周圍樹木後面,随時有東西等待着他們下車。
客車剛向前行駛,忽然有一只血手拍上了車後面的玻璃窗,指甲用力在車窗上留下尖銳刺耳的“刺啦”聲。
祝雙雙用力咬住手背,才能擋住自己被吓出的尖叫。
那只血手下的胳膊上,眼熟的紋身,讓她一眼認出這就是剛不久拽她頭發的肌肉男。
血手剛拍上車窗,緊跟着幾只布滿屍斑的手也争先恐後拍了上來,密密麻麻地把肌肉男的手覆蓋住,快速拽了下去,只在玻璃窗上留下了一個鮮紅的血手印,和一道向下的血跡。
“這個紋身男人我在網上看到過,一年前被通緝的殺妻逃犯,聽說他殺了不只一個老婆和情人。”同坐在第七排的高中生,盯着這一幕喃喃說道。
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和撕扯聲離他們越來越遠,令人心裏發慌的凄厲慘叫消失在濃稠的黑夜。
留給他們只有玻璃上的血手印,以及車門旁的一雙男演員的手。
車裏陷入長久的靜默,只能聽到略顯粗重的呼吸。
就在這時,那道機械音又輕描淡寫地響起。
【請預備玩家謹記,不遵守游戲規則者,死。】
何止是謹記,這一條,已經用十幾條活生生的生命和濃稠的鮮血深深印在他們身體裏。
這之後,再沒人敢大呼小叫,沒人敢下車,沒人敢反抗。
小道士抹了一把臉,一擡頭看到寧宿的手竟然還放在司機的臉上,已經過去十多分鐘,那司機竟然也一直擡着頭被寧宿摸。
這一幕就由唯美變得詭異。
小道士牙齒發麻,第一個打破車裏的沉默,“她真的,長得還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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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