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睡着

畢竟皇上那麽喜歡秦王殿下

隔天受了委托的秦王殿下帶着宋閣老的殷切期待進宮去了。

沈豫竹正在批奏折,劉喜沒有通報,直接放謝元時進了禦書房。

案頭上堆滿了奏折,正值午後,謝元時進去的時候,沈豫竹伏在書案上已經睡着了。

謝元時把放着字帖的木盒輕輕擱在一旁,輕輕給沈豫竹披了件外衣,就靜靜坐在一旁等他醒來。

沈豫竹平日裏若是午後不小心睡着,下午也會有各種事情,睡不多久劉喜就會來通報。

今日謝元時在,劉喜也就一直沒有進來打攪,沈豫竹只覺得一覺睡了很久,再看天色已經過去快兩個時辰了。

手邊遞過來一杯熱茶。

“醒了?”謝元時溫聲道。

沈豫竹臉上還帶着紅色的壓痕,拿過桌上的熱茶,端起來又放下,“什麽時候來的,怎麽也沒叫醒我?”

謝元時笑了笑:“剛來,沒有多久,看你睡得熟就想等會再叫你,還沒叫你就自己醒了。”

沈豫竹不太信,冬天白日短,已經快傍晚了,謝元時平日裏一般不會這個時間進宮,必然是等了許久的。

他有些懊惱,元時來了劉喜竟然也沒通報,轉念一想是他自己吩咐秦王來不用通報。

“下次還是直接叫醒我,不然你來豈不是來看我睡覺的。”

謝元時笑着歪了下頭:“不能看嗎?”

沈豫竹低下頭又喝了口手裏的茶,喉結滾動。

感覺嗓子沒那麽幹了,才道:“你要看我睡覺晚上來不是更好。”

謝元時輕笑出聲,以前倒是和沈豫竹一起睡過,但是如今他可是皇上。

“半夜去寝宮看陛下睡覺嗎?臣可不敢做這麽大逆不道的事情。”

他小時候倒是和他一起睡過,王妃懷孕後無暇顧及他,秦王将他從邊關送回上京,本意是想着他的祖母還在王府,可以幫着照料一二,王妃在孕中不宜長途奔波,便沒有跟他一起回來。

原本安排的挺好的,沒成想謝元時人還沒到上京,祖母就因病過世,年幼的秦王世子到了上京,竟然舉目無親。

也是因為這樣,被指定為太子伴讀後,謝元時沒有再回秦王府,而是留在宮中和沈豫竹同吃同住。

“怎麽就大逆不道了?”

沈豫竹将茶杯擱在桌面,身體微微前傾,托着腮問對面的謝元時:“我的床你睡不得?”以前又不是沒睡過。

謝元時想說是,但礙于沈豫竹「你敢說不我就要吃人」的眼神,不得已道:“豫竹哥哥的沒問題,皇上的不太行。”

沈豫竹還是不太滿意,敲了敲書案,給他說:“這倆現在是一個人。”

謝元時好脾氣的點點頭。

沈豫竹看他敷衍的樣子,心中郁結,“回頭把你按……”

說到一半忽然猛地咳嗽起來,謝元時輕拍他後背:“怎麽還說話嗆着了。”

沈豫竹想到沒出口的後半句,險些咬到舌頭——把你按龍床上睡一覺你就知道能不能睡了——怎麽想怎麽都不對勁。

“不說這個,”沈豫竹停住咳嗽,清了清嗓子:“你今日進宮找我是什麽事?”

謝元時将寫好的字帖遞給他,“你要的補償。”

“《詩經》,十頁。”

“這麽快?”沈豫竹接過,“我只說要,又沒說讓你這麽快就寫出來,一下子寫這麽多多累。”

謝元時抱怨似的趴在書案對面:“你也知道累啊,還讓我寫這麽多。”

沈豫竹被他近乎撒嬌的言行可愛到,給他賠不是:“都怨我,寫了多久?”

謝元時:“也沒有很久,反正我在府裏清閑,畢竟陛下連早朝都準我不用上。”

一聽就是還在為免他朝會的事情不樂意。

嘴上這麽說,沈豫竹這幾天可沒見他缺席過朝會,本想讓他能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多休息休息,反而讓他沒辦法偷懶了。

“你就是考慮的太多。”他說:“就是真的不去又能怎麽樣,我偏心你的事情又不是一回兩回。”

“日子久了,他們就會習以為常的。”

謝元時:“……”

謝元時實在說不過他,由着他瞎說。

将字帖收好,沈豫竹又問:“還有別的事情嗎?”

醒來看到謝元時,他心裏是忐忑的,直到現在也是,但是該說的躲不過去。

但謝元時只是輕輕「嗯?」了一聲,疑惑的說:“還有什麽?”

似乎是真的不知道又或者是不記得要說什麽其他事情。

沈豫竹都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謝元時沒說,他跟着愣了愣。

怎麽會沒有呢?暗衛的人确實是聽到了,宋閣老和元時說的就是這件事,宋閣老出了名的倔脾氣,為了求他答應這事都給元時跪下了,就差按着老祖宗的标準三跪九叩了。

難道是忘了?

沈豫竹生出幾分僥幸,忘了說也好,沈豫竹剛好也不想提。

“已經這個時辰了,就在宮裏用晚膳吧。”

謝元時來時沒想過今天來會在宮裏待這麽久,只是看沈豫竹每天辛苦處理國事,難得遇上他睡着,他沒舍得叫醒他,就一直等到了這個時候。

“還是不了,我還是回府去。”

“外面天色不好,今日不如你就在宮裏休息,明日再回。”沈豫竹又提議。

“不了吧——”

謝元時拒絕的話還沒說完,沈豫竹接着道:“正好讓你知道龍床能不能睡,以前你跟我睡的時候都睡得挺踏實的,既然皇上不可以,那你可以試試「大逆不道」以後睡不睡得着。”

他說的非常平靜,好似只是尋常一句,眼裏卻帶着調侃的笑意。

謝元時無奈的喚他:“陛下。”

“你現在跟我是越來越生分了。”沈豫竹心中不滿的用力掐了他一把臉頰,謝元時白皙的皮膚上頓時多了一道紅印。

謝元時按了下臉側:“我哪有。只是這本就不合适。”哪有君主和臣子同榻而眠的,和皇後還差不多。

沈豫竹:“今日在宮裏吃晚飯和吃完在宮裏住下你選一個。”

謝元時:“……”

沈豫竹彎着腰,元時在他這裏一直都很好懂,就像他此時臉上就好像寫着「我能不選嗎」這五個大字。

沈豫竹怎麽可能同意,果斷道:“不能不選。”

謝元時無奈:“我吃完晚飯再走。”

沈豫竹喚來劉喜打算讓他去禦膳房傳話做幾個謝元時愛吃的菜了。

門一打開,劉喜捧着一摞奏折在外面,摞得高高的奏折已經快要擋住劉喜的眼睛。

沈豫竹:“……”

沈豫竹眼底滿是震驚:“朕雖然有兩個多時辰沒有傳召你,你也不必如此誇張吧!”

劉喜笑的讪讪的,道:“陛下,這是一個時辰前內閣遞送上來的奏折。”

沈豫竹:“分類了嗎?”

通常除了一些重要的事情,朝中衆臣遞上來的奏折都是先呈遞到內閣交由內閣分類整理後再呈上,內閣還會随着呈上的奏折附加一份簡報。

劉喜支支吾吾:“分是分了,但是……”

沈豫竹:“但是什麽?”

但是除了最下面兩份,其他都是奏請皇上立後的。

沈豫竹看他支支吾吾的樣子,心裏大約也明白了,“又是說那個的?”

劉喜:“也不是,這回都是……”立後的。

劉喜說的聲音越來越小,小到好像只是比了個口型,不光是怕皇上不樂意,還有皇上身後秦王殿下還在啊,萬一秦王殿下誤會了怎麽辦。

畢竟皇上那麽喜歡秦王殿下。

宋閣老的重心已經從納妃轉移到了立後上,朝臣們送上來的奏折是關于立後的很正常,沈豫竹已經從華菱公主送來的家書中得知此事,倒不驚訝,習慣性的要和從前一樣的處理方法,揮揮手:“燒了去。”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疑惑的詢問:“燒什麽?”

沈豫竹動作一滞,無論謝元時是不是真的忘了要勸說他立後的事情,最好不要在他面前提起有關立後的事情。

萬一他忽然想起來要勸他呢。

文武百官眼中英明神武的皇上難得生出了鴕鳥情緒,能拖一時是一時吧,拖幾日也好。

“什麽燒?燒什麽?”

沈豫竹裝作他聽錯了一樣,無事發生般:“這些先放朕桌子上,等朕回頭再看。你去禦膳房,讓他們加幾個元時喜歡的菜,朕要留元時用膳。”

劉喜能做到內侍總管的位置,做事非常機靈,跟皇上一起吧那句「燒了去」抛在了腦後,搖搖晃晃托着奏折進去。

沈豫竹非常滿意他的機靈,但他走的搖搖晃晃實在是讓人看不下去,“你好歹是內侍總管,就不能找個人幫你嗎?”

劉喜不好意思的傻笑了兩聲:“底下人笨手笨腳,奴才怕他們打擾陛下和秦王殿下敘話。”

劉喜走進去,視線被遮擋了幾分但是還是能看見路的,摸索着走到了書案前,謝元時就坐在那裏,劉喜将奏折放好,跟他請了個安。

“秦王殿下安。”

謝元時點點頭,劉喜心裏還惦記着禦膳房的事情,他跟着皇上的時間也不短了,不用沈豫竹再重複,也能記住謝元時都有哪些喜歡的菜。

正想着,他一個轉身,「嘩啦」一聲。桌上的奏折被衣袖帶倒一片,落到了地上。

劉喜:“!!”

劉喜小心翼翼的擡頭去看皇上的表情。

沈豫竹雙手環抱靠在門口:“笨手笨腳?”

你還好意思說別人笨手笨腳吶!

劉喜:“……”

“快點整理好。”

“哎,奴才這就收拾好。”好在皇上沒有真的生氣,劉喜捏了一把汗,低着頭把奏折規整到一起。

謝元時彎腰,纖長的手指從地上散落的奏折中夾住一封信拿了起來,劉喜愣了下,不過他沒有阻攔謝元時。

皇上很早之前就特地吩咐過宮裏秦王可以在宮中自由來去,只要是秦王來見他,無論他在做什麽都可以不用通報。

一封和奏折一起擺在書案上的信而已,又不是什麽軍情機密,肯定沒什麽大不了的。

只是這個信封好像有點眼熟,劉喜沒有想起這個眼熟的信封是什麽,以至于沈豫竹發現謝元時在看時已經來不及了。

沈豫竹:“!!”

那不是華菱姑姑給他寫的家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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