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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雄蟲栖身的公寓,卻戎只帶了一個普通的黑挎包,裏面裝着他全部的家當,輕松單手提在身旁,容量甚至還綽綽有餘。尚且未進門,僅僅是站在玄關前面,他随意瞥一眼客廳,就發現這間小小的屋子內大有乾坤——光是目光所及處,就藏了五六枚偷窺針孔攝像頭。

沒有多餘的廢話,卻戎把行李放在牆邊地板上,袖子一挽,沉默又幹練地開始了他的工作。解雁行一開始還興致盎然地在旁邊看着,等到卻戎從浴室的蓮蓬頭裏也拆出兩枚攝像頭之後,他有些尴尬,又有些無辜,即便雌蟲沒有直接問還是開口解釋道:“我才在這個地方住了四天,而且還有一天半被綁架去了別的地方……沒來得及洗澡。”

“……”卻戎回頭看了他一眼,似乎是要說些什麽。但是,倏然他神色一凜,轉過身警惕地望着緊閉的大門方向。

雖然解雁行什麽也沒有聽到,什麽也沒有察覺,可他不會去懷疑這些雌蟲過于敏銳的聽覺,屋外一定有不好的東西……二人凝神屏息等待一會,果不其然從門縫處看到外界有道陰影一晃而過,随即一個皺皺巴巴的粉色信封塞了進來。

解雁行皺緊眉頭,露出了排斥的神情,從他好似已經知道信件內容的反應來看,這種情況顯然不止出現過一次,而且信封裏也絕沒有裝着什麽好東西。卻戎注意到這一點,做了個讓解雁行原地等待的手勢,随後謹慎地緩步向前,拾起信封,看向上面精致的綢緞絲帶。

他本以為這大概是張寫了些露骨又肉麻情話的告白信,但舉起信封的瞬間,他就被上面滿溢的雌蟲京耶氣息惡心得黑了臉。

“該死的家夥!!”卻戎雙目陡然變成猩紅的豎瞳,幾乎是用踹的推開門,留下一句鎖好房門等我回來,随即帶着‘罪證’風風火火地追了出去。

解雁行沒有料到新來的保镖行動力如此驚人,還沒來得及勸阻一句算了由他去吧,雌蟲就已經跑得不見身影,好似被寄沾着京耶的騷擾信被冒犯的人是他自己一般。

在玄關站了一會,解雁行感到好笑地勾勾唇角,反身帶上了門。

三個小時之前。

蟲星系第三行星首都中央軍戰區駐地對外辦事廳。

兩名身着藏青色太空軍制服的年輕雌蟲推開了第五會議室的大門,站姿筆直,整齊劃一地敬禮:“報告。”

會議室內還坐着一名發絲攙白的年邁雌蟲,也是一身軍服,右手端着水杯,眼也不擡地慢悠悠喝上一口,又徐徐放下,旁若無人地做完這一系列動作才拖着嗓子道:“進來吧。”

“是!”

年輕雌蟲們反身帶上門,快步上前,走在前面的蟲手裏拿着一疊資料,恭敬地放在老雌蟲面前,“盧克中校,這裏是所有通過體能測試的候選軍雌最終考核成績表。”

“嗯。”盧克又端起水杯動作遲緩地喝了一口,問:“解雁行雄子到哪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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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送的車輛正在我軍駐地外第一道閘口等待安檢,大概十五分鐘後就能抵達會議室。陪同的還有首都雄蟲保護協會的副會長,以及來自聯邦上行星保密局的兩名領導。”

“上行星的蟲?”聽到有重要領導随行,盧克總算放下熱水打起了點精神,他将注意力挪到桌上的那疊資料上,眯着眼睛看起紙上密密麻麻的數據。

就是沒成想資料的第一頁就讓他十分不滿意地皺起眉:“卻戎?這蟲為什麽會來競選保護雄蟲的警衛員職位,他不是典型的反雄蟲激進分子嗎?……而且他怎麽拿到的參選名額?……各項指标還都排第一?”

盧克快速翻看底下的其他軍雌成績信息,沒有說出口的是:不僅排第一,而且全是斷層式的第一。後面數名從軍部各個單位抽調來的精英軍雌水平跟他相比,都不如回家犁地。

“是蘭德爾上将推薦的……據說總行星的軍蟲事務局和軍事督察院已經同意,只要卻戎少将通過選拔接到這項任務,并安全保護解雁行雄子兩個月,就可以讓他返聘重回軍隊。”

“……呵,還少将,一個開除軍籍的罪蟲罷了。”盧克不滿地冷嗤一聲,先是白了失言的部下一眼,随後摸起擱在水杯邊的鋼筆,直接在卻戎寫滿了S的優異考核成績表上批了三個字:不同意。

接着他又在底下備注:該候選雌蟲在測試中多次出現情緒不穩定的狀況,并且具有強烈暴力傾向,不适任于保護雄蟲的工作。盧克·卡特。

短短的幾行批語,就這樣輕描淡寫地斷送了雌蟲多日來的努力。

盧克随意将紙張往地上一扔,好像在扔什麽肮髒的垃圾,“卻戎蟲在哪?”

站在後方的金發雌蟲似乎有些不滿盧克的行為,但也不敢出聲阻止,只用目光注視着飄到鞋邊的名單,隐晦地抿緊了雙唇。

另一名站位靠前的軍雌回答道:“卻戎少将…卻戎目前和其他蟲一起,在休息室裏等待通知。”

“讓他趕緊收拾東西滾,別到時候又突然發什麽瘋,冒犯了雄子。”

“中校,這是否不合規矩……”

“規矩?我在這場考核裏的初審權,就是規矩。”

“可……”

“是!”金發軍雌用訓練有素的應聲打斷同僚的反駁,他像是全然馴服那般彎腰拾起地上的紙張,快步離開了會議室。

另一邊,休息室內。

八名身着不同顏色軍服的雌蟲站在各自的更衣櫃前,有的在整理衣物,有的在仰頭喝水。而有一名雌蟲與他們格格不入,卻戎穿着一身最為普通的黑色常服,獨自一蟲坐在最角落的長椅上,挽起褲腿,彎腰熟練地給仍在流血的腿腹清創包紮。

除了小腿外,他的手臂、肩膀、腰側等處也有大大小小的傷口,因為沒有軍籍,卻戎沒有動用軍蟲特效傷藥的權力,所以即便他是整日對戰測試下來受傷最輕的那一位,在其他雌蟲的傷口都早已痊愈的當下,他卻還得繼續處理傷痕。

軍靴踏在地磚上的聲音由遠及近,一名金發軍雌面無表情地推門而入。

“卻戎。”他手中捏着一張對折的紙張,“請出來一下。”

室內其他軍雌的視線瞬間全部落在了被喚到名字的蟲身上,這些目光內什麽含義都有,嘲諷、憐憫、同病相憐……隐晦卻又直白。焦點中的卻戎無言站起身,放下紗布,褲腿也未完全理好就快步跟了出去。

金發軍雌的步履如風,領着卻戎直至走到一個隐蔽無人的角落,才停下腳步,臉上露出憤恨又無能為力的神情,“卻戎少将……”

卻戎擡眸望了他一眼,伸手接過軍雌遞來的成績表,數行S底下,盧克中校的批語鮮紅又顯眼,內容是根本沒有發生過的主觀臆斷。

見卻戎沒有反應,金發軍雌不甘地低聲喊道:“少将,盧克向來善妒,他就是妒忌您的功勳在公報私仇!他還要您立刻在雄子抵達之前離開中央軍駐地……”

“嗯,我知道了。”卻戎将表格折成一個小方塊,塞進褲口袋裏,“謝謝你。”

金發軍雌頓了一下,雖然仍舊滿腔為卻戎鳴着不平,但也知道在這件事上,不僅是小小二等兵的他,曾經貴為少将的卻戎也全然無能為力。

虎落平陽被犬欺。

看到卻戎垂着眸似乎在思考些什麽,沒有立即離開,他倏然挺胸收腹,鼓足勇氣直視對方道:“卻戎少将,您并沒有犯任何錯。我,以及軍隊裏許多的蟲,我們都是您最堅實的擁趸。”

聽到這句話,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卻戎回過神來,似乎是有些驚訝地望向面前這名雌蟲。卻戎的眼睛一只是璀璨的金色,不摻任何雜質,像透光的金锆石,另一只卻是霧蒙蒙的灰白色,仿佛瞎了一般。事實上他灰色的右眼視力确實有一點問題,但他執意不願去醫院治療。

感受到“偶像”的目光,金發雌蟲脊背繃得更直,張嘴還想繼續表忠心,這時卻聽見卻戎忽地笑了一聲,短暫的笑意淺得仿佛飄渺雲煙,在他臉上一掠而過,接着卻戎沉下聲音說:“我需要這份工作,它對我來說很重要。”

“我知道。”金發軍雌快速道,“這事關您是否可以回到軍隊。”

“我可以接受落選,但不是這樣。”卻戎又道,他的聲音沉穩而堅毅,一如他這個蟲,“可以請你幫我個忙嗎?”

雌蟲緊張地咽了口口水,但很快他就下定決心,毅然決然道:“是要我把您的考核成績表放回去嗎?我願意……”

卻戎搖了搖頭:“解雁行雄子大概還有多久抵達辦事廳大樓?”

“呃……?”金發雌蟲迅速看了眼手腕終端上的時間,“應該一、兩分鐘後吧……”

“他們會從大廳的哪個門進來?”

“西南門。接送上級領導以及雄蟲的車輛都會停在那裏。”

“好的。”卻戎朝雌蟲颔首,“謝謝你的幫助。”

說罷,他便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留下不知道到底幫助了什麽還在原地發愣的金發軍雌,轉身踏入樓梯間,大步沖下了樓。

辦事廳大樓作為中央軍戰區唯一的對外窗口,蟲流向來絡繹不絕。卻戎四五階并作一步沖到底層,又對着指向标往西南門跑,眼見着快要到達目的地的時候,他突然在拐角處迎面撞到了一只雌蟲,對方穿着深綠色陸軍制服,被沖擊力撞得後退兩步,穩住身形後惡聲罵道:“沒長眼啊?!”

“抱歉借過。”

“什麽借過?!好好跟我道歉!”雌蟲一把攥住卻戎肩頭的衣服,硬把他攔在原地。

卻戎皺眉,也看清了眼前蟲的面容:“……賓?”

熟悉的聲線讓賓愣了一下,眼底怒意在确認眼前蟲身份之後迅速轉為譏笑與不屑,“喲,居然真是個缺只眼的……這不是我們的大功臣卻戎嗎?”

“我還有事。”卻戎不欲久留,但賓卻是咄咄逼人,輕佻地一個側步擋在他的前方,和賓同行的令兩名雌蟲也是蛇鼠一窩,左右分開圍站堵成一面蟲牆,不讓卻戎離開。“什麽事啊這麽急急忙忙的……對了,堂堂少将出入軍事駐地怎麽穿着常服啊,你那身引以為傲的太空軍服呢?該不是被檢察院給剝了……”

大聲嘲諷得正歡,賓突然發現卻戎臉上原本不耐煩的神情倏然一收,像是轉變了什麽思路,接着便朝他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淺笑。當年二蟲同時在軍校就讀時,他們就互相看不慣屢屢別苗頭,而每次卻戎對他這麽笑,那接下來他一定很快就會倒大黴。

即便卻戎現在早已風光不再,這抹熟悉的微笑還是讓賓瞬間起了一胳膊的雞皮疙瘩。

“賓……”卻戎湊到他耳邊壓低聲音道:“你家雄主對你好嗎?當初他追我被我拒絕,一氣之下娶了素來和我不對付的你……床笫間有沒有對你喊過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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