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逛完花園,景鳴晖又帶解雁行去了他的茶室,是一座坐落于矮崖邊,倚着一棵百年松樹的獨間小平層,室內只有中央立着一面長桌,暖色吊燈點綴,其餘百平方米皆是純白無一物。
那超然物外的意境,仿佛在這兒盤腿坐一下午就能得道升天。
岚鶴指揮家裏的下蟲們忙前忙後打掃,茶室裏一點人氣也沒有,解雁行感覺景鳴晖平時估計都懶得為了喝一口茶特地走這麽遠來這裏,但今天聊得高興,說什麽也要在他鄉故知面前起個高格調。
待二人坐下之後,岚鶴又親自為他們洗茶、泡茶、斟茶……每個環節都很純熟,動作也十分優雅。蟲族根本沒有喝茶的習慣,岚鶴只能是為景鳴晖特意鑽研了茶藝,解雁行不由得多看了他幾眼。
接着管家又在茶幾上擺上岚鶴親手做的茶點,專門千裏迢迢從會客室運過來的。解雁行隐約記得蟲族有種說法,主蟲家待客,能夠展勢廚藝的雌蟲必定是最受雄主寵愛的那一只,為了争奪下廚的權利,許多雌君雌侍都會絞盡腦汁使盡手段。
雖然景鳴晖只有一位雌君,但岚鶴一定也很期待賓客品嘗他的手藝。于是解雁行趕緊嘗了一口面前的點心,朝岚鶴微笑道:“嫂子手藝真好。”
岚鶴被這抹笑晃了眼,倒茶的手一抖,立刻紅着臉看向景鳴晖,後者微微皺眉道:“嫂子是我們那裏的方言,就是指哥哥的君侍……”
“雄長君麽?”岚鶴唇角忍不住上揚,喜不自禁地看向解雁行,“謝謝誇贊,這些都是我午後剛做好的,多吃一點……雄主,您最喜歡的酥餅,也請多用一些。”
景鳴晖眉心不展:“……待會就要吃晚飯了。”
“……”岚鶴頓了下,但很快又恢複笑容,“雄主,我從未見你和哪位蟲聊得這麽投機和輕松,希望解雁行雄子日後有空能常來作客。”
“……嗯。”景鳴晖小幅度點了點頭,算是首肯,解雁行立刻笑道:“既然嫂子都這麽說了,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解雁行天生是帶笑的唇,眼睛也是桃花眼,相貌看着溫柔又含情。景鳴晖和他正相反,鳳眼薄唇,看起來就寡情不好惹。
卻戎一言不發地站在解雁行身後,看着他的雇主對着別蟲家的雌君笑得春光潋滟,心裏疑窦叢生。
“雄子,您如果喜歡這些糕點,那我給您打包幾份,帶着回家吃。”
“好啊。”解雁行倒也不客氣,“嫂子真賢惠,我有口福了。”
岚鶴似乎格外喜愛嫂子這個稱呼,解雁行每說一次他的笑容便加深一分,喜滋滋地退出去準備打包盒。卻戎垂眸看向解雁行,在對方的眼神示意下欠了個身,也跟着退出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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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鳴晖注視着岚鶴離開的背影,默默蹙眉喝了一口茶。
“怎麽了?”解雁行問。
“……”景鳴晖搖了搖頭,“沒什麽,岚鶴他……沒什麽。”
從景鳴晖的欲言又止中,解雁行好似看出了什麽門道,眼眸輕動,突然話題一轉,從景鳴晖大殺四方的商場轉到了前天齊諾的八卦上,“鳴晖,我有一名亞雌助理,非常崇拜你,是藍鯨的死忠粉。”
“是嗎?”
“可是他敬你的同時,也挺怕你。還說什麽我上門瞬間你就會将我掃地出門。”
“……”景鳴晖大概明白了解雁行指的是什麽,“是不是還說我既厭雄又厭雌?哎……那只是我年少輕狂時的滿口胡言罷了。那段時間我剛穿過來,什麽也不懂,很憤青,看誰都是蠢蛋,覺得雄蟲和雌蟲之間畸形的關系簡直不可理喻。但是,蟲族的社會結構、生理情況都和我們地球上的人類有很大的不同,不該以人的眼光去看待他們,是我太激進了。”
解雁行安靜地聽着,順手為景鳴晖續了茶水,問道:“我還挺好奇你是如何和岚鶴教授走到一起的。在我印象裏,蟲族的婚姻觀念和我們人類是完全不一致的,結婚和愛情并不等同,而且對愛情的需求遠低于生理需要。為了種群繁衍,一夫一妻制也很難成為主流觀念,人和蟲三觀不一致,要走到一起非常艱苦。那你們倆呢?”
聽到岚鶴的名字,景鳴晖下意識看了眼門外。為了給二人留出充足且私密的交談空間,茶室內沒有第三個人,而卻戎和岚鶴就坐在靠近茶室大門的長椅上,腳下趴着三條黑白色邊牧,他們一邊逗狗,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
解雁行也順着景鳴晖的視線看向外界,卻戎先察覺到雄蟲們的目光,擡眸回視過來,接着岚鶴也擡起頭,疑惑地用眼神詢問二人是否需要什麽,景鳴晖面無表情地搖搖頭,解雁行則是立刻朝他微笑,擺擺手示意無事。
短暫的互動結束,解雁行敏銳地發現景鳴晖似乎有些不太高興,也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但他刻意忽略了這一點,又問:“鳴晖,你最初就是個同性戀嗎?”
“我不喜歡同性。”景鳴晖說,“和他結婚,算是利益交換,我做生意需要大量資金,也需要強大的背景支持,而他需要一名能夠提供穩定杏生活的雄主。”
他的聲音又冷又沉,臉上也沒什麽表情,“是他主動找上我的,說情潮熱已經嚴重影響到他的工作,所以想做我的雌君。當時追求我的雌蟲數不勝數,他算是其中綜合條件最好的,雄父去世,雌父是唯一的雌君,繼承了雄主全部的遺産,外祖家又資産雄厚,還只有他雌父一名單傳。他本人還是科學院研究艦載倒彈的博士,娶了他,可以給我非常多的助力。”
景鳴晖的語氣實在冷淡,宛若一個利益至上的商人在解讀買賣條款,解雁行聽着聽着也默默斂下了唇角的笑意,輕聲道:“你的意思是,你并不喜歡他,娶他只是為了生意?現在也是?”
“嗯。他應該也一樣,畢竟你也說了,蟲族的婚姻觀念和人類迥異。”景鳴晖垂眸看着手中的茶杯,道,“我在地球上有過兩任女友,是徹頭徹尾的異性戀,不喜歡男人,也不會喜歡他。他也知道這些,我娶他之前就明确闡述過我的想法,他積極地接受,沒有覺得我提出的條件有任何不妥,唯一的要求就是規律。”
“嗯……”解雁行厚顏無恥道,“方便問一下頻率嗎?”
“……”景鳴晖給了他一個你怎麽這也要問的眼神,不過沉默一會還是小聲說了一句,“一周兩次。”
這種行為對于雌蟲來說只有利無害,但對于雄蟲來說,舒爽之餘還很容易疲憊,大量雄蟲素的流失非常耗心力,除了那些天賦異禀、啬中惡鬼的種瑪雄蟲,其餘雄蟲都是盡可能地在同一只雌蟲身上降低頻率,好充分協調自己的能力去照顧更多的雌蟲,以謀求最多的財産和權益。
一周兩次,在同一只雌蟲身上,其實是一個非常高的頻率了。
“岚鶴有沒有讓你娶雌侍?”解雁行道,“以你那方面的能力只娶一只雌蟲有點浪費,多幾名雌侍既能避免雄保會找麻煩,免交那些巨額稅金,還可以有更多資金流入,反正是利益至上,若是想利益最大化……”
“我本就不喜歡男人,娶岚鶴一個已經是形勢所迫,怎麽可能再強逼自己去娶別的雌蟲?”景鳴晖果決地搖頭,“岚鶴也向我明确提出不想家裏再多雌蟲,他做科研喜靜且工作帶有一定的私密性,蟲多了可能會出事,在這件事情上我們的觀念一致。”
聽到這裏,解雁行長嘆了一口氣,無奈道:“鳴晖,你是不是在蟲星上根本沒有朋友?”
“什麽?”景鳴晖眉頭緊蹙,從這句問話中感受到了些許冒犯,更非常疑惑解雁行為什麽突然這麽說。
“如果你稍微有一兩個可以談私事的好友,不管雄蟲還是雌蟲……”解雁行看向景鳴晖,“他們一定早就會告訴你,其實岚鶴很喜歡你,你也真的很喜歡岚鶴。”
景鳴晖怔了一下,滿臉的不可置信:“你在胡說些什麽?!他,他……他我不知道,但我不喜歡同性。”
“事實上,你是雄蟲他是雌性,你們是異性。”
“你明白我指的是什麽。”
“鳴晖,岚鶴明顯對你有獨占欲,這是愛情一個方面的表現,蟲族婚姻之中很難出現,也很寶貴的感情。”
景鳴晖稍作停頓,耳尖有點紅,但仍舊面帶厲色:“……你到底想說什麽?”
“你有沒有想過,你為什麽總是下意識地去看他?”
景鳴晖又是一愣,“我總是……在看他?”
“是的,一旦他不在視線範圍內,你一定會用目光去尋找他,直到确認他的身影。”解雁行說,“我原本覺得這是你們夫妻關系好的表現,但他對你的态度又很奇怪,太過恭敬,還有些怕你,你又過于冷淡,不是那種漠不關心的冷淡,而是一種克制的冷淡……你在無意識壓抑自己的感情。”
“……你,”景鳴晖扯出一個微微帶怒的笑,“瞎編亂湊也要有個限度。你才和我相處了多久,就說得好似我肚裏的蛔蟲一般!”
解雁行可算明白為什麽結婚五年了,景鳴晖和岚鶴卻還是這般糾結的關系,岚鶴瞻前顧後不會打直球是一點,景鳴晖在這其中必然也功不可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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