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巨大的懸浮屏中央, 景鳴晖一臉冷漠地看着眼前人:“找我借錢……?”
解雁行穿着睡衣坐在床上:“三百萬,三月份就還,利息你定。”
“三月份?”景鳴晖翻過一頁另一面懸浮屏上的財務報告, “三月份你不是回地球了嗎,你要拿人民幣還?彙率算多少?”
“卻戎還。他被開除軍籍資産也凍結了, 然而這兩天又亟需用錢, ”解雁行眨了下眼,“還本付息的情況下, 我還可以附帶為你傳個消息, 怎麽樣?”
景鳴晖終于有點興趣地給了解雁行一個正眼:“傳什麽消息?”
“你就沒有什麽話要跟你的父母和弟弟妹妹說的了?”解雁行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只熟悉的黑色小長方塊, “我可以免費為你拍點照片,錄個視頻,回去之後發給你的家人。”
“手機?你帶着一起穿過來了?”景鳴晖六年沒見過這東西了, 和高科技終端相比,這玩意簡直就是時代的眼淚。
解雁行點點頭,“是的, 我穿越的時候正值寒假,染了風寒腦袋暈暈沉沉的, 點了份外賣, 一邊看手機一邊翻鑰匙,結果剛打開家門忽然頭暈目眩, 猝不及防的就穿了,全身上下只帶了一份外賣,以及一部只剩25%電量的手機。早就沒電關機了,這裏又沒有充電的地方, 就是一塊磚頭。”
“……”景鳴晖很無奈地問,“所以你還要我先為你發明制造出手機充電器, 然後才能為我拍照,再給我的家人遞消息?”
“關鍵我也不知道到時候終端能不能跟我一起穿回地球,到了地球又能不能繼續使用。”解雁行說,“不行你就手寫一封信讓我到時候帶走?”
“……”景鳴晖低頭沉默許久,再次開口的時候,語氣難得有些近鄉情怯,“你覺得,既然我永遠都回不去了,還需要讓他們知道我活着嗎?”
解雁行噙着淺淺的笑意:“或許你可以設身處地地想一想。”
景鳴晖呼吸有些發緊,抿了抿唇:“你要是不怕被當作神經病趕出去的話,可以聯系我的弟弟,他對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應該接受度最好……”
“Ok,那交易達成,什麽時候給我轉賬?”
“怎麽就達成了?”提到轉賬,景鳴晖忽然一改嘴臉,“你這錢是為一個我不熟悉的雌蟲借的,而且要等到你離開地球以後才還,你怎麽能保證他會如約還錢?”
“我讓他打個欠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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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條就有用了?他一只能長出六只眼睛的高等雌蟲,三個岚鶴都打不過,賴着不還我還能怎麽樣他?”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解雁行還能有什麽聽不懂的,好笑地嘆口氣:“行了,有什麽條件,你就直說吧。”
景鳴晖露出滿意的笑容,“錢我可以給,而且不需要還,不過你得幫我一個忙。”說着他手指一劃,發給解雁行一份企劃案,“過兩天來我公司,簽個合同,然後拍幾張廣告宣傳照。”
“啊?”解雁行愣了一下,随即想到景鳴晖先前提的洗發水廣告找不到雄蟲拍,“是那個洗發水廣告嗎?”
“不是,那個已經找到明星拍攝了。是另一個藍鯨下季主打香水的代言蟲,昨天塌房了,現在急缺其他雄蟲頂上。你不關心這些可能不知道,塌房這事星網上鬧得還挺大,那只雄蟲明星操持的蟲設是器大活好的三好雄主,他的君侍們每天都很滿足,全都愛慘了他,結果一天前他的其中一名雌侍冒出來發小作文,說明星娶了他們之後完全不碰他們,根本就是性無能。各種證據确鑿,粉絲們要錘得錘。雄保會介入了都沒用。”
解雁行:“……”
解雁行摸摸下巴:“明星這種,不應該是單身人設比較吸粉嗎?都性無能了為什麽還要娶那麽多雌蟲?”
“你這還是典型的人類思維,在蟲族,雄蟲明星永遠是雌侍多的吃香。也不能太多,要有一個合适的度。”說着,景鳴晖瞥向懸浮屏,“當然,你例外,你的雄蟲素過分犯規。怎麽說,願意同我合作嗎?”
“……你說下季主打的香水,這廣告照什麽時候上線?我走之後?”
“差不多,三四月份,我可以先把成稿發給你看。”
“可以,是我走之後再上的就行。”解雁行說,“現在我走在街上搭讪的就夠多了,萬一再拍廣告出個名什麽的,我就慘了。”
“真美死你了。”景鳴晖笑起來,“那大後天見。”
挂斷通訊,解雁行推開卧室門快速走到樓下,卻戎正坐在餐桌旁吃夜宵,齊諾托着腮幫子看他大口嗦面,見解雁行也下樓來,連忙起身問:“主蟲,你也餓了嗎?”
“嗯……本來不餓的,不過你這麽一問……那就給我洗點水果吃吧。”
“好的。”齊諾高高興興地應下,跑廚房切水果拼盤去了。
解雁行在卻戎身邊坐下,卻戎也在此刻吃完最後一點面條,抽出紙巾擦幹淨嘴角,擡眼看他。
“我不會轉賬,你自己弄吧。”解雁行點開終端,把款項已到位的賬戶界面正對向卻戎。銀發雌蟲不可思議地看着賬戶裏的餘額:“主蟲,到底還有什麽事情是你做不到的?”
“有事就叫我主蟲,沒事直呼解雁行?”
“主蟲主蟲主蟲……”卻戎連叫七八聲,也不故作客氣矜持,大大方方地給自己劃款,動作幹脆利索,一看就沒少收過錢,“那我明天一早就去燕巢,主蟲你……”
他停頓了一下,思忖半晌,忽然側眸問道:“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去燕巢?”對于這個充滿神秘色彩的地方,解雁行自然是萬分感興趣,但是:“我一只雄蟲,方便去嗎?會不會很危險……”
“不會,甚至正好相反,那裏非常安全。”卻戎說,“絕對中立區,不允許任何争鬥紛亂出現,一旦進入有燕巢标志的地方,就必須保持明面上的和平,不然燕巢一定會讓他付出承擔不起的代價,無一例外。當然,燕巢庇佑一切進入他領地的蟲族,是有一個前提條件的……”
“那就是……要給錢。”
又一個傍晚時分,橘紅色的夕陽慵懶地趴在地平線中央,百無聊賴地散發着最後一絲光熱餘輝,解雁行偶然間被頭頂悠長的鳥鳴勾得擡眸遠眺,眼尾也被它暈染了一抹暖調的豔色。
“解雁行,別走神,快跟上來。”
“好。”被喚了名字的人重新低下頭,亦步亦趨地跟着眼前這名銀灰發雌蟲,穿梭在彎折的巷道裏。
雖然卻戎明确表達了這趟行程不會有危險,解雁行還是找了件帶兜帽的外套,戴上口罩,甚至還找了一副有色的隐形眼鏡戴上,将瞳孔變成琥珀色。如果不是卻戎看他的眼神太無語,解雁行還想戴一頂假發過去。
“要不你待家裏,我一只蟲去。”卻戎看他忙上忙下,忍不住說。
“不行。”人菜瘾大的解雁行立刻否決,“我一定要去。”
又拐了幾個彎,卻戎終于停下腳步,轉身對解雁行說:“到了……你看這裏。”
解雁行順着卻戎手指的方向擡頭望過去,只見斑駁的牆面角落高處,刻着一只黑色的簡畫燕子,潦草兩筆,卻勾勒出一只栩栩如生的檐下雁,展翅欲飛。卻戎在他耳邊輕聲道:“記準這個标志,日後如果遇到了什麽危險,你就可以到燕巢裏尋求庇護。至于後續保護費怎麽交……就靠你自己想辦法了。”
“交不起,我選擇原地等死。”解雁行笑着說,卻戎也笑了:“沒出息,實在不行到時候來求我,念着往日情分,我總不會見死不救。”
順着燕子标志繼續往前走,一家簡單小巧的店面出現在眼前,和只能外送的奶茶店差不多大,牆面上零零散散地擺着一些花瓶、手串、冊頁等古玩,看着就不像能有生意的樣子。一只瘦弱的雌蟲坐在前臺低頭玩着終端游戲,聽聲音極其類似消消樂,聽到有腳步聲靠近,他散漫地擡起眼睛,“做什麽的?”
“買東西。”卻戎熟稔無比地答道。
“你還有錢嗎,少将?”雌蟲輕佻地笑了下,顯然是認得卻戎這張臉。卻戎懶得理他,“開門。”
“切,無趣。”雌蟲撅着嘴拍了下桌子下方的一枚按鈕,原本還完整的牆面頓時打開了一扇只容一人通過的入口,卻戎側身為解雁行讓開路,右手虛護在他身後,請他先進。
前臺雌蟲頓時吹了聲暧昧的口哨,“啧,卻戎少将的大消息,我也可以拿出去賣着玩了。”
解雁行腳步稍頓,擡眸輕飄飄地瞥了這只雌蟲一眼,溫柔的桃花眼因為些微傾側的角度,無端顯得淩厲,雌蟲本沒骨頭一樣斜靠在臺面上,對上這雙棕色瞳的瞬間,他臉部的笑容一僵,下意識站直了身體。
下一秒,解雁行就收回了視線,一切都快得好似錯覺,他的身影沒入牆內之後卻戎也飛快地鑽進去關上了牆,只留雌蟲莫名其妙地站在原地,拿手貼了貼發燙的臉頰,咬牙罵了句髒話。
在解雁行淺薄的影視劇印象中,情報販子都該是一群戴着黑墨鏡,鑲着金牙,穿着破爛的馬甲短褂,再叼根長煙管的家夥,情報販賣中心那就得是黑酒吧一樣,一群兇神惡煞之徒坐在裏面,說着聽不懂的黑話。
出乎意料,燕巢內部居然像極了高檔又清幽的休閑會所,裝修極簡風,外面狹窄破舊,內裏大有乾坤,空曠得解雁行都不知道這些空間是從哪裏變出來的。
關鍵這麽大的地方,竟然一只蟲也沒有。
徑直向前走了許久,解雁行才看到一只神色冷淡的雌蟲候在道路前方,等他們近了才面無表情地道聲晚上好,音色平得簡直像一只機器蟲,“雄子,雌子,需要燕巢為你們做什麽?”
卻戎站到解雁行前方,從懷裏掏出一只紅色袋子,機密盒就裝在裏面,“查一只蟲的所在地,再查下這個東西。”
“好的,”冷淡雌蟲點點頭,“請随我來。”
解雁行本來在觀察周圍環境,聞言擡腳也要跟上,卻聽接待的雌蟲忽然擡手阻止道:“只能一蟲跟随,雄子,請您去休息室等待。”
卻戎眉心一蹙:“以前沒這規矩啊?”
“是少主新制定的。”雌蟲恭敬但又态度強硬地說。
“……”卻戎無奈地看向解雁行,解雁行也像只擅闖惡狼領地的公鹿一般,無辜地回望他。似乎是明白他們在擔心什麽,接待雌蟲立刻補充道:“這裏非常安全,我想雌子您是常客,再明白不過了,還請二位放心。”
“好吧……”卻戎點點頭,“主蟲,你在外面等我一下,我快去快回。”
“沒事,你慢慢來好了。”解雁行笑道。這時,又有一只雌蟲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和方才領路的雌蟲是如出一轍的面無表情,對解雁行冷聲道:“雄子,請随我來。”
解雁行好整以暇地跟着他,看他頭也不回地經過數個房間,這些房間門前一點标志也沒有,也沒有窗戶,甚至連門鎖都是隐在牆裏的,遠看就是一片白。
“雄子請進。”接引蟲為他打開一扇門,房間內裏也簡單,沙發、地毯,外加茶幾,雌蟲動作利落給他倒了一杯溫水,又上了一疊點心和兩本解悶的雜志,再恭敬地朝他鞠個躬,說有需要的話可以連續敲擊牆壁三下呼喚他,随後便退出了房間,清脆的落鎖聲後,解雁行再回頭就連房門在哪都找不到了。
确實安全,解雁行想,為了防止有蟲破門而入,于是幹脆沒有門。
他繞着房間走一圈,沒有發現任何不尋常的地方。最後坐到沙發上,取下口罩,沒有動用水和食物,只眯着眼伸個懶腰,翻起了雜志。
藍鯨不愧是國際知名大品牌,居然就連燕巢內提供的雜志上都有他們的廣告,解雁行在陌生的地方看到熟悉的名字,忍不住輕聲笑了下,放松地倚着沙發背。可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了一道非常輕微的聲響,像是一道暗格被打開的聲音。
關鍵那并不是房間門的方向。
解雁行心弦一緊,猛地轉過身,就見三分鐘之前還被他檢查過确定沒有異常的牆面忽然裂開一條細縫,很快,一扇完全隐身于牆壁的門就被推開,悄無聲息,一只長發的雌蟲死死揪着領口的衣服,從裏面踉踉跄跄地走了出來。
他的發色是銀白色,透着隐約的淡藍,長至腰間,被随意地紮在身後。
“你是……”
不等解雁行問完,這只雌蟲便快速朝他撲了過來,摁住解雁行的雙肩,将欲要逃離的雄蟲扣死在沙發上,垂頭串戲着問:“你怎麽……會在這兒?”
呼吸間長發雌蟲桌惹的氣息擦過解雁行臉頰,一雙翠綠的眼瞳似起了霧般半睜朦胧,迷離地望着眼前蟲,數次嘗試聚焦,但無論怎麽努力結局都是失敗。
非常典型的晴超惹表現。
“難受……”雌蟲身體無力,但摁着解雁行肩膀的手依舊力大如鐵,他低頭嗅嗅解雁行頸側鎖骨上方的氣味,雖然眼前一片模糊,但好似已經确定了對方的身份,嗓音愈加面軟,“難受,快幫幫我……”
說着,雌蟲眉心忽然開裂,鼓出一顆綠瞳眼珠,瞳孔四周滿是紅血絲,猙獰地旋轉張望。
又一次直面人外的解雁行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餘光就瞥見雌蟲張開嘴,滿口尖牙鋒利得簡直像是絞肉機,但從中吐露的卻是纏綿的哎語:“我都這樣求你了……”
見雄蟲依舊沒有反應,長發雌蟲似乎有些生氣,張口對着他的肩膀就要咬下去。
解雁行瞳孔皺縮,說好的安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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