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雖然在卻戎的口中, 珈藍差不多已經是一個行将就木的老蟲,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唯一的愛好就是曬太陽, 但當解雁行實際見到他的時候,卻發現珈藍更像是個年齡只有三四十歲的俊美男性。

不過和卻戎說的一樣, 見到死而複生的卻征, 珈藍的反應很淡,琥珀色的眼瞳平靜無波, 但又沒那麽平淡, 他讓卻征走到面前來, 安安靜靜地看了他許久。

院子內遠不止他們幾只蟲,珈藍的雌侍和崽子們幾乎全員到齊,七名君侍, 十六位蟲崽,兩雄十四雌。前年珈藍的一名雌侍又誕下了一枚雌蟲蛋,如今小小的雌崽正躺在雌父懷裏, 握着一片奶糕好奇地四處張望。

其餘的蟲崽中,有一位雄蟲解雁行曾經在慈善拍賣宴會上見過, 叫陶, 當初冷着臉勒令卻戎回祖宅受訓,不要在外面丢人現眼。另一只雄崽則沒有出現。

至于雌崽們, 也有幾張熟面孔,一個是曾經在藍星別院遛狗的拜卡拉,嫁給盧斯恩成為他的不知道第幾名雌侍,後來在解雁行“死亡”的那段時間內, 盧斯恩賊心不死又跑出來到卻戎面前刷存在感,另外盧斯恩的雌弟克裏普曾經對解雁行下藥, 新仇加上舊恨,他們全家官職都被卻戎一撸到底。

就是不知道本應該在第四星陪伴雄主的拜卡拉為什麽會出現在祖宅。

另外兩只則都是慈善晚宴上有過一面之緣的雌蟲:杜文,阿翀。

聽聞今日卻戎會帶卻征和他的雄主回祖宅一趟,兩蟲明顯都有精心打扮過一番,并且庭院裏這樣做的雌蟲根本不在少數,卻征的死而複生故而令他們好奇,但偌大的家族中,非同一雌父誕下的蟲子們親情觀念素來淡薄,他們更加好奇的反而是卻戎的雄主。

那只聞名整個蟲星系的“藍鯨香雌蟲”。

在解雁行本人的首肯下,他并未死亡的消息在珈藍家族內部小範圍傳開。得知這一消息的時候,杜文興奮得一夜沒有睡着,淩晨四五點就爬起來洗漱穿衣,腦海中全是那個令他一見鐘情魂牽夢萦的黑發雄蟲。

卻戎和珈藍進行視頻通訊的時候他就在旁邊,聽着卻戎一口一個雄主,又是驚喜又是嫉妒。

他也沒奢望過做解雁行的雌君,杜文也知道自己根本比不上重新得勢的卻戎,但哪怕是30天才能輪到他一次的雌侍呢?只要能光明正大地喚解雁行一聲雄主,他心甘情願。

蟲族中,兄弟嫁給同一名雄主的情況屢見不鮮,甚至很多雌蟲還就是得益于兄弟的推薦,才能有幸嫁給他們的雄主。杜文看着在解雁行座椅後方挺拔站立的卻戎,心中有了計較。

在場若幹蟲中,只有三名雄蟲有座椅,其餘雌蟲都是在站在一旁。

抵達祖宅之後,卻戎的話明顯少了許多,笑容也從臉上消失,目光森冷地站在解雁行身側,反倒有點像當初他剛剛成為解雁行警衛員時候的模樣,寡言少語,心事重重。

解雁行就坐在這座冷峻的保镖雕塑旁,眉眼溫柔,又特意站起身,微笑着接過珈藍雌君遞來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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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戎說您最愛喝茶,正好雄主也非常喜歡茶葉。”雌君對黑發雄蟲的謙遜有禮早有耳聞,但等到真正接觸的時候,就發現對方的修養與溫柔還要超乎他的想象,和他以往接觸過的任何一只雄蟲都不一樣。

“非常感謝。”

陶一言不發地盯着解雁行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什麽都記不得了?”珈藍忽然開口問。

卻征愣了一瞬,如實搖搖頭:“抱歉雄父……雖然我對這裏有很熟悉的感覺,但還是什麽也想不起來。”

“嗯,記不得也好……”沉默一會,珈藍又補充了一句:“活着就好。”

終于,他用這四個字結束了這段長久的凝視。這會,他似乎是累了,疲憊地靠在座椅上,閉上眼睛,啓唇喝了一口雌侍遞來的熱茶。卻戎曾說過他的雄父從小身體就不大好,這似乎也是他養成對于一切都非常淡漠的性格的原因之一。

飲茶休息了一會,珈藍又擡眸看向坐在不遠處的解雁行,就像當年卻伐眉目含情地帶查什來見他的時候一樣,也一如拜卡拉梗着脖子說他要成為盧斯恩的雌侍,這一次,他照舊沒有對這位卻戎的雄主發表任何意見。

不過,他倒是忽然想起了卻瓊,他的第一任雌君,卻伐、卻征和卻戎的雌父,“……我乏了。”珈藍輕聲說,他站起身朝屋內走去,經過自己現任雌君的時候又吩咐道,“你們負責好接下來的事情。”

家主一離開,無數心懷不軌的雌蟲立刻用視線包圍了解雁行,若不是礙着殺神卻戎警告的眼神太具壓迫力,這些雌蟲們一早将解雁行生吞活剝了。陶哪次回到祖宅不是被這些雌兄弟們供起來的,這回卻被無視了個徹徹底底,就連他的雌君和雌侍們都不斷好奇地往解雁行的方向偷偷張望。

“要不要我和你解除标記,讓你好光明正大地去追求他?”陶怒道,聲音有些大,他的雌侍立刻吓得臉色煞白,低頭不敢再看。

解雁行也聽到了陶的話,微微笑了一下,朝珈藍的雌君颔首告別:“感謝招待,我晚上還有約,先走一步。”

“雄子您不留下來用飯麽?”雌君詫異道,要知道,從今日早上八點鐘開始,家裏未嫁的雌蟲們便紛紛從各處趕回來,心照不宣地要求今日主廚,為了争這麽一個位置吵得都快打起來,最後還是他下令一蟲一道菜才避免了兄弟阋牆的慘劇發生。

就是沒想到黑發雄蟲壓根沒打算留下用餐。

若幹有着自己小心思的雌蟲簡直恨得牙癢癢。渴望用廚藝俘獲雄蟲胃,或者至少給雄蟲留下哪怕一絲一毫印象的招數不攻自破。

“晌午的時候,我的雄長就再三告知晚上有重要的事情同我說,讓我早點回去。”解雁行說的是實話,似乎是那件所謂和他來回穿越相關的事情有了定論,解燕停不但讓他早點回藍星別院,還要他約上所有在第三星的地球人,六點之前,準時準點。

問到底是什麽情況,解燕停就只有四個字:事關重要。

為了這句話,解雁行把晚上有三個會的景鳴晖都強行喊來了,用詞更加危言聳聽:若是不來,後果自負。董事長思考許久,終是把會議延遲,并表示如果到了發現是給我過生日,讓我跟所有的煩惱說拜拜,那我就宰了你。

珈藍雌君還想挽留,但仿佛是為了證明解雁行話語的真實性,下一秒解燕停就一個視頻邀請打過來,張口就是催促:“快點!其他人都到了。”

眼見着解雁行剛來就要走,杜文心急如焚,又不敢去招惹卻戎,心思一轉,竟然走到了卻征身前,露出一個真誠的笑:“雌兄,昨天得知你沒有死的消息,我高興得一晚上沒睡着覺,聽說還是因為你救了意外墜機的解雁行雄子,所以雄子将你帶回了主星?雙向救贖,這也太浪漫了吧……一般這種情況,雄蟲都是會以身相許,主動将你迎娶進門的……解雁行雄子有這個打算嗎?”

一只不認識但應該是兄弟的雌蟲忽然跑到眼前,劈裏啪啦就是一大段嘴炮輸出,卻征十分疑惑地皺起眉:“你在說什麽?”

“是卻戎不允許嗎?肯定是吧。”杜文嘆了口氣,“雌兄,你是失憶了所以不知道,他從小到大慣來強勢,解雁行雄子又是我見過心腸最軟的雄蟲,肯定是他要挾雄子不準娶你,不然解雁行雄子肯定已經是你的雄主了……他怎麽這麽自私,我們都是和他同雄父的親兄弟,雄子日後肯定還會娶雌侍,與其便宜其他蟲子,推薦推薦我們不好嗎?畢竟有血緣關系,日後還會相互幫襯……雌兄,你之後一定要好好勸勸卻戎啊……”

卻征本就摔壞了的腦子嗡嗡作響,好不容易才艱難地提取出文段中心思想:“可是卻戎跟我說,解雁行只會娶他一個。”

一聽這話,杜文內心焦灼萬分,罵了卻戎一遍又一遍,神情也忍不住流露出幾分嫉恨:“他是騙你的,他就是見不得你好!”

沉默數秒,卻征搖了搖頭:“不,我相信他。雖然我什麽也記不得了,但我從見到他的第一眼起就很安心,這麽多年來,我從來沒有這麽安心過。只要看到他,我就非常高興。我不在乎什麽雄蟲,我也根本不想嫁給卻戎的雄主。”

見着杜文還要挑撥,卻征正色道:“以後這種話不要再說了,再說小心我揍你!”

熟悉的話語吓得杜文一激靈,仿佛童年陰影再現,他下意識往後縮了下,罵道:“什麽都忘了還記得揍我?!你和……和……”

他咬咬牙,終究還是吞下了卻伐的名字。

結果就是杜文看着卻征的這張黑臉越想越氣,氣成河豚,扭頭就走。

“……莫名其妙。”卻征嘀咕着追上解雁行和卻戎。而此時解燕停的通訊邀請竟然又催了過來,順帶還發來了一個定位,“你們到這個地方去等,躍遷艦馬上來接你們。快。”

解雁行茫然地把定位轉遞給卻戎,少将立刻一腳油門将飛車開出騰雲駕霧的陣仗來,甚至跟拍電影一樣直接沖進躍遷艦的接引艙。

“解雁行,你可終于來了,到底什麽情況啊?怎麽還要坐躍遷艦,這是要去哪?”解雁行一下車鄒青就沖過來問。

“對啊對啊,你哥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楊夢也小跑過來,忽然壓低聲音,“而且,你和你哥分明長得一模一樣,為什麽同一張臉在你這裏就平易近人,在他那裏就吓得我一動不敢動?淚痣buff有這麽可怕嗎?下次我畫反派的時候也加一顆試試……”

景鳴晖在一旁輕笑一聲,立刻引得楊夢怒瞪:“笑什麽笑,剛剛讓你去問到底要帶我們去哪兒,你不也不敢!”

“我只是懶得問。”今天的藍鯨董事長依舊全身上下嘴嘴硬。

“我也不知道……”解雁行話還沒說完,立刻被鄒青打斷:“不會拐賣我們去做人體實驗吧?!大家都是地球人,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卻征聽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拽住卻戎手腕,靠近問:“卻戎……他們在說什麽?什麽叫……人體?地球人?還有……”

“糟糕,怎麽不小心把你帶上來了?”卻戎佯裝驚訝地低呼,正好其他人也都投來視線,他擡眸笑道,“我們的秘密被發現了,怎麽辦?”

“滅口。”解雁行果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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