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妾(一)

第二天,整個孟府被一陣鑼鼓吵醒,許若水也不例外。孟天博的手和腳都搭在了她的身上。

“娘子,再睡一會兒。”孟天博嘟哝着,雙腳拔着更實了一些。

“大少奶奶,奴婢伺候你梳洗?”煙兒在門外詢問道。

許若水輕手輕腳地移開了孟天博的手腳,挺身坐了起來,“進來吧。”

煙兒提了水進來,一臉的興奮,“二少爺納妾可真是熱鬧,就連奴婢們都得了賞,夫人還格外多裳了些衣裳,看這樣子,這位姨奶奶很受夫人的喜歡的。”

煙兒說得歡,許若水的臉卻沉了下來。納一個妾就如此大的排場,敲鑼打鼓,深怕別人不知曉一般,就連下人們都得了賞,這讓她對孟天啓和孟夫人又恨上了幾分。

“娘子~~~”孟天博雙手插進了許若水的纖腰,“起來怎麽也不叫我?”低啞醇厚的嗓音讓人恍惚。

“撲哧,”煙兒正好從淨室裏出來看到這一幕,笑了出來,想起昨晚孟天博脫光的模樣,還有些不好意思,便低下了頭,說道,“一會兒二房新奶奶要給夫人和老爺敬茶,大少奶奶得一同到場。”

這是規矩,新婦進門要給家中的親戚一一敬茶,只是娶妻和納妾有所不同。許若水記憶猶新,猶如昨日發生的事情一般。成親當日,許若水在舅母劉巧和王夢嬌的相扶下,上了孟家的大紅花轎,之後的一天遵行舊例,三拜天地之後,便在喜娘的攙扶下去了新房。

孟夫人打一開始便不喜歡自己,所以沒有通知其他親戚,結果她一個人從早上枯坐到晚上,等到孟天啓酩酊大醉回屋時,沒一句軟語暖言,便吹了燈上榻了。

第二天醒來,許若水已經從一個閨房小姐變成了孟家婦人,懵懂不知的她還以為這一切都是如此,最後才去給孟老爺孟夫人敬茶。

想不到現在納一個妾的排場竟然強過娶一個正妻。只是納妾之禮相反。

許若水去了淨室梳洗,留下煙兒伺候孟天博穿衣。今日府中大喜,許若水身為長房兒媳,便穿了紅羅開襟裳,發髻上插了只鑲了紅寶石的簪子,因着首飾本就不多,所以還是重新戴了昨日的銀色镂雕小花簪于發髻後。

回卧室時,被孟天博玉樹臨風的模樣鎮了鎮,細細打扮之下,這男子絕不遜色與其他人,五官像是被人雕刻一般讓人印象深刻。

“娘子,你真好看,”孟天博總是不吝啬自己的贊美。

許若水莞爾一笑,“出去用膳吧,讓新人等總是不好。”

膳後,主仆三人關了房門打算出去,寶梅好像有話對許若水說,可是許若水裝作沒看見,只顧着帶人出去春晖院,心裏卻想着要和寶梅說,別沒事就找她,兩人碰面多了,事發後反而會成為一種嫌疑。

春晖院,紅綢成花高高挂,燈籠似珠盞盞高,門口寶菊候着迎人,見了孟天博夫妻兩個,便福身說道,“大少爺大少奶奶可來了。”

丫頭們都一臉的喜氣,更別提孟夫人了,進了花廳一瞧,她一身紅色福紋拖地裙裳,耳朵上挂着一對雪裏紅玉耳墜,更顯了她肌膚嫩白,發髻上一朵金燦燦的牡丹争豔钏,中間的花蕊鑲了名貴的紅珊瑚,在金光的耀襯下,熠熠發光。

孟老爺則實在了些,一襲藏藍色長衫罷了。

兩位長輩落坐于正堂四方桌的兩邊,姨夫人則坐于孟夫人的下首,她沒有因為孟天啓的納妾之喜而換成喜慶的衣裳,依然是銀灰色清清淡淡的。

許若水朝幾位長輩蹲身行禮後,便帶着孟天博坐于姨夫人的對面,這時候姨夫人朝身後的胡婆子示意了一下,胡婆子便一同招呼煙兒出去了。

“老爺,夫人,二少爺和姨奶奶來了,”寶竹進來回道。

“快讓他們進來,”孟夫人連忙笑着回道。

不一會兒,孟天啓攜着一身桃色高腰拖尾裙的方麗穎進來了,她含羞帶怯地低着頭,一副新娘子嬌滴滴的模樣。

“請姨奶奶給老爺夫人敬茶,”寶竹在孟天啓坐下來之後,大聲地說道。之後,便由寶蘭帶着小丫鬟進來,手裏捧着全套紅邊嵌金絲鴛鴦杯壺過來。

先是方麗穎給孟老爺和孟夫人敬茶,“請老爺和夫人喝茶。”這茶敬了之後,便不能喊光明正大地喊姨母姨父了,除非是孟夫人不在意,這便是妾侍的悲哀。

“好好好。。。”孟夫人忙不疊失地讓人起來,滿臉帶笑,一杯清茶盡數喝下,還從袖子裏拿了一對圓而厚實的純金手镯出來,“這對龍鳳手镯是我的一點心意,你收下,快些為我們孟家開枝散葉。”

“謝夫人。”方麗穎雙手接下,交予身後的丫鬟春錦,并輕聲交代,“好生保管着。”

春錦點頭應下。

孟老爺小啄了一口茶,然後放在了桌上,說道,“此生為我孟家婦,需謹記我孟家的家規孝義仁道,你可做得到?”

“能。”方麗穎答得幹脆堅定,許是孟老爺的話有些重了,孟夫人睃了丈夫一眼,埋怨道,“好端端地和孩子說這個做什麽,仔細吓得她。”說完,又對方麗穎說道,“好孩子,快些起來吧,地上涼。”

孟夫人喜形于色,對外甥女的喜歡表露無遺。

許若水回想當初,孟夫人只端了茶盞而不飲,訓斥的話說了一堆,更加沒有任何喜禮相贈,這天地之別,怎能讓她不冷眼相看。

“請姨奶奶給姨夫人敬茶。”寶蘭又斟了一杯茶。

方麗穎提裙重新跪下,端端正正地持了茶盞,“請姨娘飲茶。”

姨夫人從衣襟處掏出一對雀銜珠的步搖出來,先置于托盤上,後端了茶盞,“我算半個方外之人,身邊也沒多少好東西,這一點聊表存心。”

“謝姨娘。”方麗穎話音一落,便能聽到孟夫人嘀咕的聲音,“也忒小氣了些,沒有嘛就算了,丢人現眼。”

“你少說兩句,”孟老爺小聲呵斥道,看見那兩只步搖,他心都緊了一下,萱兒,你怎得舍得将你我定親之物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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