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25
江曉竹依舊在床上沉睡着。
江浩南慢慢地走近,也是第一次,仔仔細細,認認真真地看着她。
她瘦了很多,下巴都尖了起來,臉色因為疾病而面色蒼白,唇色很淡,幾乎半點血色都沒有,而眼下是濃重的青影,纖長的羽睫靜靜地覆蓋着,弧度完好。
她的長發胡亂地散在潔白的枕頭上,額頭還用紗布包裹着,點點紅色透了出來,沒有放在被子中的右臂垂在一邊,手背上隐隐有着道道紅痕。
江浩南走近,輕輕卷起她寬大病服的袖子,便看到縱橫交錯的紅痕清晰地印在白皙消瘦的手臂上,有的血跡已經幹涸結痂,而那些被紗布包裹之處,更是可以想象的血肉模糊。
江曉竹真的,受了不少苦。
他一直想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江曉竹自找的,一切都是因為她貪慕虛榮的騙人,可是這一刻他怎麽都說服不了自己。
深深的無力感席卷全身,他突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原來,他的所謂的報複只是折磨一個剛剛二十出頭涉世未深的小女孩麽?
江浩南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看着沉睡的江曉竹很久。
他有些不認識自己,也不認識床上的她了。
病房裏很安靜,甚至消毒水的氣味在這樣的安靜中都變得不是那麽刺鼻了。
江曉竹的手動了動,眼珠在眼皮下轉了轉。
一直盯着她的江浩南注意到了她的異狀——這是江曉竹要醒過來的前兆。
他靜靜地坐在那裏,等着江曉竹的清醒。
就像被從睡夢中喚醒,她的眼睫輕輕顫了顫,然後不情願地睜開眼睛,眨了眨,眼中有一瞬間的空茫,她的視線停留在病房的天花板上片刻,然後漸漸清醒過來,輕輕扭轉着頭打量着屋中的擺設,似在确認身在何處。
然後,她的視線轉向了他。
江浩南敏銳而清晰地發現,在江曉竹看向她的時候,她一瞬間瞪大的雙眼,然後便是不加掩飾的驚恐,她的嘴唇顫抖着,立刻坐起了身體,抱着被子向後縮去,就像防備敵人一般,瞪着他。
因為她抗拒而防備的動作,江浩南僵住了臉。
他站起身,離開床邊走到門口,沉聲說:“醒了?”
江曉竹依舊沉默地縮在床角,不發一言。
“你暈過去了,現在在賀堯的醫院,是孫繡之把你送過來的。”他自顧自的說,不在意江曉竹的神色:“賀堯說你勞累過度,由心室缺損誘發心肌炎(一切都是我為了情節胡編亂造,考據黨請輕拍,醫學生更要見諒啊)情況不太好。”
江曉竹看着他,不明白他說這些話的意思。
她怎麽生病的,難道江浩南不應該是清清楚楚麽?
她在用她僅有的這條命還債。
“你不用這麽看着我,你自己也清楚我為什麽會這麽做。”似乎被江曉竹看得有些不适,他忍不住惡言相向掩飾那份不安。
江曉竹垂下眼。
她很清楚,什麽都清楚。
就像她的愛情已經夭折一樣,她突然覺得過往的歲月如此模糊,而現實總是如此惡毒,一遍遍地将她打回原形,然後一點點将心中的愛情揚灰挫骨。
醒來的時候看到江浩南,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她走投無路,逃不到哪裏去的。
她就是那只撲火的飛蛾,江浩南就是那溫暖而炙熱的光源和太陽,靠的愈近,自己焚燒得愈快,最後只剩下一堆飛灰,風一吹,便消失無蹤了。
江曉竹深深深深地躬起身體,明明才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可是驀然之間卻給人像八十歲的老妪一樣的感覺。
悲哀而深重。
江浩南不知怎麽的,突然間心間被刺了一下,他蹙起眉頭,不喜歡這種情緒失控的感覺,于是轉過身沉聲說:“想必你已經知道,我原本覺得章老板很适合你,畢竟你只是江家的冒牌貨,如果能嫁給章則,對你來說也算是不錯的歸宿,你享受了那麽多年江家的富貴,為江家做一些貢獻,也是應該的…….”
江曉竹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一寸寸的冷。
有些事情知道是一回事,聽到他親口說的,便是另外一回事。
江浩南真的是連最後一絲微薄的自欺欺人的幻想都不留給她。
她什麽都沒有,什麽都做不了,拿什麽來抗衡江浩南的決定?
江曉竹看着那個熟悉而挺拔的背影,就像再也忍不住一般,淚水潸然而下,那些過往的記憶在頭腦中一閃而過,如果,如果他能看在他們一同生活了這麽多年的情分上,放她一馬,就放她一馬…….
想到這裏,江曉竹突然擡起手背用力地擦了一下臉上的淚,她從病床上爬下來,然後跪在冰冷地板上,嘶啞地說:“江浩南,我求你,算我求你,我給你當一輩子傭人,伺候你一輩子,算我求你,求求你了,不要把我嫁給章老板,我求你,我給你當牛做馬報答你,我一定一定還欠你的錢,我會努力工作賺錢還給你,所以,求你,我求求你了……”最後的聲音越來越低,甚至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江浩南驀然轉身,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江曉竹。
他這一生活了三十幾年,被很多人求過,也求過很多人,可是卻從來沒有今日這種感覺。
就像是什麽狠狠地戳中了他的心肺,讓他的呼吸都開始變得沉重而艱難。
江曉竹期冀地望着她,不顧眼中的朦胧。
江浩南的心軟就是她最後一課救命稻草,她只能死死地攀住,即便是沒有了尊嚴。
她突然覺得有什麽溫熱的液體開始從鼻孔中流出來,然後耳朵癢癢的,像是游完泳耳朵進水後突然水自己流出來的那種溫熱。
江浩南從來沒有見過這種眼淚。
她殷切地看着她,晶瑩的眼淚一顆顆地順着她消瘦的臉頰流下,靜靜的,甚至都沒有聽到嗚咽的哭聲,然後,他便看到她的眼睛似乎突然一下子變得朦胧起來,一條血線從她眼中流出來,蜿蜒過她的面頰,留下觸目驚心的痕跡。
接着便是她的鼻子,然後是耳朵。
江曉竹在他面前驀然間弓起身體,劇烈地咳嗽着,一口血猛地吐了出來。
江浩南吃驚地後退了一步。
然後,江曉竹就這麽輕飄飄地倒了下來。
那連接在她身體上的不知道是什麽儀器開始尖銳地響起來,一聲聲地,像一把錘子,重重地敲打在他的心房上。
賀堯和幾個醫務人員急匆匆地推開門走了進來,看見倒在地上的江曉竹,賀堯怒道:“江浩南,你這是幹什麽?我不是跟你說過曉竹現在受不了刺激,你有什麽事情不會等她好了再說嗎?還是你想要你妹妹的命!”說着便推開他,與其他人把江曉竹扶到病床上。
一名年輕的一聲盯着儀器說道:“賀醫生,血壓降低,心跳加快,病人五官流血。”
賀堯神色一凜,立刻說道:“立刻搬到重症監護室,叫小劉把設備準備好,我要檢查一下病人的心髒狀況。”
立刻有人出門準備,然後其餘人便随着賀堯将昏迷的江曉竹推出病房。
江浩南靜靜地站在原地,盯着地上那攤血。
那是他親眼看到江曉竹吐出的,做不了假。
她沒有騙他而博同情。
她的血,真紅啊,紅得刺眼。
江浩南蹙起眉頭。
江曉竹一直在重症監護住了四天才出來。
這四天,不管江浩南工作多忙,總會抽出一段時間來看她。
可是江曉竹一直都在睡着,仿佛很累很累,很久沒有這麽安靜的睡過覺了。
徐若蘭是在第二天才知道消息的,江浩南沒有瞞住她,把情況簡單的告訴了她。
看着病床上插着氣管的江曉竹,徐若蘭突然生出一種憐憫和同情,事情經過如何她是最清楚不過的,這幾日表姐孫繡之也旁敲側擊地問過她,可是她為了維護江浩南只是說自己什麽都不知道,而如今看到江曉竹半死不活的樣子,她不能不說有一種愧疚。
她從來沒有試圖阻止過江浩南,甚至都沒有勸過他。她總覺得那是江浩南自己的妹妹,他自己都不心疼,那麽她那麽多事管什麽?畢竟她最重視的是自己跟江浩南,別人的事情,她也沒有精力去理會。
可是她覺得自己想錯了。
前一段時間她一直覺得江浩南兄妹兩個有事發生,所以才會讓他有這麽大的轉變,甚至做出那樣的事情,她以為江浩南是涼薄的,可是在看到這幾日江浩南的模樣的時候,才知道他不是不在乎。
不是不在乎江曉竹。
可是他又為什麽這麽自相矛盾呢?
徐若蘭猜不透江浩南的想法,她一向以他的歡喜好惡為行動指針,甚至會因為江浩南偶爾誇獎一句她的漂亮,就會一直穿着那件衣裳。
可是同為女人,她知道什麽事情是最大的痛苦。
當年表姐孫繡之在美國的事情,她知道的清清楚楚。
應該說,二十八歲的徐若蘭長到現在,無疑是幸福的,事業和愛情從來沒有讓她失望過,她的人生就像是順流而航行的船,順風順水。
可是她偶爾看到江曉竹,總會有一種淡淡的苦澀的味道,仿佛那樣年輕而鮮活的軀體之下,有一顆異常滄桑成熟而堅韌的靈魂在裏面,她不能不承認,江曉竹是乖巧的,溫順的,羞澀的,在她和江浩南的愛情中,他的妹妹完好地扮演着一個布景板,一個乖巧的局外人。
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呢?明明都是一樣的,在糖罐子裏泡大的孩子啊。
為什麽總覺得她偶爾蹙起眉頭的樣子,像是藏起了什麽。
那些被時光和往事掩埋的秘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徐若蘭隔着厚重的玻璃窗看了她半晌,才安靜的離開。
別人的人生,究竟與她無幹。
此時的徐若蘭還不知道,這個在病床上昏睡的女人将成為她愛情之路上最大的障礙,也正是因為江曉竹的存在,她的愛人才會離她越來越遠,最終,形同陌路。
命運在下一盤棋,誰是主角誰是配角,終歸到最後才會揭曉。
作者有話要說:求撒花求留言求收藏求評論QAQ 我腫麽才能把潛水的妹子們炸出來呢?撓頭f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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