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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公已過拐彎處,此地空餘小尼姑。
看來這位恩公喜歡做了好事不留名。這也沒關系,等以後回到少林寺立了長生牌位,我會把他的畫像挂上去,每天敬香的。
壞人已經離去,這裏算是安全了。我本想回去,結果因為這城太大不小心迷了路,轉了一大圈才找到那座酒樓。但當我回到酒樓前時,卻發現包不同和風波惡已不在原處了。
額,他們去哪裏了呢?去找我了?捉壞人了?半路上突然遇到奇怪的家夥被吸引注意力了?
身上根本沒有銀子,之前跳樓的時候又把窗子撞破了,我怕酒保找我要賠償,不敢上樓去找,估計他們也不可能還在那裏。周圍的行人和攤販都被我問了個遍,有幾個看見的,所說的方向卻都不一致,東南西北都讓他們給說全了,搞得我也不好随便去找,就怕萬一走了個反方向。
綁匪先生不見了,那麽,我可以逃跑嗎?
雖說我是個出家人,也不要這樣考驗我啊。其實我這人真的沒什麽定力,誦經的時候愛跑神,幹活的時候愛偷懶,沒事還總想肉吃,品性實在是非常非常非常差的。
今天真的很熱。
突然懷念起菜園子裏的涼棚,就算偶爾在外面幹活,師叔也總會額外扔給我一頂草笠的。飯堂裏的綠豆湯,又甜又沙口,可惜只有很少的機會能喝到。
站的累了就蹲下,蹲着腿酸了便又站起來。也不知在原地等了多久,街上行人來來往往,始終不見那兩個沒一刻消停的灰袍漢子。
一頂帽子突地按在了我頭上。
被烈日曝曬了幾個時辰的頭頂,已經灼痛得有些麻木了。這一按卻讓我回過神來,發現身前不知什麽時候站了一個人,中等身材,面目僵硬,正是之前救過我一次的恩公。
他面無表情地低頭看我,聲音一如既往地冰冷傲慢:“你在這裏做什麽?”
“在等人。”我回答道。
“等誰?”
“是兩位劫匪先生。他們把我從少林寺一直帶到這兒來,結果中間遇到了壞人,後來就找不見他們了。”
“既然是劫匪,也就說明來到這裏并非是你的本意。”武士先生道,“為何不跑,還在此地逗留?”
“他們讓我幫忙保管包袱呀。”我理所當然地道,“還沒有把東西還給人家,怎能擅自離開?”
“哼,簡直愚昧之至。”那武士冷笑一聲,卻也沒有再說什麽,伸手抓住我的衣領,只輕輕一提便将我拽将起來。我還有些不解,卻聽他道:“你要等的人已經走了,想找他們,就随着我。”說罷便拔腿向前走去。
我聞言大喜,趕緊跟上去,心裏對武士先生的佩服之情又不禁上升了一個臺階。恩公大人就是厲害,連名字相貌都不問就知道我要找的人是誰。雖說模樣醜了點兒,但是本領高強,心地也好,如果将來有機會出家,肯定會是一個好和尚!
懷着這樣殷切的期盼,我再次詢問起武士先生的名字。後者斜睥了我一眼,扭過頭去,走了兩步又忍不住轉回來瞥我,感覺眉頭好像皺得很厲害,然後眉心間還有絲絲粉末向下飄落。我瞪大眼睛盯住他,并發現武士先生的鼻梁上好像裂開了一條縫。
呃,裂縫?
我晃晃腦袋,一時間懷疑自己可能出現了幻覺,人的鼻子怎麽可能像牆一樣出現裂縫呢?還想要再仔細看的時候,武士先生已經轉回頭去,一只手捂住臉,另一只手伸過來猛地抓住我的帽子扣到頭頂上,同時悶聲道:“把你的帽子戴好!”
我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帽子歪了,趕緊正了正,戴好。
這也真怪不得我,廟裏很少有機會戴帽子的,而草笠兩邊有繩子,可以固定在下巴上,不必擔心歪的問題。獨有這種青布小帽,質地軟不說,還有些偏大,一個不注意就會偏滑開來,實在很難完全保持平衡。
不過是整理帽子的短短一剎那,武士先生鼻子上的裂縫已經神奇地消失了。
在發現我的帽子正了之後,他便恢複了對我的漠視,對于我不停追問他名字的行為完全充耳不聞。後來許是被我問煩了,他老人家終于開了金口,淡淡道:“一直追問別人的名字,怎麽不見你把自己姓名報上?”
這倒也是。
“小僧法名虛葦。”我說道。
少林寺的輩分排行是玄慧虛空,我是排在“虛”字輩裏。前面的師兄把風花雪月,梅蘭竹菊都叫完了,據說我來這裏的時候正好湖邊蘆葦開花,于是我那亡師大手一揮,虛葦之名就此定下。當然這些都是師叔告訴我的,我自己對于小時候的記憶倒是比較模糊了。
武士先生認真聽完,嗤笑一聲,繼續走路。
他還是完全沒有告訴我名字的意思。
不想說的話,就沒辦法了。我嘆了口氣,低垂下腦袋默默跟在武士先生身後,按着與他同一步調的步伐前進,他快我也快,他慢我也慢,結果最後不知怎的兩人速度都越來越快,只見身周店鋪樹木殘影般飕飕掠過,時不時有被撞到的行人發出驚呼。直至出了無錫城,還能隐約聽到後面守門衛兵的驚叫聲:
“老子的酒袋呢?”
我體力不濟,一開始還能跟得上武士先生的速度,但過了一會兒便支撐不住,停下來拄着膝蓋喘氣。武士先生仿佛後腦勺上長了眼睛,也即停步,回身看我,問道:“你的輕功哪裏學來的?”
“是捉老鼠的時候不小心練的。”我回答道。其實本來我只會點粗淺輕功,但那些藏經閣裏的老鼠實在太狡猾了,跟着它們折騰了兩年,我的輕功水平也比從前強了不止一星半點兒。
但武士先生很明顯不相信我的話。他再次嗤笑一聲,正要開口,目光卻頓住,冷冷望住我道:“帽子呢?”
我一摸頭頂,光禿禿一片。再看身後,只有花布包袱背在身後,青布小帽卻早已無影無蹤,想必是在方才的腳勁角逐中滑落,也不知掉到什麽地方去了。
武士先生看了我一眼,忽然将頭上黑鐵武士帽摘了下來,遠遠扔給我,讓我戴上。接着他丢下一句“在這裏等着”,身體連連幾個騰躍,轉眼間便消失在草葦之中。約摸半炷香的時間後又回轉來,伸手丢過來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卻是一身小號的西夏武士服。
我趕忙接住,才剛入手就聞到刺鼻的血腥氣,不禁被吓了一大跳,疑惑地擡頭看去。武士先生卻絲毫沒有要向我解釋的意思,只是背對着我,下巴高昂,靜靜地負手望天。
天邊之外,殘陽如血。
武士先生腰間的單刀也在滴血。
晚風拂亂了他的墨發,一縷一縷,紛紛落落,趁着英挺背影看起來格外潇灑。我目光一滞,思緒間不知蹿起了什麽,大腦還沒來得及動作,右手已經下意識地摸向了後腦。
入手的自然只有冰冷的黑鐵帽盔。
但我卻知道,帽盔之下的那個位置,有着一處尚未愈合的傷疤。每當在沒有星星的夜晚,那個地方便會隐隐作痛。
我知道我的頭上沒有戒疤,我還知道,我明明是個小尼姑,卻住在少林寺。
唔,為什麽呢?
這個我真的不知道。一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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