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修） ...

有句話是這樣說的：福從無雙至，禍總不單行。

就在恩公大人不知為何突然間憤怒離開之時，我還沒來得及去追，先被身後的戴花大嬸一把揪住了褲腿。

好吧雖然我身上現在穿的是裙子，但裙子裏面也是有褲子的，戴花大嬸就這樣牢牢地抱住我的大腿，開始嚎啕起來。

剛才明明還在掉了下巴一樣在那裏發愣，現在又哭得如此之凄涼，我一開始不明白她的情緒變幻為何如此之大，後來順着戴花大嬸的目光望去，才知原委。

卻是慕容公子在離去之時，一腳踏上了銀匣是也。

踏一踏銀匣倒不打緊，問題是慕容公子這一腳踏上去的時候也不知怎麽就使上了內力，生生将那四方匣踏成了稀扁的一塊，還嵌入了地板裏。

所以大嬸是要我幫忙把它取出來嗎？

我恍然大悟，這等小事，早說就好了。于是我大步走過去，伸手把扁平的銀匣從木質地板裏揭了起來，還吹幹淨上面沾染的木屑，試圖把它遞給大嬸。可是戴花的大嬸根本連手都不伸一下，只是抱住我的褲腿，繼續大哭。

= =額，不對嗎？我瞧瞧被踩的不成樣子的木匣殼，于是好心地幫忙把外面東一塊西一塊雜亂分布的木頭碎片都給摘幹淨，只留下裏面一整塊扁平銀餅，認真地遞到大嬸面前。

大嬸看了一眼銀餅，更加用力地拽住我的腿，繼續大哭，頭上的花都掉了，還差點把我裙子給扯下來！雖然始終秉行着出家人不應該發脾氣之類的原則，但我終于還是有點忍不住了。

任誰被一位長得像根大蔥似的大嬸使勁拽褲子都不會覺得很開心的。更何況恩公大人才剛負氣離開，萬一我不趕緊追上去，待會兒把他弄丢了怎麽辦？

所以大嬸你到底是想說什麽啊？你想說什麽你就說啊，你不說我怎麽能知道你想說什麽？雖然你很有誠意地看着我，可是你還是要說出來我才能知道你想幹什麽的。你說你是想要這個銀匣子呢，你還是不想要這個銀匣子呢，那你到底是想要還是不想要這個銀匣子呢？

戴花大嬸：“……”

她又開始嚎啕大哭了，一邊哭一邊伸手指着銀餅。于是我終于明白，她是嫌銀餅太扁不喜歡，想讓我幫忙捏成別的形狀。

真麻煩的大嬸，這麽大歲數了還喜歡捏銀子玩。秉着尊重長者的原則，我只好幫她把銀餅捏了一下，分別捏成兩個蘿蔔和白菜形狀的，可是大嬸還是哭。

我最後也沒辦法了，瞧她不喜歡那銀子，索性想自己揣走得了，大嬸這回又不幹了，拽着我不讓走，要我賠銀子。我哪裏有銀子賠她？她又不肯要銀蘿蔔和銀白菜，最後我只好幹脆把大叔扔給她了。反正正好那裏也有他自己簽下的契約紙，他自己又按了手印，我再幫他改下名字，一切俱都完備。

這也是為了大叔好，嫁給戴花大嬸不管怎樣總比沒事出門拐騙小姑娘好的多了，我做的這一切都是在積德行善呢。況且大叔比我沉得多，賣的銀子定然也更貴些，大嬸你可賺多了！

弄完這一切，向來喜歡做好事不留名的我迅速跳出窗外，飛也似的尋找慕容公子去也。遠遠還能聽到戴花大嬸那感恩戴德的嚎啕聲。

果然離開是對的。不然大嬸太過高興，非要再塞給我些銀子什麽的，那豈不是罪過？

街上空蕩蕩的，慕容公子早已經不見蹤影，我孤獨地站在大街中央，順手買了根糖葫蘆，一邊吃，一邊焦急地尋找着慕容公子的身影。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也見不到的恩公大人你究竟在何方？在啊在何方？

緣根師叔曾說過，再狡猾的食物也逃不過我那能穿透鍋蓋和房梁的雙眼。雖然慕容公子不是食物，我也依舊發現了他的身影。

正所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募然回首，那人卻在巷道裏面看猕猴。

其實我一直覺得我也是很有做詩人的天賦的。不過話說回來慕容公子不是已經離開了嗎，怎麽會在這裏看猴子呢？

再者就是這裏怎麽會有猴子呢？而且除了猴子，還有貓，雞，狗和鴨子等等動物圍聚。就見那只猴子左手一只雞，右手一只鴨，兩腿還夾着個大青蛙，在那裏正試圖對一只貓欲行不軌。

= =額……我想說這到底是個什麽狀況？

慕容公子的耳朵可是尖的很，我才一過來就被他聽到了聲音，冷冷地扭過頭來看着我。他伸手指住那只動作很不雅觀的猴子，聲音裏的寒氣幾乎能把空氣吹成冰：“你說吃掉了給我帶來的果子的猴子，是不是這一只？”

“(⊙o⊙)…額……這個我也不能确定，應該不是吧……”我糾結道，“吃掉恩公大人果子的那只猴子個頭可沒有這麽大，而且好像也沒有對貓什麽的做這種事情……”

慕容公子深吸了一口氣，猛然拍出一掌，将那猴子給震飛了出去，當場斃命。其餘的動物得到自由，登時一哄而散，只留下滿地亂毛和點點鮮血。我目瞪口呆地盯住這地上血跡，感嘆道：“看來這裏的打鬥一定很激烈。”

恩公大人臉色青青白白，又騰地轉為血紅，甩手拂袖而走！我趕緊緊随其後，狗腿地遞上糖葫蘆，恩公大人瞅了一眼上面的牙印，憤怒扭頭。我有些糾結，習慣性地撓撓腦袋，撓掉了一大把鑲金花的大發釵。

恩公大人說不想見到我呢……肯定是因為這個不理我的。那可怎麽辦呢？我糾結來糾結去，試圖向慕容公子詢問解決辦法，後者根本不搭理我，可是不跟着恩公大人的話，我又不願意去青樓裏做嫖客或者被嫖客來嫖，無奈之下，還真被我想出了一個可行的辦法。

正好身上有從戴花大嬸那裏弄來的銀蘿蔔，我就用它去路邊買了一張京劇臉譜的面具來戴上。這樣恩公大人就看不到我的臉了，真是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

慕容公子對這個方法也最終表示接受。他嘆了幾口氣，去路邊小販手裏拿回了我的銀蘿蔔，扔給對方一塊碎銀子。後者本來有些不願意，瞧見恩公大人一腳把地面跺出一個坑，當即二話不說雙手奉上銀蘿蔔。

不過看起來恩公大人似乎也沒有把東西還給我的意思，直接塞自己包袱裏去了。我想他應該不會在餓了的時候吃那東西的吧……

這面具戴起來很輕便，就是悶了些，睡覺的時候也不太方便。後來恩公大人隐晦地提醒我，睡覺了就不用戴這東西，我才算從總被硌醒的噩夢中掙脫出來。

因為早已經過了三天，估計王姑娘和包不同他們幾人也定不在那長春山下的鎮中等我們了。是以慕容公子與我商議——好吧事實上他根本沒有跟我商議，而是自己做好看了決定再一五一十地說與我聽。他說那白玉璧上寫了些東西，具體是什麽不能告訴我，不過接下來要去的地方倒與那玉璧有關，但具體要去哪裏，也不方便告訴我，而且就算告訴了我，我也不知道。

= =所以恩公大人您究竟是想跟我說些什麽？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些東西全都不能告訴我？

不過不管怎麽樣，對我來說，只要是能跟着恩公大人就好了。只要他不攆我走，哪怕是跟一輩子也沒關系，反正恩公大人生的俊，看着也開心就是了。

我們一路往東而去，方向卻是越來越接近洛陽那邊了。一說到洛陽我就忍不住想起少林寺，真的很想回去看看緣根師叔啊，我其實偷偷地給他留了不少肉幹呢，基本都沒什麽味道，藏在菜園子裏也夠他吃上很久的了。

可惜慕容公子并沒有要帶我去少林寺的意思，我自己也完全沒有這種想法。開玩笑，要是真的被戒律院給逮住，砍斷我的腿可是怎麽辦才好？

但有時候真的是你害怕什麽，它就偏偏來什麽。

這一日，我與慕容公子剛剛在一家茶鋪外面下馬準備吃點東西，卻偏偏遇見了一位故人。不是別人，正是我在少林寺的師兄之一，法號虛竹和尚。他卻是正好在茶鋪外面啃着一個野菜的窩窩頭。平常他的眼神都不怎麽尖的，偏偏這一回，我還沒等下馬，就先被師兄給抓了個正着。

虛竹師兄完全無視掉了我的女裝，長發，以及蹿高了好幾尺的個頭，只是蹭地一下撲了過來，嘴邊還挂着窩窩頭的渣滓，沖着我興奮叫道：

“師弟！真是吓死師兄了，原來你沒死！”

我差點兒一頭從馬背上栽下去！周圍衆人紛紛遠目而望，目光中詫異帶着憐憫。

我讀懂了他們的眼神。

那些人是在說：這和尚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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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只怪我今天偷懶，忘記了帶面具。

一失足成千古恨哪。

慕容公子不動聲色地走過來，伸出一只手臂扶住我，幫我安全下馬。我趁機躲到他身後，連腦袋也不露，只是悶聲悶氣地道：“我不是你的師弟，你認錯人了。”

虛竹師兄聞言竟焦急起來，對我道：“師弟啊，你我一同在寺中長大，就算你容貌外表均有大變，小僧又如何會不識得你？實在不行，究竟出了什麽問題你也與師兄說一說，有什麽能做的，師兄盡量幫你就是了。”

我猶豫了一下，想到虛竹師兄對我素來不錯，又瞧着周圍并沒有其它師叔師伯在，也就從慕容公子身後走了出來，對他道：“那還請師兄不要把今日遇見我的事告知他人。”

“你……唉。”虛竹師兄嘆了口氣，“好吧，如果師弟你堅持要這樣的話……不過師兄還是覺得，若是有什麽不好解決的事情，師父師伯他們一定會……”

“緣根師叔最近怎麽樣？”我趕緊打斷他的話，虛竹師兄什麽都好，就是太聽話了。出現了這種事情，難道你還真能覺得我可以再回去少林寺不成？

“這個……”虛竹師兄撓了撓腦袋，“小僧沒有去過菜園子，并不知緣根師叔的狀況。不過如今寺裏上下都傳你已經死了，很多師兄弟們都傷心得很，大家都說，沒有了虛葦，日後洗澡的時候可就沒有人幫忙遞毛巾了……”

慕容公子突地看了我一眼，目光刺得我脊背發寒，我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這時候虛竹師兄說到洗澡，終于後知後覺地發現我身體跟以前不太相同，不禁後退一步，像見了鬼似的指住我大叫起來：

“師，師弟！你個子怎麽變高了？還有你怎麽，你怎麽……你怎麽變成女人了！”

慕容公子的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我被師兄這遲鈍勁頭弄得有些頭痛，索性告訴他道：“這都是因為我誤食了一枚紅果啊。”

“紅果？”

“是的。”我悲痛地低下頭，“昔日師弟我有一次下山去買菜種，結果貪吃了山間的一枚紅果，吃完後竟然就變成了現在這幅模樣。我實在是無顏去見寺裏衆位師兄師伯，只好自此下山，隐姓埋名，從此奔走于天地之間，行俠仗義，除惡揚善，憑我的微薄之力為這世間盡一分佛陀之心。”

“……”慕容公子不知為何扭過了腦袋。

“沒想到這世間竟然會有能讓人改變性別的紅果！”虛竹師兄滿臉驚詫，又向我建議道，“師弟，不然你還是與我一起回少林寺吧。師傅師伯他們武藝精深，也許能知道什麽可以讓你重新變回男子的方法！”

我聞言趕緊搖頭，悲痛道，“師兄，你還是忘了我吧。我早已經不是你過去的那個虛葦師弟了，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不！”虛竹師兄激動起來，一把抓住了我的雙手，大聲道，“在我心裏，你永遠都會是我的師弟！”

“……阿寧，是不是該進去吃飯了？”恩公大人在旁邊瞅了半天，終于按捺不住走了過來，狀似無意地拂開虛竹師兄的手，示意我跟他進茶鋪。虛竹師兄這才注意到旁邊原來一直伫立個大活人，不由得詫異道：“師弟，這位是……”

“這是姑蘇慕容公子。”我差點兒習慣性地說出是恩公大人，想了想又趕緊改口，鄭重介紹。

“哦哦，我知道的。”虛竹師兄恍然大悟，“就是那位殺了你的慕容複公子對不對？”

“……”我注意到恩公大人眉心皺起，又要發怒，趕緊打圓場，問虛竹師兄為何下山來，又邀請他一起去茶鋪裏喝茶。虛竹師兄卻是從懷中抽出一張請帖，表示他是下山來派發英雄帖的。慕容公子目光一閃，伸手抓過一張請帖打開來看，突地笑道：

“原來少林方丈是要廣邀天下英雄，見識我慕容家高招？”

“不敢不敢。”虛竹師兄趕忙雙手合十，連聲念着阿彌陀佛。“敝寺恭請姑蘇慕容施主駕臨敝寺，決不是膽敢得罪。只是江湖上紛紛有傳言，武林中近年來有不少英雄好漢，喪生在姑蘇慕容氏‘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神功之下，比如我寺中玄悲大師，又如我虛葦師弟……”虛竹說到這裏看了我一眼，似乎覺得哪裏不妥，于是改口道，“總之，還請慕容公子務必在九月初九重陽佳節駕臨敝寺，若是真有什麽冤屈，也好向大家一并解釋明白……”

“那就勞煩小和尚向你們方丈通報，說我姑蘇慕容定會準時光臨，看一看你們少林寺要如何往我們家公子爺身上潑污水！”

遠遠傳來一個聲音，卻不是別人，正是“非也非也”包不同。

在他身後，跟着的人卻分別是風波惡，公冶乾以及一位有着傾城姿色的少女。她雙手緊緊攥在胸前，輕聲喚道：“表哥！”

正是王語嫣。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刀口逃生的填鴨扔了一顆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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