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面壁十年

天玄宗全宗門上至已經退隐多年，不再過問世事的長老，下至在宗門掃地的仆人，都知道，天玄宗現任的掌教真人，清林是一個老好人從沒見過他偏袒過誰，，也從來沒見他大聲訓斥過誰。但他們并不知道，即使是老好人，一旦被觸犯了自己的底線，生氣起來也是很可怕的。

當清寒他們剛回到宗門時，掌教真人身邊的一名弟子便來傳令說掌教真人叫他們馬上過去一趟。

雖然擔心離梓軒身上的傷勢，但掌教真人的命令清寒也不能不聽。無奈之下，清寒只好先回自己的房間将自己珍藏多年的護心丹給取出來讓離梓軒服下，暫時護住了離梓軒的心脈。

待清寒一行人趕到掌教真人所在的紫金峰，清寒發現平時很難聚到一起的他的那些師兄師姐們此刻竟然一個不少的全部都在這裏。

再去看掌教真人的臉色，一張原本總是帶着和善微笑的臉上此刻竟然盡是嚴肅之色，再無平時那般和善的模樣，臉上也無一絲笑意，清寒心中暗嘆一聲，看來這件事情不會這麽簡單就了結了的。

蘇蝶舞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大大的眼睛中充滿了淚水，在掌教真人嚴厲的目光下不敢擡頭，甚至連聲音都不敢發出來。

有弟子看着她那可憐的模樣心中感到十分不忍心，準備上前說情，卻被掌教真人一個嚴厲的瞪眼給生生地壓了下去，只能在一旁用憐惜歉意的目光注視着蘇蝶舞。

“違反門規，私自進入禁林，最後甚至還導致一名弟子死亡。蘇蝶舞，你可知錯？”掌門嚴厲地聲音在耳畔響起，如同震雷一般，讓蘇蝶舞整個人吓得不知所措。

“弟子知錯，只要掌門不把弟子趕出天玄宗，弟子願意接受任何懲罰。”帶着些許啜泣的美妙嗓音在安靜的大堂內萦繞，楚楚可憐的模樣讓更多人心生不忍，讓許多弟子都想上前來為她說情。

蘇蝶舞滿含淚水的眼中快速地閃過一絲得意，她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蘇蝶舞自認為自己僞裝的夠好夠逼真了，卻不知道這一切，以及她眼中快速閃過的一絲得意都被一旁虛弱的靠在師父身上的離梓軒給看的一清二楚。

在心中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離梓軒閉上雙眼，不忍再看向那個他曾經心儀三年的人兒，直至今日，他才真正發現她原本真正的面目，也不知他是應該為自己終于看清眼前人而感到開心，還是應該為自己知道的太晚，結果被那人生生騙了三年，最後還導致碧瑤師妹死亡而感到憤怒。

忽的，離梓軒睜開雙眼，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緩緩地挪動自己的步子，走到掌教真人面前，突然跪下。

“這一切都是弟子的錯，弟子作為天玄宗的大弟子不僅沒有以身作則遵守門規，反而違背了門規私入禁林”

離梓軒停頓了一下，朝着姚剛的方向看去，姚剛依舊是那副呆呆地模樣，抱着碧瑤的屍首，任何人過來想要勸他放開他都不理會。

“從而導致碧瑤師妹的慘死，這一切都是弟子的錯，求掌門責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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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梓軒再次閉上雙眼，心中卻是一片清明。罷，罷，罷，他始終無法揭穿蘇蝶舞，這個他心儀三年的女子，就當這是前世他欠她的，索性在這一次，全部還清，從此以後，兩人之間，一刀兩斷，再無瓜葛。

完全不了解離梓軒的心中所想，清寒的面色略帶複雜，他沒想到他這個最得意的弟子迷戀蘇蝶舞竟然迷戀到這種地步，甚至願意替她受過。

心中又閃過前世種種，以及那本書上的內容，心中不禁為離梓軒感到擔憂，他是絕對不會重複前世的荒唐了，但是離梓軒……

清寒搖頭不再想那些事情，當務之急是求掌門不要将軒兒逐出師門，至于蘇蝶舞的事，以後再說。

“掌門師兄，教不嚴，師之惰，今日私入禁林的大都是我的徒弟，都是我這個師父管教不嚴而造成的，希望掌門師兄看在軒兒尚且年輕，又是初犯的份上從輕發落，之後師弟定會嚴厲管教他們。”清寒站出來為離梓軒求情。

“說的容易，私入禁林是大罪，按照門規是要被逐出師門的，而且如果我從輕發落了他們，叫我怎麽對得起死去的那名弟子的在天之靈？”掌門再無平時的平易近人，一舉一動全都透露出屬于掌門的威嚴。

清寒似乎早有準備，不慌不忙地從自己袖中掏出一顆白色的丹丸，呈給掌教真人。

“師弟願意将返靈丹送給碧瑤作為補償希望掌門師兄能夠對軒兒他們從輕發落。”

清寒此舉一出，原本安靜地大堂立即像是開水沸騰了一般，嘈雜不已，衆人紛紛議論着掌教真人手中的那顆返靈丹。

離梓軒擡頭用複雜地目光注視着依舊面不改色的清寒，他是知道返靈丹的，修真之人違背天道輪回，強行與生老病死抗衡，即使能夠求得延年益壽，死去卻将受到天道的懲罰，靈魂将永生永世不得輪回，永遠徘徊在這人世間。看盡人世間的生老病死，滄海桑田。

而返靈丹卻是唯一能讓修真之人死去之後，靈魂能正常進入六道輪回轉世的方法。

返靈丹無比珍貴，許多修士終其一生也未能求得一顆，不是因為返靈丹煉制過程太過複雜，而是因為煉制返靈丹所必需的返靈草無比稀有，有些人一生都遇不到。

而在場之人，擁有返靈丹之人也只有清寒一人，乃是當年清寒的師父偶然得到兩顆返靈丹，于是将這多出的一顆給了自己最為喜愛的小弟子。

如今，清寒卻要為了他的弟子将這顆無比珍貴的返靈丹贈給一名已經死去的普通弟子，這讓在場之人感到十分驚訝。

“胡鬧，師父給你返靈丹是為了讓你死去能夠像普通人一樣進入六道輪回，靈魂免受流離之苦，而今，你卻這般輕巧地将它拿出來贈與他人，豈不是白白辜負了師傅的一番苦心！”掌教真人将清寒嚴厲地訓斥了一頓，準備将返靈丹還給他。

“修真本就是逆天而為之事，天道要對我這逆天之人進行懲罰也是順情合理之事。為人師表，如果連自己的徒兒都留不住那才是真正的胡鬧。”清寒接下掌教真人還回來的返靈丹，在衆人驚訝的目光下，将返靈丹塞到了死去的碧瑤的口中。

一直抱着碧瑤的姚剛，呆呆地表情終于有了一絲松動，他感激地看清寒，淚水從眼中滑落，有一滴眼淚落在碧瑤的右眼上，而後沿着她的臉頰緩緩滑落，像是她在流淚一般。

“罷了罷了，既然你執意如此，我也只好給你一個面子，但就算不将離梓軒和蘇蝶舞逐出師門，這件事也不能就此作罷。離梓軒作為天玄宗大弟子，不僅沒有以身作則，遵守門規，反而帶頭違反門規，私闖禁林，罰他在迷蹤崖面壁思過十年，誰都不能前去探望。蘇蝶舞撤去作為清絮真人門下的記名弟子的資格，降為外門弟子，其他人各自回去面壁思過三年。”

掌門說完這句話後，沒有看任何人，轉身拂袖而去，似乎被氣的不輕。

清寒的一衆師兄師姐們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收場，最後也是互相道別離去。

蘇蝶舞聽到自己被降為外門弟子之後，整個人就跟被雷劈了一樣，一動不動，之後有人過來安慰，她才撲到那人懷中滿懷哀怨地恸哭出聲。

清寒看都沒看蘇蝶舞一眼，将跪在地上的離梓軒輕輕地扶起來，為他拍了拍膝蓋上的灰塵，便準備和一衆弟子前往他的清水峰，剛才那一會兒，軒兒的傷勢必定又加重了，他必須趕緊為軒兒療傷。

“大師兄……”蘇蝶舞輕柔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清寒和離梓軒兩人都回頭看向她。

蘇蝶舞輕咬下唇，似乎欲言又止，而後又擡起頭，眼中含羞帶怯，滿含情意，“謝謝大師兄為我求情。”

“沒什麽，這本來就是我的錯。”離梓軒忽視她眼中深深的情意，淡然出聲，再無以前的溫柔與深情。

“大師兄可是責怪我當時沒向掌門真人解釋，當時我……”察覺到離梓軒的冷淡，蘇蝶舞眼中立馬含滿淚水，面帶哀怨的看着離梓軒。

“你誤會了，我并沒有責怪你，我要回去療傷了，蘇師妹你好自為之吧。”說完便在清寒的攙扶下離去了。

蘇蝶舞恨恨地看向離梓軒離去的方向，轉頭又是帶着一副哀怨的模樣看着安慰她的弟子們。

離梓軒并未在意蘇蝶舞的目光，他看着一旁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的師父，心中有一股股暖流流過，果然這世界上只有師父對他最好。

師父為了他不僅和掌教真人對峙，還為了不讓他被逐出宗門，拿出了自己珍貴的返靈丹。想起從前，師父也一直都是這樣對待他，有什麽好東西總是會最先留給他，他想要什麽，無論是多麽稀有的東西，師父都會為他尋來。

從小到大，師父一直都是對他疼愛有加，從來都不舍得大聲訓斥他，他能夠有今天的修為也是全靠了師父給他找來各種秘籍供他修煉，為了不讓他做任務遇到危險，給他尋來各種法寶護身……

一直以來，師父都是對他最好的人，怎麽這三年來他都只顧着怎樣讨好蘇蝶舞，而把師父對他的好給忘得一幹二淨了呢。離梓軒有點懊惱地想到。

“想什麽呢？想得那麽入神。”清寒溫柔地摸了摸離梓軒的頭發，在他耳邊輕輕詢問。

清寒一直都把離梓軒當做自己的孩子看待，離梓軒是他的第一個弟子，也是他看着長大的，因此對他比其他的弟子要好上許多，也親近許多。看着他從從那麽一個小小的孩子長成如今這般俊朗的青年，清寒心中不禁升起濃濃的成就感。

離梓軒自然不知道清寒這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心情，這同時也導致了之後離梓軒在“追妻之路”上多了一層阻隔。

“沒什麽，就是在想面壁十年會不會很辛苦。”離梓軒不想告訴清寒他心中所想，既然他明白了師父是對他最好的人，他就下定決心，以後一定要好好報答師父，要對師父好上千倍萬倍。至于怎麽報答，他現在還沒想好，但以後自然會想到。

“別擔心，對于修真之人來說，十年過的很快的……”清寒說了一堆安慰離梓軒的話，離梓軒都沒聽進去，他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家師父溫和清俊的臉。

師父是這個世上對他最好的人，他也将會是這個世界上對師父最好的人，師傅絕對不會欺騙他，他也不會欺騙師父，他的師父，師父，師父。

離梓軒腦海中一直反複着這幾句話，完全沒有察覺到他的思維已經偏向一個奇怪的方向。而清寒則是突然又感覺到背後一涼，往後一看，卻什麽都沒有，便也只當做是自己的錯覺，沒再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