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黎遠

黎遠是被背上一陣的劇痛給弄醒的,但他并沒有完全醒過來,只能微微地睜開雙眼,模糊不清地看着一個身影在面前晃來晃去,然後眼前一黑,又昏了過去。

黎遠做了一個夢,夢中他和他手下的士兵正在戰場上殺敵,但敵方人多勢衆,手下的士兵一個一個的倒下,可他向上面請求增加的的援手卻還沒有過來,萬般無奈下,他只好帶着他的士兵先撤退。

卻不知敵方早有準備,在他們撤退的地方早就埋下了埋伏,就等着黎遠他們自投羅網,黎遠的士兵為保護他安全離開,拼命地殺開一條血路,在逃跑的途中,他的後背被敵方主将射了一箭,最後還被敵人給硬生生逼到了懸崖邊上。

本着寧為國家捐軀付生,也絕對不淪為帝國戰敗的俘虜,黎遠毅然決然地跳下了懸崖。本想着就此犧牲就算了,也算對得起那些和他一起戰鬥的兄弟們了,沒想到他竟然這麽命大,跳下懸崖還死不了撿回一條命。

撿回一條命……黎遠不顧身上的疼痛與疲憊,迅速地從床上爬起來,“我竟然還沒死?”黎遠喜出望外地打量着自己的全身,雖然全身上下都被纏滿了白色的繃帶,但是身上的傷痛提醒着他,他還活着這件事。

“是啊,你沒死,不過,你如果再不好好趴着,你離死期也不遠了。”一個冷淡的聲音在旁邊幽幽地響起,黎遠這才注意到自己旁邊有一個人。

多年以來在戰場上養成的良好的警惕性讓黎遠馬上對旁邊這個人防備起來。

他将眼前這個人從上到下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發現對方對他并沒有什麽敵意,這才放松戒備,客客氣氣地學着一般江湖人士打招呼的方式向那人抱了抱拳,“敢問公子這裏是何處?”

“這裏是什麽地方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給我乖乖的給我趴着讓我給你上藥就行了。”那人的語氣依舊冷淡,其中還透着一絲明顯的不耐煩。

黎遠這才感覺到背上一陣劇痛,向後一看,原本背上插着的一支箭已經不見了,應該是被面前這個人給拔掉了,傷口處纏着厚厚的紗布,黎遠注意到眼前這個人人手中拿着一個藥罐和一卷繃帶,心知應該是這個人救了他的性命,便也不再多問,乖乖地趴在了床上,讓那人給他上藥。

不知道是不是黎遠的錯覺,他總覺得這次上藥比以前的大夫和軍醫給他上藥時要痛上許多,特別是背後受的那個箭傷,在那處上藥時痛的他龇牙咧嘴,差點沒昏過去,興許是以前都沒有受過那麽嚴重的傷吧,黎遠心中默默地想着。

他并沒有懷疑是這個為他上藥的人故意這樣做的,在他看來,這個他不認識的人既然救了他,就應該不是他的敵人,也就沒什麽必要在上藥時故意讓他疼痛。

百草依舊面無表情地給黎遠上着藥,在看到黎遠痛得龇牙咧嘴的時候心中感覺十分解氣,上藥的動作也變得越發粗魯起來。

要是其他人,即使百草不會溫柔地對待,也不會像現在這樣粗魯地上藥,百草之所以下手那麽重,完全是因為他正在上藥的對象不是其他人,而是一個能讓他氣的牙齒直癢癢的黎遠。

百草和黎遠的恩怨還得追溯到前世,除了兩人同樣喜歡蘇蝶舞,對方都是情敵存在這樣的關系以外,兩人之間還有許許多多其他的恩怨。

百草是一名大夫,所以對生命比其他人要更加看重一點,而黎遠是一名将軍,整日在戰場上浴血殺敵,死在他手上的生命至少也有好幾百條,兩人天生就命不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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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如果只是這樣還好,依百草冷淡的性子,只要黎遠不主動來招惹他,即使死在黎遠手上的人命再多,也與他無關,他也不會去在意,可偏偏黎遠就喜歡來招惹他。

百草在與世隔絕的百草林生活了十幾年,除了精湛的醫術,師父為了不讓他感到生活苦悶乏味,特意教他彈琴來解乏。

在百草林生活了十幾年,每天都過着早起聽鳥語,睡時聞蟲鳴的最純粹的接近大自然的生活,他的琴藝自然在大自然的熏陶下越發的精湛,也越發的超脫凡俗。

自從對蘇蝶舞斷了那份心思之後,百草發覺自己的琴藝更加見長,原本琴音中帶着的一絲郁卒煩悶也消失不見,不禁大喜過望,除了醫治病人,便整日在蘇蝶舞特意給他建的那片小竹林裏悠然自得地彈琴。

偶爾蘇蝶舞也會過來坐一會,但見百草并沒有理會她的意思,便自讨沒趣地離開了。有時候其他幾個人也會過來,在一旁靜靜地聽他彈琴,之後也是靜靜地離開,并沒有要打擾他的意思。

可是每次黎遠一來,除了帶一堆吃喝的酒肉,一邊聽他彈琴一邊胡吃海喝以外,還自得自樂地哼起了小曲。

像黎遠這樣整日只知舞刀弄槍的粗野漢子自然哼不出來什麽高雅脫俗的曲子,他哼的都是以前從青樓裏聽來的那些客人們用來挑逗那些青樓女子的豔曲,其中的有些詞語更是露骨大膽的讓人覺得不堪入耳。

百草每次都會想盡一切辦法趕他走,偏生黎遠的臉皮厚的很,死皮賴臉地賴在百草這裏硬是不走,有時還會跟百草說上幾個他從軍隊裏聽來的幾個黃段子,把一向臉皮薄的百草給羞得面紅耳赤。百草硬是給他弄得惱羞成怒,拿毒藥來威脅他他才肯消停。

除了這些,還有其他許多說不清的恩恩怨怨,反正百草覺得黎遠就是這個世界上最為混帳的存在。

感覺到黎遠又是疼得抽了一聲氣卻不敢發出什麽質疑的聲音,百草冷淡的面上出現了一絲不明顯的得意與解氣,壞心的繼續加重了手下的動作。

好不容易熬到上藥結束了,黎遠覺得自己的半條命都快沒有了,雖然察覺到百草下手比其他人要重,但他也只是以為這便是百草的性子,便也沒有多想,畢竟能挽回一條命就不錯了。

等到以後黎遠看到百草給其他人上藥時那耐心十足的模樣,才恍然大悟當時的百草的确是故意對他下手重的,當然,厚臉皮的黎遠只是把那個當成了在百草心目中,他比其他人要重要,為了讓他以後不要再輕易受傷而故意給他的一個教訓,讓他多吃點苦。

對于黎遠的厚臉皮,百草表示他已經習慣了,他愛怎麽想就怎麽想吧。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現在的百草自然保持着上輩子對黎遠的不良印象,而黎遠,則是剛剛認識百草,對眼前這個人還一無所知。

“你這幾日便在這裏安心療傷,傷好之後就趕緊離開這裏。”百草冷淡的開口将黎遠正準備表達的感謝的話語給硬生生地堵回了肚子裏。

“還有,我勸你這幾天最好不要亂動,免得傷口又裂開了,到時候疼的是你,麻煩的就是我了。”看到黎遠吃癟的樣子,百草的心情貌似好了點,便“好心”地提醒了他要注意點。

黎遠就算再遲鈍也看出了百草是故意在整他,雖然他并不明白明明是第一次見面,為什麽百草就看他不爽,不過一想到他的這條命是百草救的,他也就“大度”地不去計較。

“多謝兄臺的救命之恩,在下黎遠,不知兄臺高姓大名,在下以後必定銜草結環,以報答兄臺的救命之恩。”黎遠自認為帥氣地學着江湖人士的口氣抱拳對着百草說出了這樣一番話,卻不想牽動了背上的傷口,頓時疼的龇牙咧嘴。

百草面無表情地看他這副死蠢的模樣,不禁暗中翻了一個白眼,冷淡出聲“我叫百草,報答什麽的就不必了,你的傷勢好了之後趕緊離開就行了。”說完之後,也不看黎遠的表情,直接離開了房間。

黎遠呆呆地看着百草離去的背影,自己還是第一次被人那樣的嫌棄,還是被一個陌生人嫌棄,這讓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自己明明長得英俊潇灑,而且年輕有為,京城許多人家的姑娘都對他芳心暗許,而且他自認為自己并非大奸大惡之人,應該沒有什麽地方會讓人讨厭的,可如今卻被一個剛剛認識的人給嫌棄了。

黎遠習慣性地撓了撓頭,當他有問題想不出來時,他便喜歡撓頭,但當他的手剛碰到頭,便感覺有些不對勁,之後才意識到手上纏滿了繃帶,無法撓頭。

百草心情很好的走出他的小茅屋,背着他平時采草藥的小背簍,上山去采治療黎遠背上所必需的草藥,全然忘記了自己之前還萬般不願為黎遠治療,現在卻已經毫無怨言地為他去采草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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