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預知

“從我借錢那天起到現在，我一共還了你們四十五萬出頭，銀行流水可以證明，而依照法律規定，民間借貸利率最高不超過百分之三十六，你再算算你們多收了我多少錢？”

長臉女人霎時一愣，一時間像是被蒙婉這句話難住了。

蒙婉聲音漸冷，直勾勾盯着她說：“按照國家規定的最高利息，我借錢三個月只需要給你們三萬出頭，實際上我還了将近十萬的利息，現在你們又問我要六十八萬，你知不知道你們的行為已經構成勒索犯罪了？”

蒙子雯的外貌偏冷豔，再加上身高優勢，此刻蒙婉頂着冰山美人的臉垂眸冷冷注視長臉女人時，竟讓長臉女人心裏有些發出發怵。

未等長臉女人開口，蒙婉忽然放緩了語氣，嘆息着繼續開口：“先不說你們公司是否合法的問題，你看我們孤兒寡母的連吃飯都困難，哪裏去找六十八萬還給你們？就算讓我去工作也需要一段時間吧？”

長臉女人一聽蒙婉的說辭，神情猛然猙獰起來，拿着刀的手也用力幾分。

“少說廢話，要是你拿不出錢的話，我有的是法子讓你和你兒子用其他方式來還債。”

說完，女人臉上浮起一抹極為猥瑣的笑容，看得蒙婉心裏止不住的犯惡心，天知道她如何忍下想嘔吐的沖動。

“我是真的沒錢，就算你們殺了我們母子倆，也拿不到一分錢，反而還要費時費力收拾殘局。”

蒙婉淡定地說完，忽的話鋒一轉，她半是試探半是誘惑地說道，“我倒有個辦法，可以讓你們先拿回二十五萬。”

長臉女人眼底閃過一絲狐疑：“什麽辦法？”

***

約定好時間後，長臉女人便帶着兩個五大三粗的男人離開，臨走前又是比劃着刀對蒙婉好一陣威脅，話裏話外全是只要蒙婉騙了他們就別想活過下周的意思。

蒙婉眼睜睜看着三人走出視線範圍，雙腿軟得差點跌在地上。

與此同時，她腦海裏閃過一個念頭。

她果然有預知能力！

從昨晚買披薩，到今天沒有任何防禦準備的與債主談判，她分毫不差的按照提前規定好的路線走，也毋庸置疑獲得了最好的結果。

如果說中彩票這件事讓蒙婉還處于将信将疑的狀态，那麽現在，她完全可以确定，她擁有了傳說中的金手指。

蒙婉欣喜若狂，興奮得想要尖叫，這股巨大的喜悅感瞬間覆蓋了剛才債主帶給她的恐懼和驚吓。

這時蛋卷悄無聲息走到蒙婉身邊，小心翼翼拉住她的手指。

“你還好嗎？”小家夥仰着腦袋問。

蒙婉深吸口氣，蹲下身用力抱住蛋卷瘦小卻十分溫暖的身體，她把臉埋在蛋卷脖頸間，好一會兒才逐漸恢複冷靜。

“我很好。”蒙婉輕輕點了下蛋卷的鼻尖，溫和地笑道，“你呢？剛才有沒有被吓到？”

蒙婉已經做好被傲嬌小蛋卷推開的準備，哪知小家夥忽然伸手摟住她的脖子，腳尖微踮，像模像樣的拍了拍她的背。

“我習慣了，你不用擔心我。”蛋卷正經得像個小大人似的。

蒙婉頓時笑出聲，又好笑又心疼，随後起身牽着蛋卷的手往外走。

在蒙子雯的記憶中，長臉女人名叫方珞，那兩個壯得像牛一樣的男人都是她的弟弟。

這不是方珞第一次來要錢，幾乎每次她都能堵住蒙子雯，精準得像個雷達。

蒙婉越來越不明白，蒙子雯明可以回到明家安心當養尊處優的富太太，卻偏要在小市民堆裏掙紮求生。

也許是原劇情的威力太強……

哪怕現在蒙婉占據了蒙子雯的身體，也無疑在重複着蒙子雯的老路——她故意躲避明帆的行為，又何嘗不是為明帆愛上女主創造機會？

蒙婉想得頭疼不已，拍了拍腦袋甩掉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她在手機上約了車，牽着蛋卷站在小區外面的馬路邊上等待。

不多時，車子緩緩停在蒙婉面前。

蒙婉打開車門讓蛋卷先坐進去，剎那間她腦海裏忽然閃出幾個莫名其妙的畫面。

居然是方珞三人開着車跟着她和蛋卷到了彩票中心！

蒙婉有瞬間的怔愣，霎時心頭警鈴大作，她條件反射性地回頭在四周張望了一圈，很快發現一輛黑色大衆停在一處小攤旁。

車窗半敞着，露出方珞賊眉鼠眼的半張臉，她恰好目不轉睛盯着蒙婉這邊。

于是下一秒，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交彙。

蒙婉：“……”

方珞：“……”

然後那扇車窗緩緩關上，沒多久車子啓動拐進了一條小巷子裏，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似的。

蒙婉趕緊坐進車裏，關上車門，砰咚砰咚直跳的心髒宛若快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

“去銀泰城。”蒙婉抖着聲音對司機說。

蒙婉臨時改變主意帶着蛋卷去商場吃吃吃買買買，又看了場近日熱映的漫威電影，母子倆提着大包小包坐車回到家時，時針已經指向晚上八點。

洗完澡的蒙婉換了身舒适的衣服，窩在沙發上計算未來幾天的生活預算。

目前看來彩票兌獎是暫時別想了，蒙子雯走後留了将近三千的生活費，經過她和蛋卷今天的揮霍，只剩下不到八百。

好在八百元足以支撐他們母子倆度過一周。

蒙婉合上記賬本，把目光投向坐在地毯上認真拼着飛機模型的蛋卷，小家夥已經坐了快一個小時，額頭上溢出一層薄薄的汗水。

沒想到才五歲的孩子就這麽有韌勁兒，若是讓蒙婉去拼那些東西，恐怕只坐十分鐘，她就會覺得屁股硌得慌。

蒙婉突然發現她一點都不了解蛋卷。

不。

應該是蒙子雯一點都不了解她的親兒子，也從未試着去了解過。

如今天氣轉涼，開空調不太合适，蒙婉找了個小風扇對着蛋卷吹，蛋卷轉頭用那雙烏黑的眼睛看着蒙婉，小臉上明顯寫着受寵若驚。

“累了就休息下，這麽大的飛機模型需要好幾天才能拼好。”蒙婉扯了張紙巾把蛋卷額頭上的汗水擦拭幹淨。

蛋卷低頭搗鼓着零件，耳根子有點紅，小家夥小聲應了下：“哦。”

蒙婉把紙巾扔進垃圾桶裏，又伸手戳了戳蛋卷的小肩膀說：“媽媽把果汁放在茶幾上了，你渴了就去喝。”

蛋卷還是沒擡頭：“哦。”

蒙婉笑着揉了揉蛋卷蓬松柔軟的頭發，見小家夥沒再像之前那樣抗拒，心情一下子愉悅起來。

到了晚上九點半，蒙碗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便準備給餘丹打電話。

餘丹和她男友斯偉經營着一家小超市，本錢就是從蒙子雯這裏借出去的二十五萬。可惜這年頭生意不好做，小超市裏的貨品只進不出，聽說虧了不少錢。

餘丹沒少明示暗示蒙子雯繼續借錢，沒了父母又離開了明家的蒙子雯連自己都難保，更別提借錢給她。

為此這對塑料姐妹鬧得很不開心，餘丹也疏遠過蒙子雯一陣子，後來不知為何餘丹突然想通了，對待蒙子雯又熱絡起來。

蒙婉把餘丹對蒙子雯說過的話翻出來仔細斟酌了好幾遍，最後幾乎是百分百的确定，蒙子雯的自殺有七成因素是餘丹在背後慫恿。

只是蒙子雯死了，餘丹能得到什麽好處？

蒙婉想得入神，冷不丁被聽筒裏倏然響起的女聲打斷思緒。

餘丹說話時仍舊是那副柔軟弱小的口吻，她高興地說道：“太好了子雯，謝謝你願意理我，我以為你在生我的氣，又要像以前那樣要和我鬧絕交了呢！”

蒙婉平靜道：“你還欠我二十五萬，我就算不理全世界任何人也不可能不理你，是吧？”

哪怕隔着電話也似乎能聽到餘丹笑容碎裂的聲音，她似是惱怒又似是無奈地說：“你怎麽還記着這件事？我當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卻一次次把我往絕路上逼……”

話音未落，餘丹竟然委屈得哽咽起來。

蒙婉頓時被對方做作且白蓮花的表演震驚到了，還沒等她開口說話，那邊驟然傳來一陣掀桌砸凳的嘈雜聲，伴随着斯偉的怒罵。

“我幹他媽，老子就不還錢咋地？有種來殺了我啊！才借二十幾萬就三天兩頭的催命，急着拿錢回去買棺材是嗎？”

蒙婉握着手機的五指猛然抓緊，她回頭看了眼背對着她坐在地毯上的蛋卷，迅速回到卧室，将門反鎖後站到窗臺邊。

外面的夜景并不好看，破舊逼仄的巷子穿插在成片的筒子樓中，時明時暗的路燈勉強點亮漆黑的夜，攤販的吆喝聲和婦人大嗓門的交談聲彙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

往遠處眺望，是高樓大廈、車水馬龍，另一片完全不同的天地。

蒙婉神色微凝，嘴唇緊抿，表情愈發冰涼，她靜靜聽着電話裏的餘丹輕聲細語的數落了斯偉一頓，接着又對她說：“對不起啊子雯，大偉有口無心，他不是故意那麽說的。”

“沒事。”蒙婉淡道，“我知道你們月初進貨出貨很忙，等下周你們閑下來就抽個時間吧，我們見面詳聊。”

蒙婉以為餘丹會推脫，提前醞釀好了一肚子威逼利誘的話，結果餘丹想也不想就答應了，還把地點定在她和斯偉的家裏，美名其曰親自下廚為蒙婉做頓飯。

“……”

蒙婉怔了一霎，卡在喉嚨裏的話愣是沒吐出來。

挂斷電話後，蒙婉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她感覺今晚的餘丹活像變了個人一樣，先是接了她的電話，又輕松答應了蒙婉見面聊的要求。

要知道以前的餘丹可是個談錢就變臉的人！

蒙婉搖了搖頭，收起手機走出卧室，這時一段畫面驀然竄入她的腦海——她被尼龍繩捆綁得結結實實，手腳動彈不得，嘴巴也被毛巾堵上，雙眼裏充滿了絕望。

斯偉叼了根煙葛優癱在沙發上，手裏拿了把不知是真貨還是玩具的黑色手槍，而餘丹用蒙婉的手機撥通了明帆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