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102衆叛親離
賈母是硬生生被吓暈的,金殿上聖上竟然真的拿出了那半份歸泉的藥方子,當着文武百官的面用雞血揭開了埋藏近二十年的秘密和冤屈……
這說明什麽,賈母心裏再清楚不過,就算被摁在地上,她也能感覺到往日莫逆的四王六公瞟過來的陰森恨意的眼神,賈母受到的驚吓已經不能用戰栗來形容,她抖作一團——縱使聖上沒拿到賈家的那半張,其他家族的族人和後人也能把傾塌的賈家連皮帶骨頭的吞下去!
“重查當年元家之事!”——這就像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賈母老淚縱橫,眼前一黑就真的昏死過去。
二十年前,元家代表了什麽,金殿上有些年歲的臣子都知道,那是元家最輝煌的時候,整個大慶朝,但凡是讀書人都願意和元家扯上那麽一絲一毫的關系,就好像讀書人嘴上愛挂着聖人言語一般,元家在讀書人心中有着高山仰止的地位。元家是地道的書香傳家的世族,連上大慶朝,元家子弟占據文壇泰山之地已經歷經三個朝代,數經戰亂,卻始終未斷絕傳承。
元老爺子更是其中佼佼者,不僅是兩朝元老一代帝師,更因其未及弱冠便連中三元、卻又棄文從武抵禦外侮而名揚天下,有說書人還把此事和他游學歷練時的經歷編成段子,販夫走卒婦孺老少多多少少都聽過他的故事。元老爺子文武全才卻潇灑疏,從未做過一任主考官,可大多數文臣在他跟前都自稱“學生”。
元老爺子為人十分通透,行事素有章法,因着他從不貪權,倒也沒犯過高位者的避諱,反而,只要把他供起來,給個夠高但無實權的位子,就能籠絡天下大多數讀書人的心——元老爺子把自己和元家放在了一個足以讓帝王安心的位子上。
可惜,并不是避開帝王的忌諱就能萬全的,元家的聲望看紅了太多世家的眼,也擋了廢太子-先義忠老親王的路。聖上戀權,卻又舍不得和他最寵愛的太子之間的父子之情。偏偏聖上繼位晚太子又生的太早,足足比二皇子大了九歲,皇帝登基時太子年歲已經不小,當聖上做了十幾年皇帝之後,太子已經等不得了,因這些年對那個至高無上位子的垂涎和壓抑,太子的身子骨還沒有聖上的好。追随東宮的可卿和官員也等不下去了,他們怕皇上還沒山崩,太子就先去了,唯恐多年的算計一朝盡喪,不斷有人在太子耳邊進言,勸太子早作打算。
當時東宮裏太子的一位寵姬酒醉時曾言道:“東宮日久,若有幸經緯天下,恐年高力衰,帝陵未修便大行……”此言不知怎地竟被太子聽到,東宮血流成河,太子雖殺盡那寵姬的宮人和親朋,也不能遮掩這一句在他心裏烙下的痕跡。更有甚者,太子日感衰弱,看年富力強的衆位弟弟越發不順,也更觊觎帝位。
皇帝是個猶豫的,恨太子有謀奪皇權之心的時候便大力扶持其他皇子勢力,讓他們與太子打擂臺;顧忌不舍和太子的父子之情時,又百般安慰捧高太子一黨,斥責降罪其餘皇子。反反複複,朝堂上比爛泥坑都不如。
皇帝還好,但鎮日擔驚受怕的朝臣們卻受不了,偏皇帝又不像開國太祖那樣是個威儀震天下的人雄,順理成章的,諸皇子派系之間勢同水火,而皇帝再也彈壓不下——朝中混亂幾乎到了不站隊就死的地步,就是這個時候,元老爺子作出了最重的決定:元家選擇與元家大公子一直交好的皇四子,而他本人,則致死為追随皇帝的純臣。元老爺子此番亦是不得已之舉,元家歷來只尊皇命,不作派系之争,可卻是實境不由人,眼看着國之将亂根基動搖,元家能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選擇一位明主,越早結束這奪嫡越好……
若只是這樣,元家敗在其他世家手裏,被問罪貶谪,那自然是元家時運,古來官場之争都如此,元家也不會怨天尤人。可對手的路數實在太過狠毒卑劣,元老爺子一代名臣竟是被下毒死的不明不白!更有甚者,元老大人亡故後元家退避鋒芒,卻還是半點生機不給人留,耍的不是官場面上約定俗成的心機謀算,反倒把後宅上不得臺面的陰私手段一而再再而三的搬出來,元家滿門除了個不知生死的幼子,竟是連嫁出去的姑娘也沒放過。可憐元家滿門,雞犬不留,死的冤屈至極。
在元家威望如日中天的時候,滿門盡喪,當時寶座上的皇帝如今的太上皇卻唯恐傳揚出去天下讀書人鬧事,勒令從此不許提及元家此脈。
而弄出如此毒計的便是當時的榮國公夫人賈母。
官場傾軋自古殘酷,可世家望族之間相争,總歸是守些規矩的,而這把後宅婦人間的陰私手段搬弄出來是最讓人不恥的。正因為這,參與此事的王公貴族都諱莫如深,總是忌諱那個出逃在外不知生死的元家幼子,生恐有一日回來報仇——如今這埋藏在心底的恐懼成了事實。
水溶頹唐的閉上了眼,再也沒有一絲力氣搏一條生路:當年元公為帝師,都中多少王孫公子都曾受過他的教導,水溶自不例外,說起來,水溶這“賢王”的名聲還占了元公的光呢,因他資質不凡頗得元公偏愛,名聲才傳出京都,在讀書人中口碑極好。元老大人于水溶有一半親師之恩,他卻恩将仇報,害了人滿門,這些年水溶心中從未真正安生過——若非如此,他那樣一個有大抱負的人又怎會縱情于聲色之中呢,倒把自己生生弄成了個“風流賢王”。
‘罷了,總是該還的。’水溶嘴裏心裏發苦,心道,‘看今日這态勢,元家後人早就回京都來了,債主就在他們身邊,可笑他們卻全然不覺,輸的不冤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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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人生性是向着自己的,一敗塗地的時候總要有個寄托怨恨不甘的對象或者理由,才會讓人覺得好過一點。元家勢正盛,他們又心裏頭有鬼,都不能理直氣壯的去怨恨人家。
故此,“賣了他們當投名狀”的賈母和賈家就是最好的對象。
賈母也正是知道這一點,才會吓得肝膽俱裂,一時承受不住在金殿上昏死過去。
……被壓住她的內侍毫不留情的踩磨着大腿內側的嫩肉,賈母痛極而醒,被堵着嘴摁着脖子只能無聲哀嚎流涕。正聽見高坐于玉座之上的帝王頗溫和的下旨:“史賈氏舉檢證據有功,又念其曾乳皇子,有功于皇室。特赦其死罪,貶為庶民!給她松綁,史賈氏,好生頤養天年罷。”
衆臣山呼:“皇上仁孝!”
賈母眼若死灰,若是真有一點法子她都願意去死,可如果她不是,其餘遭難世家必然不會罷休,只怕會連累她的寶玉……幾個小太監擡着死豬一樣不動彈的賈母在僻靜處扔出了宮外,為首的小太監鄙視的看一眼賈母緊閉着眼老淚縱橫的樣子,分外不齒——他初入宮時曾在鳳藻宮當過差,着實體會過那位心最毒辣的貴主子妝溫柔娴淑時的模樣,可不就跟這老虔婆這樣麽?要是不知道的看見了現在這情況,準得同情這妖婆子呢!
“行了,別裝了!有現在這時候,早幹什麽去了,不擋道不相幹的你也害,人家的婦孺和你自個兒的親戚你都不放過,如今這下場都是報應!”小太監踢了踢賈母的臉,惡狠狠道。
賈母忽然咕嚕站起來,就要往朱紅的宮牆上撞。只是還沒等她發狠呢,就被人毫不留情的一腳踹到地下去了,一把老骨頭險些散架兒,噼裏啪啦挨了十幾個耳刮子,就聽那小黃門冷笑道:“嘿,果真讓幹爹猜着了,你這老毒婦果然不老實!想死在宮門前頭,哼,死呀,快去死罷!”小黃門扯着她的脖領子,推着賈母去死,一面卻又靠近她耳邊,森森笑道:“死罷!我幹爹說……不,是華公公讓我帶句話給你,你活一天,就有你那寶貝玉孫子一天,就有賈家和史家一天的活頭。你若死了,呵呵,自己想罷!”
那小太監笑的詭異,捏着賈母的老臉,“話我帶到了,怕你這毒婦以為咱們是哄你,如今我再多說一句:你說你招來那麽多怨氣,若是你這正主一死百了,那苦主會去找誰呢?哎唷,合京城誰不知道榮國府家有個鳳凰蛋喲,老太太疼的跟什麽似得,任誰都得退一射之地……”
小太監嫌棄的用帕子擦擦碰了賈母的手,啧啧搖頭嘆腦的揚長而去,其他拖着賈母出來累了一路的小黃門走之前還唾了賈母一臉。
賈母木呆呆的躺在那裏,像截終于被剝下了外皮的腐朽爛木頭似得。
“老、老太太?”賈寶玉遲疑的站住了腳,遠遠喊了一聲兒,似乎不敢相信那個比最低下卑賤的魚眼珠子還要狼狽的人是那個曾經國公府最尊貴的人一樣。
薛寶釵扶着莺兒的手,冷淡的遠遠看着,對賈寶玉道:“可不是老太太?二爺快去背起她老人家來,咱們得家去呢。”
賈寶玉孝順了賈母這麽多年,縱使有些不情願,還是上前背起賈母來。賈母在‘她的寶玉’背上似乎找回了些精神,嘴裏颠三倒四的說沒白疼了寶玉甚的,聽得薛寶釵膩味,冷着臉撇開兩步。
賈母沒想到所謂的家竟然如此簡陋,都不如當初榮國府的馬棚好,看賈寶玉鎮日苦臉難受的樣子,又心疼又生氣。如今她就只剩下寶玉了。其實賈母在撞牆自殺未遂之後,就再也不敢去死,但她心裏卻是覺着她是為了寶玉才活着的,故此越發看重寶玉——
這一老一少都是吃不得苦頭,說白了就是“生就一副富貴身子”的人,賈寶玉一臉苦瓜倒黴相,賈母也差不了哪兒去,連薛寶釵都輕易不願開口與這兩人說話,一點用都不中的人開口閉口都是抱怨,抱怨薛寶釵做不出可口的飯食,抱怨莺兒打絡子太慢,賺的錢忒少,還動了要賣了莺兒緩一緩日子的心思,被薛寶釵毫不客氣的一口回絕。回絕之後見他們還不死心,索性指使莺兒裝病把打絡子的活計放下,吃了兩天糠咽菜來兩人果然消停了,薛寶釵一臉諷刺冷笑。
“蟠兒回來了?蟠兒還好好地?你怎地不早說,快快,給寶玉銀錢!”賈母瞪大眼睛,喜道:“寶玉,快去雇輛車,咱們去你舅兄那兒!”賈母覺得這樣的日子她一天也過不下去了——可她不敢自戕,內務府又特特派了大夫來給她調理看病,那意思就是想讓她活受罪!可內務府只管讓她能活的越長久,可不會接濟她們一星半點兒,而且內務府明面上越是‘照顧’她,其他遭難的世家族人就越恨她,幾乎沒有一日不來指着她鼻子喝罵的。便是那建牢裏的三個月,賈母都覺得比這好過。
如今吃用全靠寶釵和莺兒女紅換來的錢,怎能夠使!偏寶釵護着她僅剩的那點子嫁妝護的死緊,賈母也不敢這時候和她撕開臉,怕她們跑了自己和寶玉就連飯也吃不上了。
忽而聽聞薛蟠的消息,怎能不叫賈母喜出望外!這回動蕩薛家不知怎地竟然逃過一劫,還剩下點家底子,賈母心裏妒忌,卻又覺着薛蟠呆笨好糊弄,打定了主意要去薛家過活,就算不能像從前那樣,好歹也得四菜四湯,有葷菜油水呀!
賈寶玉也是一副逃出生天慶幸的模樣。
卻不料薛寶釵擋在門前,冷笑道:“去哪兒?憑什麽去?你們姓賈的難道要住到姓薛的家裏去,這是什麽道理?”
賈母氣紅了臉,怒道:“當初你們家在府裏住了那麽久,我可曾攆過可曾說過?怎麽……”
不等她說完一句就被薛寶釵打斷,“好大方的調調!那是我薛家用一半的家底子買來的!如今你也要買?”
“你聽聽,你聽聽!她這話說的!寶玉你就任這個貧嘴薄舌的惡婦跟你老太太犟嘴?”賈母指着薛寶釵抹淚。
賈寶玉老大不自在,這一年來他的生活天翻地覆,恨不得是場夢,夢醒了花團錦簇的大觀園、溫言細語的姊妹們、慈祥仁愛的老太太、貌比玉環的寶姐姐、紅袖添香的丫頭們…都還在。
被寶釵指着鼻子嗎他們貪墨薛家家財,賈寶玉也無言反駁,榮國府的抄家單子上列的明明白白,确實有許多薛家財物。只是讓他撒手放開這個好不容易看見的救星,他也做不到,只得唯唯諾諾的看寶釵:“要不,咱們先在薛大哥哥那裏舒緩兩日,等尋處好些的房屋再搬出來?”又指着莺兒賠笑道:“這屋子漏風,我見你和莺兒晚上凍得緊,心裏頭實在不落忍。”
聞言,薛寶釵臉上一絲被感動的軟了神色的模樣都無,她早就看明白了,比起賈母這個心黑肉毒的來說,賈寶玉才真正是那個頭等薄情的人呢!往日裏他屋裏的丫頭被攆出去或者幹脆死了,他哭一哭盡了他的‘深情’也就抛到腦後去了;自打她來京認識了這個人開始,榮國府被他贊過纏過的女孩兒來來回回不知道有多少,也就是個神妃仙子模樣的林妹妹被他記挂良久,但就是記挂着的時候也沒礙着他和屋裏的丫頭鬼混——寶二爺的深情厚意,從來只體現到他那嘴上和兩滴貓眼淚上,分外不值錢!
莺兒倒笑道:“二爺何必這樣說,幾個孩子身子骨單薄不經凍,奶奶和我自該先緊着孩子們。”
這話才跟刀子似得呢,寶玉讪讪的,沒接話兒。
賈母還待死纏濫打,薛寶釵因道:“我母親死的不明不白,我哥哥心裏頭正憤怒疑惑呢,連我這妹妹都不願意見面兒。你們若去,正好跟我哥哥解一解這疑,我哥哥歷來性子直,敢作為,許是能給給我母親報了冤仇呢!”
賈母不自然的撇開頭,寶玉想起他薛大哥哥那碗大的拳頭,縮了縮脖子。
寶釵笑的諷刺:“咱們家靠着我和莺兒作活實在難以持續……”
見她似乎要松口的樣子,寶玉一臉驚喜,卻聽她道:“何不尋一尋大老爺一家子,還有大嫂子和蘭兒?大老爺一家雖也破敗,但好歹人尚是全須全尾的,琏二哥又是個通庶務能幹的,還有珠大嫂子,她是個節婦,蘭兒是個秀才,朝廷連蘭兒的功名都沒削奪,珠大嫂子的體己也盡數發還了,她們兩個孤兒寡母的,和咱們一處也是個依靠,何不去求一求她們?”
賈母的臉耷拉下來,薛寶釵說的她能想不到?自打她回神腦子裏能思動開始,她就私底下叫寶玉去尋老大一家和蘭兒她娘,可老大那個逆子,竟然舍下老母藏得嚴嚴實實的,寶玉打聽了幾日都沒打聽到!李纨也是個藏奸的,既然是個節婦,就應該侍奉長輩,她倒好,躲在李家跟死了似的不出聲兒,寶玉連連去了李家幾回,不是閉門謝客就是主家都不在,她呸!
即便到了這樣衆叛親離的絕路,賈母心裏也沒少了算計——不僅是賈赦和李纨,便是賈環、賈薔、賈芸…幾個小輩兒,還有賴嬷嬷家這樣的下人家,她都一一思量揣測過,只不過除了賈環外,其他那些都不成氣,沒得他們去了還得被分出去一杯羹。
賈環,其實賈母頭一個想到的就是他,不管怎麽說她都是賈環的親祖母,比起賈芸等人賈環與她的血緣最近,且賈環如今還是翰林院的庶吉士,賈家的風雨沒連累着他一丁點,還住着大宅錦衣玉食,這能不叫賈母眼紅麽?可賈母卻不敢輕舉妄動,自打這個孫子立了起來,她就沒少打壓算計,卻常弄得自己灰頭土臉,賈母心裏是憷賈環的,故此,才沒領着賈寶玉去投奔。
“我和莺兒賣活計的時候聽人提起過一嘴,那形容恍惚是鳳姐姐的樣子。”薛寶釵垂着眉眼淡淡道。眼前這兩個擱誰那兒都是禍根累贅,若是有法子她也不想引到人家家裏去,可這二人的面皮她是見識過了,若是不這麽說恐怕最後她們還得賴到哥哥府上去。
此回薛家也被清查了,幾房的家財都被收沒了,金陵老家人心散了,聽說各奔前路去了,就連沒事的二叔家的蝌兒和寶琴也避嫌似得斷了來往,她就剩下哥哥這一個親人了,哥哥縱使不原諒她不見她,總歸心裏頭還是記挂着她這個妹妹的,薛寶釵摸着藏在懷裏的五十兩的銀票子心想。哥哥九死一生逃過一劫,她不能再給哥哥心裏頭添堵。
說起來,薛蟠也是有造化,賈家勢敗,他打死人的事也被重新提起來掰扯,順天府去拿他的衙役已經在半道上了,卻正逢薛蟠和史桂途徑西地時碰巧救了災民暴動中受傷的欽差一行,不僅如此,薛蟠這回特意繞路到這邊來,就是為了把商隊裏數萬兩白銀的貨物捐贈過來——原只是薛大傻子出京尋人前發下的誓言,道,‘若是此行能尋到史桂,他願意修橋鋪路救濟難民來報天恩、贖舊孽!’
此行果然尋到了那人,薛大傻子欣喜如狂,聽聞西邊遭了難,當即就來還願來了,正巧跟去江南跟他報喪信的人岔開。卻不想此事竟然救了他一條命:他那些貨物可是幫了大忙,至少暫時把災民安撫下來給了朝廷調集赈災物資的時間,欽差親自上書給他表功。被薛蟠的随從打死的馮淵一條命,比起受惠的災民千萬條命,至少刑部是選擇了後者,打了薛蟠二十大板,又罰了薛家的家産,薛蟠身上的人命官司便結案了。
而薛蟠被扣押下獄的一個多月裏,史桂忙前忙後不離不棄,人都瘦的脫了形。薛蟠被放回家來時,他們只剩下史桂名字下一處兩進的小宅子和幾百兩的家底子,就這,一家三口抱在一起心都是暖的。呆霸王終成過去,薛蟠好似新生,他之前渾渾噩噩的二十多年都随榮國府的覆滅、薛家的離散遠去,留下來的是個憨笨的,會疼人的,腳踏實地的傻大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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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兒!她們在哪兒?!”賈母激動的手都哆嗦了,恨不得立刻求尋賈赦一家子。
賈赦一家子在距京城二百多裏的鄉下住着,并不是說走就能走的。
可第二日,她們卻不得不走了。
因為鎮國公牛家、理國公柳家的人烏泱泱的來了一群,都是婦孺之流,來了之後又罵又哭,連搶帶砸,桌椅床鋪不說,就連莺兒用工錢剛封嚴實的窗子都砸爛了,要不是這群人沒有拆房子的力氣,想來房子也剩不下。
一個滿頭銀絲的老太太壓着賈母抓撓,就連賈母揪住她的頭發都死也不放手,一旁的幾個年輕媳婦上來狠狠踩住賈母的手,在地上磨搓,疼的賈母哀嚎着求饒,那老太太坐在賈母肚子上,忽的哭嚎了起來:“那些都是你這野雜種造的孽,憑甚我兒孫松了命你卻好好的!”
抱着孩子早和莺兒沖出去的薛寶釵這才知道,就在今天拂曉,鎮國公府襲一等伯的牛繼宗、理國公襲一等子的柳芳,在菜市口已經掉了腦袋,被問斬的還有牛家和柳家幾個罪行嚴重的嫡支子孫以及身上背了人命的內宅婦人,令有十幾個男丁都被判了流放。這些人的屍身被下令焚成灰裝在最小的土套罐子裏吊在元家舊址前的歪脖子樹上賠罪——連收屍都不能,牛家的老太太哭暈過去醒來就來找賈母拼命來了!
牛家和柳家被大開了殺戒,真不冤枉。當初元家遭難,元家的幾個當家的主子們是被毒死的不假,可元家上下幾百口人卻并不都是那樣死去的,歸泉作為宮廷禁藥,本就難配,賈母那些人可舍不得用在不重要的人身上。元家那百多口人是被牛家和柳家上門滅了口,不僅殺人,更是搶奸擄掠無所不為,元澈兩個未出閣的貌美族姐,就是被牛繼宗的二叔和柳芳搶回去,奸辱玩弄半月後被內宅的嫡妻活活打死滅口的。
這還是開頭,随着十幾前年的慘案被重新挖出來,死的人會更多,問罪的人也會更多,到時候就不止牛、柳兩家了,賈家家無寧日是必定的了。
薛寶釵和莺兒把懵懂的孩子們護在懷裏,眼裏都冒出了火,甚至薛寶釵可以預見,就算她的兒子上進刻苦,就算聖上有言在先,不株連不牽扯,可背負着這樣的冤孽,孩子們的前程也是微末的……
“行了!住手!”就在賈母快被打死的時候,奉命“照顧”她的衙役開了口,皺眉不屑道:“狗咬狗一嘴毛,什麽東西!罵她,動手老子都不管,只是得留下她一條命!老子也奉勸你們一句,留點手,才能長長久久的!這一回打死了,日後可怎麽的?”
罵罵咧咧的攆走了那一群哭喪的婦孺,衙役瞅瞅時辰,唾了賈母一臉:“老子要換值的時候你給老子添堵,還得給你這畜生養的請人,真是晦氣!”
說着就吩咐手底下的兩個小兵看着賈母,他跑去給賈母請大夫了。
賈母翻着白眼癱在地上,臉跟花了似得,叫人看一眼都嫌。只是她的命也的确硬的很,畢竟金尊玉貴的保養了幾十年,宮裏又舍得給她用藥,街上的大夫來瞧過,那衙役一再确認賈母還至少有十年可活才松手讓人走,回頭就把藥包扔地上撒手不管了。
薛寶釵撿起藥包,心裏實在不願意給她熬藥,可卻不得不做。她也知道‘賈母活,寶玉活’的話,若是有法子她真想讓這兩個人死了幹淨,可她需要一個男人在明面上支撐門戶,好讓她的兒子能順利的長大。
賈寶玉倒是早就沖進來把賈母抱上了光禿禿的木板子床上,也不知道是孝順賈母還是為着他自己的性命,總之一連聲的叫莺兒去煎藥。
薛寶釵遞給莺兒個眼色,莺兒哄着孩子們,薛寶釵在院子裏升起火來,背着人把藥包裏她認識的值些錢的藥挑了出來,讓莺兒悄悄賣了——她們主仆倆可不傻,要是只靠她們兩個做些女紅來持家,累死了都不能,何況孩子們都還只一點點兒大,吃食馬虎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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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