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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聽(微修)◎
“娘,你說得對,我這做大娘的回來一趟是該給孩子買點零嘴啥的。那我先不給小峰買書了,把錢省出來都給小萍買零嘴兒,小峰那書看不看的沒啥要緊。”劉美青熱絡的說着,一副恨不能把心肝肺掏出來貢獻給小叔子家的模樣。
廖春華一怔,頓時不樂意了:“一個小丫頭片子的零嘴哪值當從小峰的書錢裏扣?你這回帶的錢不富餘就先別買了,下回來從家裏自己做點啥,就蒸油卷吧,你做那油卷好吃,帶回來拿過去給孩子解解饞。”
劉美青扯了扯嘴沒接腔,心說那油卷不用油啊,一轉頭,表情頓時有些不自然,旋即忙扯嘴笑:“喲,他小叔過來了。”
廖春華臉一變,神色亦有些慌亂,轉過頭去,剛好看到小兒子端個搪瓷盤站在門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婆媳倆,硬着頭皮不悅地說:“常慶你站那不出聲做啥?”
“沒啥,就是看見大嫂表演了一番假模假式地掏心掏肺,這話一說出來,我閨女啥也沒做就讓她奶奶罵了一頓。”駱常慶望着劉美青冷笑。
“你瞧你,這說的啥呢……”劉美青到底心虛,低聲嘟囔着強行圓場,“娘也沒說啥。”
院子裏有一口石磨,駱常慶把搪瓷盤放上去,看着劉美青,道:“他大娘,我們家小九沒那個口福,你可千萬別給孩子買啥零嘴兒,你們家的東西留着自己吃就行,我家九不稀罕那一口。這東西沒吃着他大娘的,就挨了她奶一句罵,這要是真吃了你們家的,再不小心吃了小峰的書或者吃了小軍的這那,我怕我閨女無法消化,娘也不得恨死小九啊!”
說完又看向廖春華,壓着漸涼的心,道:“娘,我家九幹啥了就讓你這樣說她,這孩子在你這裏是不是只要存在就有罪?”
廖春華也琢磨過別扭來了,心裏讪讪的,但她是娘,說一句咋了?當即一瞪眼就準備開罵,剛要張嘴,就聽小兒子話鋒一轉,語氣沉痛的道:“是我不孝!”
駱常慶皺着眉,滿臉懊惱神色,低下頭去。
劉美青本來也惴惴不安着,見此微微松了口氣,心說婆婆真不賴,把小兒子收拾的服服帖帖,再生氣也得縮回去,忍不住抿嘴笑了笑。
廖春華卻覺得不對勁,可能多少還有點母子連心,她的心尖尖沒來由顫了顫,又像是誰伸手擰了她一把似的,看着小兒子,嘴唇都有點哆嗦了。
那邊的駱常慶擡起頭來,嘆了口氣,皺着眉道:“娘,是兒不孝,我沒想到娘你對九九這麽厭惡,竟然到了只要聽見她的名字就罵得地步。你說我這還答應爹見天叫你過去吃飯,讓你天天能見着自己不喜歡的小孫女,這還了得?這兩年沒把你氣出個好歹真是祖墳上冒青煙了,這的确是我疏忽了。”
“今天多虧大嫂在那兒挑唆,才讓我意識到自己就是個大老粗。要不這樣吧,眼下正好快收麥子了,也碰巧在這個節骨眼上,以後我就跟老大家一樣,每年交足糧食,讓娘你自己做着吃,想吃什麽自己做什麽。要是你覺得不合适,實在不樂意動彈做飯,就兩家輪,我家一禮拜,每天做了給娘送過來;大哥家一個禮拜,大哥沒時間回來就讓大嫂回來照顧你,大嫂這麽孝順,都想去公社給娘割肉吃了,應該不會不樂意,是吧大嫂?”
“哦對了……”駱常慶還沒說完,劉美青剛要張口,他就截住了,“正好我自行車閑着,嫂子要去公社給娘割肉就騎我車去,不樂意跑這一趟也行,我那裏正好有塊一斤的五花肉,現在豬肉漲錢了,八毛二一斤,我算你八毛,給我侄子省出兩分錢的書錢來,雖然兩分錢買不了啥書,但省一分是一分,多少都是我這個當叔叔的一點心意,大嫂可別嫌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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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轉身往外走着,都沒問他們到底同不同意,語氣殷切的道:“我過去拿肉,再把秤拿過來給你稱稱,讓娘好好嘗嘗大嫂的肉醬面。”
劉美青立馬捏緊了褂子上的口袋,繃着臉眼睜睜看着駱老二出門去了。
廖春華還沒反應過來,腦子裏緩慢地消化着小兒子說的話,吶吶半晌才問大兒媳婦:“常慶啥意思?以後這就……”
她話沒說完,劉美青就先一步上前抓住了廖春華的胳膊,急促促地說:“娘,你可不能答應啊,我可不能回來輪班,我哪有空啊?我得照顧常勝,還得照顧小軍跟小峰,我哪能回來伺候你啊……”
聲音又尖又利,已經有些口不擇言了。
沒說完就見婆婆青了臉,這才腦子僵僵地去捋自己剛剛都說了啥。
可想了一遍也沒覺得哪裏不妥,她為啥去縣城?不就是照顧丈夫兒子嘛。
常勝掙錢,兩個兒子在縣城上學,家裏根本離不了她,再說了,婆婆不光知道也特別支持,說村裏這邊自己不用管,讓她把常勝跟倆兒子照顧好就是大功一件。
每回還特特叮囑一番,末了都會威脅一句,要是照顧不好他們就回來種地。
雖然在城裏的日子緊巴,可她已經瞧不上農村的生活方式了,也有好幾年沒再種過地,哪兒還願意受那份苦?
實際上,廖順華已經把她前頭的話忘了,滿腦子都是劉美青那句‘我哪能回來伺候你啊’,跟有回音似的,在她腦海裏來回闖蕩。
聲音尖利,語氣嫌棄的不行。
難得,老太太清醒了一回,抿了抿嘴,道:“這事回頭再說,我先嘗嘗你準備孝敬我的肉醬面。”
說完板起臉往馬紮上一坐,不再吭聲。
劉美青就覺得有人在她心口上剜了一刀。
駱常慶回來的也快,真拿了一塊肉,很足的一斤,秤打得高高的。
劉美青忍着肉疼掏了八毛錢,駱常慶收秤走人,快到門口時又轉回來,跟他娘道:“娘,自留地裏的菜以後別往外送了,我留着賣錢。甭管是他姑家還是他大伯家誰要吃,看商量商量把大嫂包出去的那塊收回來,說不準以後大嫂得回來輪班,順順手就照料了。”
說完就出了門。
廖春華臉沉沉的,心也沉沉的。
以往小兒子事事不大計較時沒覺得有啥,現在小兒子突然硬氣起來,她有點後悔過于偏疼老大家了。
劉美青見婆婆臉色不好,心裏咚咚咚直打鼓,擔心她真讓自己回來輪班,低眉順目的提着肉進了飯屋,開始做飯。
劉美青雖然長了張嘴,但她手上活不錯,飯做的好吃。
等聞着飯屋裏飄出來得肉香味,廖春華臉色才稍稍好了些。
駱常慶家,四口人坐在那裏熱熱鬧鬧的吃午飯。
文霞看了看丈夫的眉眼,疏朗而寬闊,确實不像鬧過別扭的樣子,但還是忍不住問:“他大娘這回咋這麽孝順,舍得給他奶買肉吃。”
關鍵是買,以往從他們這邊拿東西就光用嘴,沒有任何後續。
剛才常慶過去送飯,不多時興沖沖的回來拿着肉跟秤過去,從他大娘手裏拿回八毛錢。
這可真是稀罕,鐵公雞舍得拔毛了?
“可能是光耍嘴哄他奶,他爺爺不樂意,半夜去找他兩口子談話了。”駱常慶不以為意的道,“順便幫他們找回了點良心。”
他回來臉上半點也沒帶出來,只說大嫂找他買肉,不賣給她都不行,還沒提以後跟老娘徹底分開的事。
“噗嗤!”文霞樂的不行,瞪了丈夫一眼,“淨胡說。”
駱聽雨也咯咯樂,剛樂了沒兩聲,嘴裏就被塞了一塊肉。
老父親威嚴的道:“好好吃飯,小孩子吃飯不許笑,吃完複習一遍昨天學的拼音,今天再學五個新拼音,背一首唐詩……”
小孩子頓時感覺嘴裏的肉不香了。
吃完飯,駱聽雨認命的複習功課,随着老父親劃動手指,準确的讀出紙上的手寫拼音。
“an,en,in……”
“不錯,小腦瓜行啊!”駱常慶揉揉閨女的小腦瓜,有些驚嘆。
周圍那幾個跟九九年齡差不多的孩子可記不住這麽多東西,今天教了明天忘,或者根本不好好學。
還是他閨女省心。
“好,我閨女是真好……”駱常慶搓搓手,心潮澎湃。
之前是他錯了,讓閨女白白錯過黃金記憶階段,慣着她傻玩,這一世再不忍心也得狠狠管教,把閨女培養出來。
“來,你看這個an,我們在它後頭加個‘g’,又成了新的拼音,跟我讀——ang。”
駱聽雨轉頭看看媽媽,媽媽在數錢,弟弟在涼席上坐着,瞪着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媽媽數錢,關注不到她這邊,沒人救她。
倒不是不想應付老父親,實在是有點…尴尬。
“嗯?”老父親冷哼一聲,充滿了威嚴,“開小差了是不是?”
駱聽雨認命了:“ang——”
單學新拼音還不夠,又把之前學過的連起來重新讀了一遍,還教了她一首《詠鵝》,老父親才意猶未盡的放她離開。
文霞已經清點完了今天的收益,抛去本錢,賺了九十多。
她心砰砰直跳,看着丈夫,滿臉紅光的道:“津店倒廢鐵這麽賺錢啊?”
上回丈夫去了一天,帶回來一百多,今天又賺了九十多,這要是天天去……
正想着,就聽駱常慶疲憊的道:“主要是湊巧,人家真給介紹了個大戶,明天再去就沒這種便宜事了,能賺個十塊二十塊就算運氣不錯。”
文霞精神振奮:“別說十塊二十塊,就算賺四五塊錢回來我也很知足了,他大伯在礦上一個月才賺多少?”
文霞實在想象不出倒啥樣的廢鐵能一天賺上百塊錢,但瞧着駱常慶眼神發直,眼裏都是紅血絲,還有滿臉的疲憊,能看出來是真累,頓時顧不上細問津店的活兒,忙道:“你快去洗洗,早點去睡。”
又怕丈夫歇不過乏來,道:“要不你睡小床,我帶着九九跟言言在大床上睡。”
“也行!”
駱常慶說的半真半假,連着幾日沒過去,化纖廠宿舍和津鋼廠宿舍的老顧客都惦記着,這幾天還幫他宣傳了一番,所以這趟買賣确實不錯。但是明天真說不好啥情況,逛一天下來能賺個二三十塊他就很知足,四塊五塊也算不錯的收入了。
駱常慶洗完澡往床上一趟,胡聲震天。
文霞忙活着給兒子女兒洗了澡,讓他們在蚊帳裏自己玩,她去洗丈夫孩子的衣服。
大床上,奶團子嗷嗷吆喝着跟姐姐互動,旁邊小床上,駱常慶的呼嚕聲有節奏的起伏,爺倆誰也影響不到誰。
瞧着老父親累癱的樣子,駱聽雨也很心疼,裝就裝吧,自己努力好好裝,當好爸媽的精神支柱也不錯。
**
駱常慶半夜裏醒得艱難,沒有鬧鐘,全靠強大的意志力讓他淩晨一點多睜開眼,掙紮着出去摘果子,摘上兩三個小時,再睡個回籠覺,不免乏的讓文霞擔憂。
“要不今天別去了,在家歇歇。”文霞瞧着睡一宿的人還滿眼紅血絲,哈欠連天,确實擔心得不行,“過兩天收麥子還得指望你呢!”
“不要緊,等開始收麥子就出不去了,趁這兩天有空多忙活忙活,累就累點,等麥子收進來再歇着。”駱常慶抄起一張餅去卷鹹菜。
文霞早上起來擀的單餅,從壇子裏撈了幾個鹹雞蛋煮熟,又剁了點青辣椒、香菜和鹹菜,熬的甜菜粥。
常慶喜歡吃這一口。
文霞剝開雞蛋,自己嘗了一小塊,不算鹹,孩子吃也行,弄碎放到閨女面前的小碗裏,看她鼓着腮幫子嚼單餅。
單餅勁道,不好嚼,文霞單獨給她做了碗面疙瘩,加了切碎的甜菜,閨女特別喜歡吃這一口,忙去哄她:“九九,單餅你嚼着費勁,就着鹹雞蛋吃面疙瘩,中午媽媽給你做花卷吃。”
不用媽媽說,駱聽雨已經清楚自己挑戰失敗了,乖乖把手裏的單餅給了老媽,自己拿勺子去撈面疙瘩吃。
她也愛吃單餅,用鏊子烙的,帶着柴火香,越嚼越好吃,不像後來用機器壓的那種,軟綿綿沒嚼勁。
——就是這種家常單餅對小孩子不友好。
駱常慶吃飽喝足一抹嘴,準備走人,走之前看着閨女,嚴肅的布置了作業。
駱聽雨點點腦袋表示會按時完成,收獲老父親的欣慰微笑。
“晚上別做幹糧也別炒菜了,我從津店買幾個肉包子吃。”駱常慶叮囑孩他娘,“光做點喝的就行。”
文霞聽着嘴裏也犯饞,但一家人全吃肉包子花費也不少,算了算,道:“光給九九買兩個,你再買點肉,我去高秀琴家割她點韭菜,咱包韭菜肉包子吃。”
“也行!”駱常慶想到媳婦兒做蒸包的手藝也不錯,不比外頭賣的差。
光給女兒買倆純肉包子,他們吃菜肉的。
駱常慶騎車出了院門,先去地裏看了看麥子的成熟情況,又去瞧了瞧麥場,用腳踩踩撚撚,判斷要不要潑點水再壓一遍。
不過瞧着還挺滿意。
場地壓得結實,地也平,不用再重複勞作,直接等着收麥子了。
随後重新騎上車,直奔公社。
家裏,文霞正刷着鍋,劉美青遮遮掩掩的進來了,笑的格外熱情:“他小嬸,常慶出去了?”
“是啊嫂子。”文霞甩着炊帚上的水,擡頭看看,笑容淡淡地,說話也透着疏離,“你們家那塊地麥子長的咋樣啊?”
“長的還行!”劉美青像是忘了昨天的不愉快,看着那邊逗弟弟玩的駱聽雨,難得叫了新名字,笑着逗她,“九九,咋不叫大娘?”
“大娘!”駱聽雨擡起頭甜甜的喊。
“诶!”劉美青應了聲,就接着轉頭跟文霞說話,其實是打聽,“他小叔幹啥去了?”
“我也不知道,說是出去轉轉。”文霞笑道。
劉美青扯了扯嘴角,不死心的道:“一轉轉一天啊!”
還買肉,關鍵是還賣給她一斤肉,這是在她身上割肉啊。
“爺們的事我哪知道。”文霞含糊的說。
“那看來出去能‘轉’出錢來。”劉美青盯着文霞的神色,泛酸的猜測。
要不咋買肉吃呢?不是說老二家欠一腚饑荒,有饑荒還舍得買肉吃,那肯定是賺到錢了。
咋賺的呢?她想弄明白。
但駱聽雨沒讓她繼續問,捏着鼻子誇張的大聲喊:“媽媽,弟弟拉臭臭了,好臭好臭,比長耳朵兔拉的屎還臭。”
劉美青不高興地一抿嘴,咋聽着這麽別扭呢!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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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兄弟去同母異父嗎?】
【按爪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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