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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象一下那個畫面◎

廖春華哪能樂意, 差點沒蹦起來,氣道:“劉美青的表妹就長倆腦袋啊?憑啥就得讓我憋屈着啊?你哥憑啥不同意?當年要不是我硬把他從那個狼窩裏帶出來,早被他那個爛透根的爹掐死了, 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養活大, 你爹也拿他當親兒子似的, 那麽好的崗位都讓他頂了, 現在讓他給我騰塊自留地他還不樂意。他是我養活的還是王文山家裏養活的?”

“嗐, 你也別生氣。”駱常慶進去給老娘拍着後背, 眉頭一擰,“再過兩天看看吧,不是還沒到期嗎?不過咱得做兩手準備……”

廖春華一愣:“啥叫兩手準備?”

駱常慶帶着她出來看院子。

老宅的院子大, 之前院子裏種的樹多, 也沒啥講究排列,中間有, 邊邊角角處也有,夏天蟬多吵的慌,秋天滿樹上落洋辣子,尤其那幾棵老香椿樹, 瞧着都瘆人, 逐漸都砍了。

現在就剩邊邊角角上幾棵胳膊粗的香椿芽,東南角上一棵碗口粗的槐樹,除了這些, 沒再種啥。

早時候西屋旁邊的空地上還種過蔥啥的, 後來從小兒子自留地摘菜摘順手了,老婆子就不願意在院子裏鼓搗了。

這回駱常慶想給她開出小半個院子來種菜, 不能叫老太太閑着。

有精力折騰菜吧, 閑着容易生是非。

駱常慶用腳在地上一劃拉, 比劃了下南半邊的位置:“我在家待幾天,給你把這塊開出來,弄點糞撒上養養地,給你種上點菜。”

“要是我哥那塊地實在拿不回來,多這半個院子明年的收入也能提高,就是晚點買收音機呗,早一天晚一天的不要緊。”

廖春華拉着臉,不過這臉不是拉給小兒子看的,是拉給在縣城的大兒子看的。

那塊自留地她非要回來不可,老大要是敢耽誤她掙收音機,以後讓他管王文山家裏的叫娘吧。

廖春華轉身進去做飯,駱常慶也是說幹就幹,拿起鐵就開始翻地。

他最近幹這個可順手了,老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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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廖春華把飯端上桌,他也大致翻了一遍,不過土坷垃有點大,吃完飯還得敲一敲,把土坷垃敲碎,再平一平,回頭撒點糞養一養。

吃飯的時候廖春華心不在焉的。

她看着小兒子,眉眼挂了笑,道:“常慶,那張工業票還在吧?”

駱常慶把碗放下,從口袋掏出一疊,全是票。

老太太漸漸直起身子,眼睛都要冒光了。

駱常慶一張張翻着,嘴裏念念有詞:“布票、糧票、全國糧票、棉花票、煤票…哦,這是工業券。”

他把那張單抽出來,其他的用手指一卷,又塞回了口袋裏。

臉上沒有一絲炫耀的表情,挺随意地說着:“要是放我這裏不放心,你自己拿着,等你攢夠了錢我去把收音機給你抱回來。”把票推過去,重新端起碗來吃飯。

廖春華把視線從小兒子口袋上撕下來,咽了咽唾沫,拿過那張工業券翻來覆去的看。

“工業券不好淘換,以前你跟我大嫂關系好,你藏東西的地方估計也不瞞她,這票可得收好,沒了只能再想辦法。還有你那倆寶貝孫子,回來就翻箱倒櫃找吃的,別到時候翻走了。”

“她敢!”廖春華把工業券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又推給小兒子,“還是放你這裏吧。”

然後看看他的口袋,探頭問小兒子:“你咋淘換這麽多票?”

駱常慶把工業券裝起來,掀掀眼皮:“拿糧食跟人家換的,還不是想換就能有。”

廖春華動了動嘴唇,忍住沒說啥。

過會兒又動了動,見她實在吃不下碗裏的面了,駱常慶才道:“這些票你想要啊?”

廖春華扭捏着:“我尋思那棉花票和煤票……”

“我哥要是出錢給你買棉花和煤,這票我就出了。”駱常慶說完又茶茶地道,“其實你也別着急,到冬天還早呢,剛跟他要完自留地…雖然不知道能不能要過來吧,這又接着馬上開口讓他管你棉花和煤,我怕我哥真跟你生了嫌隙,棉花啥的不重要,母子情分才重要。”

廖春華氣道:“他敢,他真這麽摳搜還有啥母子情分?”

“別生氣別生氣,先吃飯,這些以後再說。”駱常慶低頭吃飯,狀若無意的咕哝一句,“哎,我哥要是像我這麽自覺就好了,你也不用舍下老臉跟他要……”

廖春華一怔,可不是啊,小兒子是不用她提主動給,還給她支招掙錢,給她攢票,老大是自己豁出老臉都要不過來。這叫啥啊?老大心裏還有沒有他這個娘?

桌上的飯更吃不下去了。

駱常慶吃飽喝足,把翻開的地敲敲平平,一下午就弄好了。

他回了自己家,這走了沒幾天,天井裏的雜草都開始冒頭了,挨着清理一遍,又套上碌碡壓了壓,進屋稍微收拾了下,這才打水洗了個澡躺在床上休息。

屋裏很熱,他也準備硬扛着,拉了燈進果園休息。

果園裏氣候适宜,不冷不熱還沒有蚊子,睡了個好覺。

第二天騎車出去轉了一圈,去欠債的幾個拉不平家轉了一圈,無債一身輕了。

中午在老大家吃的飯,跟趙海亮喝了一頓,就着在附近村子裏收一圈雞蛋。

許久沒來這邊收,收獲頗豐。

連着收了四天雞蛋,他琢磨明天一早開上介紹信,沿途收着一路就回津店了,結果回到家,還沒走到門口就聽見他老娘在院子裏破口大罵,罵劉美青跟她那個表妹。

他還以為老大一家回來了呢,結果到門口探頭一瞧,家裏就老娘自己,正對着縣城的方向罵呢,中氣十足的不說,他站那聽了十來分鐘,都沒聽到一句重樣的。

“咋了這是?”推着車子進門,問道。

“常慶啊你可回來了,我快叫西頭那個胖X老婆氣死了……”老婆子開始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控訴。

王文山家包的那塊地還有十來天到期。這日子其實也不算嚴格,當年老大家包出去的時候讓了他七八天,還是帶着菜包出去的,接過去就能等着收上幾茬,沒多算錢。

所以提前還也能還的着。

可他們家還地,今天把熟了的菜掐完一茬,就将菜秧子拔了個幹幹淨淨,地裏弄的亂七八糟。

廖春華早就去看過,那黃瓜還能接茬長呢,那豆角也能長,連根拔了咋長啊?這是算計着不想讓她吃現成的啊。

心疼的她啊,這是從她心上刮肉啊!

“我記得老大家包給她是帶着菜的,還說自家親戚就沒多收錢,你再看看她是咋弄的,地裏給糟蹋的啊……”廖春華說着說着開始哭了起來,真情實感。

她是真傷心了,心疼啊,好好的菜就這麽給糟蹋了。

王文山家裏顯然是不準備包了,不但不包,還不準備讓老婆子痛快。

縣城裏,劉美青接完自家表妹的電話,神清氣爽。

自留地是保不住了,那天讓婆婆攆回來,駱常勝路上就做出了決定,收回來落個清淨吧。

到了縣城就給她表妹家打了個電話說明自己這邊的态度,不再往外包了。

她再心疼也白搭,沒話語權。

可給是給,想接過來就掙錢花,門都沒有。

她給表妹出的主意,讓她把菜拔幹淨,算是出口氣,想想就痛快。

那個老東西,讓她種吧,最好累死那個老疙瘩,到時候就用她掙的那塊兒八毛的給她買紙燒。

一路翹着嘴角回家,在開門前才把嘴角壓下去,進門後低眉順目地道:“我表妹提前把地騰出來了,還幫着把地給平好了,你看看是讓人捎信回去,還是你回去一趟?”

“讓你表妹過去說一聲不就行了?”駱常勝沒去考慮裏頭的彎彎繞繞,皺着眉頭道。

最近也不知道是咋了,啥事都不順。

老娘對他也沒了之前的和顏悅色,就梗着脖子要這要那的,也不知道老二給她灌了啥迷魂湯。

劉美青一噎,她表妹哪敢去?眼珠一轉,湊過去建議道:“要不讓小峰回去一趟吧,正好陪他奶在家待兩天,也替你盡盡孝。”

駱常勝就有點動心。

劉美青又笑道:“倆孩子放了暑假,也得去看看他叔叔,在老家待兩天,到時候再讓倆孩子去津店他叔家玩兩天,正好也能看看老二到底在津店幹啥。倆孩子長這麽大還沒去過津店呢……”

劉美青見他沒馬上拒絕,知道有戲,又道:“老二不滿也是對我不滿,那是他親侄子他還能不管?”

到時候去了,吃他家半個月的,走的時候老二媳婦不得給倆侄子扯身衣裳?

到了新地方,就是為了掙名聲也不能叫倆侄子空着手回來吧?

“你知道老二家在津店哪兒?”

“我不知道,他奶能不知道嗎?”劉美青白了她男人一眼,“要不我打發老大回去幹啥?”

老宅裏,駱常慶好不容易把老娘安撫下來,道:“別生氣,生這個氣幹啥啊?拔了再種就是了。”

“我現種菜,啥時候等它長出來啊。”廖春華說着眼圈又紅了。

駱常慶擰眉道:“王文山家确實做的不地道,現種的菜啥時候能變現啊?收音機看來真得到年底了……”他糾結着想了片刻,“菜供不上賣,要不我把那個掙錢的招告訴…不行不行,還沒到期呢,就當我沒說吧。”

廖春華聞言先來了精神,都眼巴巴瞧着了,小兒子又不說了,頓時急道:“啥掙錢的法子啊?常慶你倒是說啊!到啥期啊?”

駱常慶拿眼瞥了瞥老娘,嘬着牙花子,哼唧道:“考察期!”

“啥考察期啊?”

“就是…哎,就是你在我這裏的考察期。”駱常慶索性冷哼一聲,“大錢我是掙不了,給你出的招兒也是掙小錢,可小錢攢多了也是大錢,到時候老大家回來一哄,你那倆寶貝孫子回來一哄,你再一時找不着北,我忙活半天,不又是給老大家做了嫁衣了?”

“就我嫂子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愛拿我那倆侄子說事,你看着吧,過兩天小峰跟小軍肯定還會被她打發回來,去年暑假不就是這樣嗎?真是為了回來陪你的?是為了消耗掉送你的那點口糧。倆孫子把你哄迷糊了,我大嫂再一提借讀費啊家裏開銷大啊這那的,你辛辛苦苦掙的那倆早晚還得扔出去。”

駱常慶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道:“娘啊,你掙來的錢,自己吃香喝辣的全花了,哪怕你見天吃魚吃肉,一年四季換着新衣裳穿我半點都不心疼。但不能拿我的東西貼補沒良心的玩意兒,拿我當傻子不行!”

廖春華愣怔着,竟然覺得小兒子說的對。

她捏了捏自己的口袋,胸脯拍的砰砰響,咬牙道:“她再敢來摳搜算計我的錢,看我扇不爛她。你放心常慶,我自己吃了喝了也不叫他們從我這兒再哄走半個子兒。倆孩子要是回來,讓他們背着口糧回來,要不然就回去,我不伺候!”

說完才一臉讨好地問,“到底啥掙錢的法子啊?”

“茶葉蛋你吃過嗎?”

公社那邊他轉的也熟,還真沒見過賣茶葉蛋的,縣城跟津店倒是都有賣的。

廖春華想了下,點頭道:“吃過,還是去年冬天去縣城,老大媳婦從外頭給我買了一個,說是人家用秘方煮出來的雞蛋,比普通雞蛋貴一毛錢。”

她當時老感動了,覺得大兒媳居然肯多花一毛錢給她買雞蛋吃。

那個茶葉蛋也讓老大媳婦說的天上有地上無的,把她哄的挺開心。

廖春華砸吧了下嘴,道:“是挺香,就是有點鹹。”

“啥秘方啊?也就糊弄你。”駱常慶站起來拍拍老娘,“你先洗把臉,再去洗出二十三個雞蛋來煮熟,一定得洗幹淨,我去供銷社問問有沒有茶葉末賣,再買點別的料。”

說完馬上補充:“不過花的錢你得給我報銷啊,我這出地出點子的,老大家好不容易吐出塊地還得現種,不能光叫我吃虧了。”

廖春華還沒反應過來,愣到現在才問:“不是…常慶你說你會做那茶葉蛋?”她趕緊麻利的站起來,“不叫你出錢,我先給你拿,兩塊夠不?”

駱常慶進飯屋看了看,醬油滿滿一瓶,好像剛打的,有點八角和花椒,別的料還得現買。

廖春華狠狠心拿了三塊:“夠不?”

“夠了,先少買點,回頭去大集上買,集上能便宜些。”

駱常慶去買了點大料回來,不咋全,還是好了幾味,茶葉末倒是有,稱了幾毛錢的。

回去廖春華已經把雞蛋洗好煮上了。

心裏砰砰跳,她小兒子出去轉了一圈是長能耐了,居然會做茶葉蛋?還說老大媳婦是糊弄她。

“這茶葉蛋真不是人家的秘方啊?”廖春華很好奇。

駱常慶記得小學勞動課本上就有制作茶葉蛋的方法,但他想不起來是哪一年的勞動課本了,沒提這茬,只給老娘大致講了講茶葉蛋的來歷,最後上下打量她一圈:“娘,要是賣吃的東西,你得改改自己的衛生習慣,不能再随地吐痰擤鼻子啥的。”

廖春華不以為地笑:“嗐,啥衛生習慣,這就是窮講究,咱農村人不……”沒說完,就小兒子拿眼瞪着她,心裏突突兩下,忙改口,“聽你的!”

駱常慶不給她講道理,就給她假設,就拿縣城的大嫂來假設,更容易代入。

“娘,你看看這半邊天井幹淨不?”這院子特別平整,加上中間沒了樹,早上掃完,一整天連片葉子都沒有。

“幹淨啊!”

“那你想想,這麽幹淨的地,我大嫂要是咔嚓吐口粘痰上去,你是不是瞧着礙眼還覺得惡心?”

老太太就開始想那個畫面了。

駱常慶又道:“我大嫂再拿腳一撚、一搓,是不是挺髒?”

廖春華嘴角抽了抽。

“再看看這鍋臺,掃的多幹淨啊?你想一下那個畫面,要是我嫂子在鍋前頭做着飯,突然吭哧一聲擤一把鼻子,随手給你往鍋臺上一抹,你要是正好看見,是不是覺得鍋裏的飯都不幹淨了,吃的時候會不會懷疑這飯裏有我嫂子的鼻涕……”

“我拿笤帚疙瘩抽死她!”廖春華臉皮一抖,胃裏有些翻滾。

“那你說,你賣着小吃,一點形象都沒有的随地吐口痰,好好的地上粘着一口粘痰,人家路過的和旁邊的人瞧着惡心不?再吭哧擤完鼻子到處抹,人家覺得惡心不?誰還買你做的小吃?沒人買你不就砸手裏了?想想收音機。”

廖春華從劉美青在她天井裏吐痰、在她鍋臺上抹鼻涕的畫面裏抽離出來,點點頭,嚴肅地道:“聽你的,我改!”

以後劉美青回來,她得盯緊着點。

駱常慶不指望一下給老娘掰回來,給她留出變化時間,眼下煮熟雞蛋,告訴她下一步怎麽操作。

又告訴她怎麽配料水,煮多久,放多久。

最後道:“行了,明天早上就能吃了,我那邊的小鐵車你先用着,煮好了跟菜推着一塊賣,你自己看着定價,價格合不合适的你自己調整。明天我把天井開出來的種上,再去把大哥家的自留地幫你種上,你生氣歸生氣,哎,弄這爛攤子我也生氣,可有啥辦法?我哥嫂往縣城一縮,就啥也不管了,到時候還得肩膀扛着腦袋回來吃你的喝你的……”

廖春華咬牙,怒氣升騰:“天井跟自留地你都甭管了,我明天往縣城打電話,叫老大兩口子回來給我種。”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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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評論:

【哈哈哈哈哈哈哈】

【拉不平是啥意思啊 看到好幾次了】

【"還是好了幾味"給作者大大捉個蟲~

少了幾味或者少了好幾味吧】

【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

【爪爪】

【哈哈哈】

【大大加油】

【老太太覺悟很深啊!】

【笑死了,】

【幹得漂亮!】

【撒花花撒花花】

【老大更壞,他要真願意對他媽好,他媳婦敢動手?他媳婦不過是他派出來的打手罷了。】

【是有點茶,但是不茶就吃虧啊,又不是坑人的茶,不僅沒關系反而還茶的挺好看啊哈哈哈哈哈】

【常慶幹得漂亮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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