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二更

因為打石膏這件事，顏與在心裏給池钺狠狠記了一筆。

她覺得，如果不是池钺提醒，以顏銘的腦子肯定想不起來這件事，而且直覺告訴她，池钺當時是故意的。

顏銘看她一直陰着臉，死死地盯着駕駛座的椅子，像是要把座椅盯出一個窟窿來似的，忍不住擡手在她眼前晃了兩下，将顏與的注意力拉過來。

“還疼嗎？”

“有點兒。”

“钺哥說，剛才醫生給你正骨的時候，你吭都沒吭一聲。”

“吭了有什麽用，還是一樣的疼。”

“……”

顏銘無言以對，噎了一下才說：“我記得你以前，手上擦破點皮都能哭得天昏地暗，恨不得讓兩條街的人都知道你受了委屈。”

聞言，顏與低頭笑笑，自嘲道：“我那時候還小，不懂事兒。”

原身小時候是一個愛哭鬼，因為她的媽媽有産後抑郁症，對她很冷淡；她的爸爸婚內出軌，經常打着工作繁忙的旗號不回家。

她哭，是因為她害怕，她渴望得到家人的關注。

後來，媽媽自殺，繼母領着同父異母的妹妹進門。

她只能靠“哭”吸引父親的注意，和妹妹争寵。

再後來，她長大了，明白了一些道理——

關心你的人，不是因為你哭才來關心你；而那些不在乎你的人，也不會因為你哭，就過來關心你。

所以，她開始耍橫，展現出強勢張狂的一面，讓別人不敢輕視她，不敢欺負她。

顏與這個角色在小說裏，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悲劇。

但是看書的人并不會心疼她。

大家只能看見她沖動、自戀又愚蠢的樣子。

看見她臭不要臉的倒貼男主，結果被男主當場打臉；看見她張揚跋扈的欺負女主，給男主提供了一個又一個英雄救美的機會；看見自作聰明的她，被繼母和繼妹當猴耍。

她被車撞死的時候，幾乎所有讀者都在慶祝。

——唉，這個煩人的女配終于下線了，我越來越期待後面的劇情了。

顏與看書的時候，也和大家一樣，嫌她煩。但是當她成為這個煩人的女配，讀取了對方的記憶之後。

顏與覺得，死亡對于她而言，其實是一種解脫。

“哥，你明天下午有空嗎？”

顏銘：“有，怎麽了？”

“明天陪我去游樂場吧？”

“你現在都成這樣了，還敢去游樂場？！”顏銘現在是真想扒開她的腦子看看，裏面到底裝了些什麽。

“又不玩那些刺激的項目，就去坐過一下摩天輪，旋轉木馬什麽的。”

原身小時候一直夢想着有一天父親帶自己去游樂場裏坐旋轉木馬。

這個夢想，直到今天，依然只是一個夢想。

顏與想在死之前，滿足她的心願。

那句話怎麽說來着？

長兄為父嘛。

四舍五入，哥哥就是父親。

見顏銘皺着眉頭，不大樂意的樣子，顏與伸手揪住他的袖子撒嬌：“哥，你就陪我去嘛，你看我今天為了救你，都把自己胳膊弄傷了，你就陪我去嘛……”

顏銘作為一個标準的妹控，是不可能再這種時候說“不”的，他轉頭看向坐在駕駛座上的池钺，“钺哥，你妹妹明天不上課吧？要不然，咱們一起？”

池钺目視前方，語氣平淡：“不了，我明天下午有事。”

顏與：“你把西西交給我，我帶她去。”

池钺還想再一次拒絕，但是顏與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

“好，就這麽愉快的決定了。明天下午，我哥帶着我，我帶着西西，我們仨一起去游樂場嗨皮！”

池钺：“？”

“哦，對了！”

顏與興奮的坐起來，扒着前面的駕駛座椅靠背，耳朵貼在座椅側面，盯着儀表盤說：“我有套公寓，在黃河路那邊，離你的酒吧不到五百米。

“三室一廳，家具齊全，拎包入住。如果你想租的話，我可以看在西西的面子上，給你便宜點。

“你看啊，你要是把那套公寓租下來，以後你就能把西西接到自己身邊了。早上，你下了夜班，回家陪她吃早飯，吃完飯送她去上學，然後你再回家休息。下午，她放學，你去接她回家，陪她吃完晚飯，你就回酒吧上班，兩頭都不耽誤。

“怎麽樣？要不要考慮一下？”

池钺握着方向的手緊了又緊，半晌，還是狠心拒絕了，“謝謝，我暫時用不上。”

顏與翻了個白眼，坐回座椅上，跷起二郎腿，沒好氣的嘟囔了一句：“好心當作驢肝肺。”

顏銘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子，提醒她少說兩句。

顏與小脾氣上來了，一把揮開哥哥的手，繃着臉質問池钺：“你有沒有想過，前天晚上西西為什麽會離家出走？

“她一個六歲的小孩子，大晚上不睡覺，一個人背着書包出來找哥哥。

“如果，我是說如果，她那天晚上沒有遇到我，而是不小心碰到了壞人，你想過後果嗎？你能承擔得起這個代價嗎？”

“別說了。”顏銘急得都想伸手去捂她的嘴巴了，過去他還真沒發現，顏與這麽會往人心口上捅刀子。

“你別碰我！”顏與一巴掌打過去，把顏銘的手背都打紅了。

“那天晚上，我遇到她的時候，已經八點多了，她還沒有吃晚飯，我不知道是她自己不想在家裏吃，還是家裏人不讓她吃，她就那樣餓着肚子，義無反顧的背着書包跑出來，一個人跑到大街上找你。”

“你這個當哥哥的，就不覺得心疼嗎？就不擔心？不害怕嗎？她能跑一次，就能跑第二次，你能保證，她下一次被逼得離家出走的時候，你還能把她找回來嗎？”

池钺沒有說話。

一直到車子停在七中校門口，他都再沒有說過一句話。

車子停穩後，顏與一把推開車門，下車後，她使出最大的力氣甩上門，冷着臉，頭也不回地走進校門。

坐在車裏的顏銘，尴尬的想找個下水道鑽進去。

一邊是有苦難言的好兄弟，一邊是真心實意想幫人的妹妹，他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那個，我…我妹妹她這個人，就是心直口快了一點，她沒有惡意的，你別往心裏去。”

池钺目視前方，沒有回頭，扶着方向盤問他，“你去哪兒？”

“就…就去你們酒吧吧，吳涵他們還在那兒等我。”

池钺薄唇一抿，沒有說話，打轉方向盤給車掉了個頭，一踩油門，揚塵而去。

顏與帶着滿身戾氣回到高二（17）班的教室，吓得班裏同學大氣都不敢出。

這節是自習課。

和其他班不一樣，17班的自習課就是真正的自習課，沒有老師願意把時間浪費在這群無可救藥的人身上，他們願意為了搶其他班的自習課“大打出手”，卻不肯在17班的教室裏多待半秒鐘。

顏與看着面前的書，越想越來氣，忍無可忍，抓起數學書狠狠地摔打在桌面上。

“啪啪啪……”

周圍人愣愣的看着她，一個個都噤若寒蟬，生怕自己不小心吸錯了空氣，惹到顏與，落得和她手裏那本倒黴的數學書一樣的下場。

顏與一連把書摔打了十多下，才将自己心裏那口惡氣發洩出來，一擡頭，發現前面的同學都扭着身子，目不轉睛的盯着自己。

“幹嘛？我吵到你們玩手機了？”

衆人唰的一下将身子扭正，裝作什麽都沒發生過，低下頭繼續做自己剛才的事。

顏與看了一眼正在低頭學習的同桌，心浮氣躁的從抽屜裏翻出一沓卷子，拿起桌上花裏胡哨的碳素筆，拔掉筆帽，低頭做卷子。

聽着鼻尖劃過試卷的沙沙聲，宿昕昕小心翼翼地擡起頭，用眼角的餘光偷看顏與。

班裏的其他同學，大多也都是如此，有的人膽子小，不敢回頭，就拿塊鏡子出來，假裝照鏡子，偷偷觀察顏與的情況。

等了一會兒，不見顏與擡頭，同學們漸漸膽大起來，拿出手機，在班群裏激烈的讨論——顏與今天到底是哪根筋沒有搭對。

快下課的時候，顏與接到琴行老板的電話，說他會到七中了，讓顏與找幾個男生到門口接應一下。

顏與挂了電話，站起來，在衆人驚恐的眼神中，點了幾個人。

“周輝，陳凱，白子義，窦婉婉，李盼，還有劉玉和，你們幾個跟我走。”

被點到名字的同學，愣了一下後，便乖乖的起身跟着她一起往外走，其餘的人均是懵逼臉，全都摸不着頭腦。

“诶，怎麽回事？”

“顏與叫他們出去幹嘛？”

“她不會是要一挑六吧？”

“我操，沒這麽強吧！她現在手都斷了，還打能嗎？”

……

當所有人都在七嘴八舌議論紛紛的時候，大約猜到點兒內情的宿昕昕拿起手機，起身往外走。

看見她跟了出去，幾個性格跳脫的男生頓時就有些蠢蠢欲動了。

幾個人，你看我，我看你，都等着對方帶頭沖鋒。

最後，王斌斌一拍桌子站起來，“走，跟過去看看。”

話音未落，立馬有幾個男生站起來積極響應。

“走，去看看他們要幹嘛。”

“走。”

“快點快點，晚了就趕不上看好戲了。”

原本沒打算跟去湊熱鬧的人，一看他們幾個都走了，心想，反正閑着也是閑着，不如出去看看，就當是呼吸呼吸新鮮空氣了。

其餘的人，看見教室裏空出來的位置，心想：都走了這麽多人了，也不介意多我這一個兩個。

最後幾個同學，一看班裏沒什麽人了，頓時就坐不住了：大家都去了，就我不去，是不是不太好？

▍作者有話說:

社會我與姐，人美路子野

顏怼怼，怼天怼地怼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