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大貴人

謝春秋就等着這姑娘說出個一二三來。

哪知這姑娘也是豪爽,擺手道:“這和味覺沒有關系。”

謝春秋:“……?”

“哎,你剛來還不懂。”那姑娘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指了指自己的雙眼,遂又摸了摸心口,面色酡紅,“這康仁城裏大半的姑娘啊……就饞這一口呢!”

謝春秋睜大了眼。

如果不是她現在坐在這小攤位裏怕鬧出了動靜丢了自己的臉,她恨不得揭竿而起怒,斥訴顧參商此人就是除了皮囊一無所有!

不就是腦子好使了點,人長的好看了些,也這攔不住他成天對姑娘家就是劈頭蓋臉一頓說叨!

呵……

不好意思,你說誰剛來康仁不懂情況?

就顧參商那樣的,做起事來随心所欲,想跳水就跳水,想帶誰回府就帶誰回府,這有什麽好饞的?

“哎,這個味啊不好說,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改日你見到了,自然也就體會到太傅的好了。”姑娘惋惜的擺擺手,“姑娘還想知道這四絕裏的哪一絕?我給姑娘仔細說說?”

謝春秋琢磨那就順着味往後說吧:“形又指的什麽?”

“這第四絕啊,絕在形,說的是我們吳國神廟裏的制度,這個你應該知道吧?”

在別人眼中她是初來康仁,應該人生地不熟,哪哪都不懂。謝春秋想起顧參商昨晚的話,突然警惕了起來,反問:“你怎麽知道我知道的?”

那姑娘一愣:“你昨天不是還在那神廟上嗎?”

謝春秋也愣了:“你……認識我?”

“我還以為你記得我呢!”那姑娘倒吸了一口涼氣,滿臉震驚,“感情咱倆說了這麽半天,你還不知道我是誰?”

“啊?這……昨日我落了水,頭現在還是暈乎乎的,不知姑娘是……”

“賀知昕,春風拂欄裏的一個小管事。”賀知昕看着謝春秋這麽一個白嫩嫩的小姑娘兩眼汪汪的賣慘,實在是于心不忍,提醒道,“就昨天,買花燈那,我們見過面的。”

謝春秋面上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哦!對……我,我想起來了,是我讓我長風去買花燈那裏的對吧?”

實際上,內心煎熬:……我已經完全沒有印象了。

“對,那就是我。”賀知昕笑道,“當時我還沒舍得花那一百銀買呢,尹公子倒當真是出手闊綽,不僅一買買了倆,後來我們碰上了,還順手送了我一盞。”

別人都說這吳國地大物博,然而謝春秋只覺得康仁很小:“你後來碰見長風了嗎!?”

“尹大公子嘛?”賀知昕笑眯眯的,“碰見了啊。”

謝春秋心想:

她正愁着上哪去找人呢,這剛要睡覺就有人來送枕頭,如此走運的事情都被自己遇上了。

她頓時眉開眼笑心情燦爛了起來,揚手召來小二:“結賬結賬,這桌我來結。”

·

擡梁立柱漆金粉,萬丈高樓平地起。

這春風拂欄被稱為一絕,果真是名不虛傳。

謝春秋剛還未踏過這門檻,便聽見其內的咿呀咿呀的唱詞,其間還夾雜着一股幽幽的女兒香飄飄而來。

并非是尋常花柳之地裏那些胭脂俗粉的嗆鼻味,而是清晨枝頭飽含露珠的花骨朵的清香。

難怪能引的各類文人墨士前來此地陶冶情操,一争風騷,倒還是個典雅之地。

這在外看春風扶欄便已經是雕欄玉砌的華貴做派了,入內一觀,它又巧妙的卸去了那層華麗,處處精細。

層樓疊榭,雕梁繡戶

中間建一席大臺子,此時臺上無人登場,只有有人匆匆忙忙的起上布景,但周圍深褐色的木雕護欄,依舊将那臺子衆人有序的分隔了開來。

是的,有序。

四周看臺上的看客并不會随意的到處走動。

有席位的便坐在席間或是細細的品評茶茗,或是互相輕聲交流着些什麽。

而無座的來客呢,便會三兩成群的開始鬥詩比文,或是靜靜的欣賞這春風拂欄上的挂像和名作。

賀知昕一路領着謝春秋往樓上走,越往上走的布置越是奢華精致,甚至包間、客房每一間都是外罩琉璃珠簾,內設精雕木門,并未像下面三層那般是對外開放。

“這吳國大半的詩詞啊,都是從我們這春風拂欄裏走出去的。要是我們這主子慕容在呢,你還能見見我們這康仁坊間的第一絕色。”

賀知昕邊走邊介紹着:“這春風拂欄裏呢,也沒什麽規矩,不過就圖一個樂字,但千萬得注意了,這上三層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貴,特別是這珠簾是琉璃紫的,可千萬別沖撞到了。”

謝春秋壓根沒把這話當回事:這吳國康仁城裏的貴人,有幾個能比她從前的位置還要貴的?

她只關心一點:“那尹長風現在在何哪呢?”

賀知昕指了指他們右手邊的藍色珠簾的一間客房:“喏,便是在這間……”

那藍色琉璃珠簾被掀開了,可出來的卻不是尹長風。

謝春秋看見那一身熟悉的紅衣華服,美豔傲骨,心裏便覺得不舒服。

是了。

這位便是從尹良娣之位,壓過謝春秋的太子妃位,最終笑到最後坐上了後位的百越城大小姐——尹長晴。

謝春秋的驕縱,是她給自己披上的皮囊,而尹長晴的傲氣,是深深刻在了骨髓之中的。

她們到底是什麽時候結下的梁子,她們兩人也說不清。

謝春秋處處插科打诨游手好閑,照理來說,同尹長晴這正統養在閨閣裏的大小姐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關系。

可她們兩人水火不容,那在百越城裏可是人人皆知。

謝春秋見了尹長晴心裏不舒坦,尹長晴此時見到了謝春秋,白着一張小臉還能到處蹦跶心裏更是冒火。

不過,尹長晴向來是要端姿态的。

她清了清嗓子,語氣算不上刻薄,卻也絕對談不上是關心:“姐姐今日怎麽也來這春風扶欄了?那日哥哥獨自回來,我還怕姐姐是出了什麽事情呢!”

謝春秋恨不得當場給她翻個白眼送給尹長晴:

一口一個姐姐叫的可真親熱。

尹長晴這破嗓子清了還不如不清,捏着個喉嚨說話她都替尹長晴累的慌。

謝春秋把一直在前面為自己帶路的賀知昕扒拉到自己身後,自己則向前一步,一手撫摸着自己纖細的脖頸,似是不屑:“怎麽,尹長風沒告訴你,我去了哪裏嗎?”

謝春秋這話,可是說到了要害。

尹長風對這事三緘其口,尹長晴本以為謝春秋是在外頭撒野放肆,得罪了什麽連百越城都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可如今,看謝春秋依舊是那目中無人的模樣,她又覺得事情并非是自己想的那般。

但尹長晴的目光落在那謝春秋光潔的脖子上,她的自信又回來了。

尹長晴驚呼一聲,恨不得撲到謝春秋的懷裏,滿臉關切的問:“姐姐!你的長命鎖怎麽丢了啊?”

謝春秋一個沒留神,被尹長晴撲了個滿懷,兩手被尹長晴緊緊的握着,想掙開都掙不開。

尹長晴情真意切:

“姐姐,你若是在外遇見了什麽奸人,強搶了你的物件,可千萬別憋着,自己受了委屈還要來撐場面!都是一家人,難道我當妹妹的,還會害姐姐嗎?姐姐,你只管告訴我,誰害了你,我必定要上門問出個緣由來!”

謝春秋皺着眉,身子往後仰,恨不得跟尹長晴的距離拉開個五指山來。

咦,好一出姐妹情深!

不就是以為她在外丢了人,想問出個所以然,日後見面好奚落她呗。

說的跟真的似的,有必要這麽演麽?

尹長晴見謝春秋皺眉,以為自己掐到了謝春秋的痛點,演的更帶勁了:“姐姐別怕,你只管說,若是那人的來頭,百越城都壓不過去,我便去找太子,讓太子來給你出氣!”

謝春秋頓時冷了臉:“怎麽?妹妹何時認識了吳國太子?”

尹長晴嘚瑟得更明顯了:

“那日我們三人一同去郊外神廟供奉,這姐姐突然沒了蹤跡,我哥便先去找你,太子見我一個小姑娘家孤身一人的,便很是關心我,還說希望我出席花朝宴呢……”

謝春秋冷眼看着尹長晴說的是嬌羞萬千,心中冷笑道:原來,這一世她沒有去郊外神廟遇太子,尹長晴便替自己去招攬了這活?

“……所以姐姐你別怕得罪人,受了委屈只管說!實在不行我們就找太子要個公道來!”

謝春秋就不知道尹長晴哪裏來的自信,非認定了自己在外面受了委屈,還認定了太子一定會給公道?

嚯!

太子心裏有公道,她現在就不會站在這裏跟尹長晴說話了!

謝春秋今天是來找顧參商的,壓根沒耐心跟尹長晴周旋:“尹長晴,我的長命鎖是……”

忽然,清脆的一陣碰珠之聲叮鈴響起,恰似大珠小珠落玉盤。

——是謝春秋和賀知昕左手邊的一串紫珠簾被人撩了起來!

謝春秋只覺得被人輕攬着腰肢,帶離了尹長晴的束縛,她側頭望去,便見着了顧參商那張俊俏的臉。

“咦,謝姑娘怎會來此地,好巧?”他表情似笑似嗔,“我那侍衛呢,沒帶着一起來?”

謝春秋脊背一涼,覺得顧參商可能是來算賬的。

明明她早上翻窗的時候還覺得理所當然,可這會突然欄撞見了顧參商,莫名的就生出了一股做賊般的心虛。

這做客人随便到處亂跑,是不是不太好?

顧參商放下珠簾,那一陣噼裏啪啦的清脆聲,呼啦呼啦的就跟打在謝春秋的心尖上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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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呆瓜咆哮:顧太傅要出來護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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