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相遇首都(二)
葉言眼神微怔。
這不是上周五坐在那個胖男人旁邊的女性麽?看着也就20出頭。
他目光飛快在二人臉上掃過,說實在的,她倆看着還挺像阿姨帶着侄女。
內側的女生匿笑一旁,在葉言看過去時,眼神裏多了抹挑釁。
他心中有了猜測,這女人還記着胖男人多看了他幾眼的仇。而且很有可能和中年婦人說了諸如勾引他丈夫之類的話。
可就算是真的,他也沒法做什麽。他是服務人員,對方是乘客,即使受了委屈,也得保持得體的禮儀,避免矛盾升級。
何況好男不跟女鬥。兩年的工作經驗,令葉言很快調節好情緒。他态度誠懇地說道:“我為剛剛的行為向您表示真誠的歉意,之後我會更加細心服務,願您旅途愉快。”
然而,那婦人卻是有意杠上了,“你他媽壓了我的鞋,就想這樣道個歉就算了?”
葉言暗暗嘆了口氣,掃了眼吃瓜群衆投來的目光。繼續面帶微笑,禮儀到位:“女士,您的鞋并無損壞,若道歉無用的話,那您說怎麽做才能讓您滿意?”
“滿意?12萬買的鞋子,懂了嗎?”那婦人鄙夷之色盡顯,一副看不起人的樣子,倨傲自滿。
言下之意是要葉言全額賠款了。
12萬,對他來說差不多一年的工資,若真被他弄壞,就是吃土也會賠,可這無中生有故意找茬的行徑,葉言絕不可能搭理。
他摸上腰間對講機打算喊來乘警。
這時,一位男性乘務員腳下生風,一下蹿到葉言身旁,仿若護犢子般将他拉到身後,道:“我說這位阿姨,請您睜大您那雙老眼昏花的眼,仔細看看清楚您這高貴無比的鞋哪兒出問了題。上面那顆顆小鑽可一顆沒掉,您張口就要我同事賠12萬,你腦子是被銅臭味給熏傻了嗎?”
說話的是方珵睿,此趟列車乘務長。頭一次見他如此生氣冒火,葉言都一時怔住了,被乘客刁難是他們經常遇到的不是麽?
來人人高馬大,一表人才,氣勢卻無比淩厲,那婦人給說得一愣一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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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珵睿見勢,扭頭沖葉言道:“你去下個車廂,這裏交給我。”
葉言遲疑了下,才點點頭離開。
方珵睿是車站副站長兒子,母親又是鐵路局財務部部長,算他們這行的官二代了。聽說乘務長只是他實習的跳板而已,而他和他很少排到一個班,葉言挺意外,他竟會如此激動。
那婦人見這小帥哥為了葉言不惜對旅客态度惡劣,口出狂言,心裏的火像是被灌了一桶的汽油,瞬間燒去了全部理智。
她忽然一把推開方珵睿,飛快跑到葉言身側,二話不說拿起推車上一聽旺仔牛奶,狠狠地朝葉言的臉砸去,嘴上還喊着,“死狐貍精,騷賤人,敢勾引我老公,我打死你……”
暴力來得太過突然,當衆人反應過來時,葉言已捂着額頭蹲在了地上,鮮紅的血液自其指尖流出。
令人佩服的是,這小姑娘竟是一點痛呼聲都沒有。
方珵睿大驚失色,臉都白了幾個度。他忙不疊拿下腰間對講機将情況上報乘警,然後抱着葉言飛跑至餐車。
被疼痛包裹的葉言目前只剩下一個念頭,難怪那暴發戶要出軌,原配真的好潑辣好無禮。
只有長途列車設有休息室,高鐵上唯有餐車旁的一個小隔間供人歇腳。
方珵睿将葉言放到椅子上,自己則快速拿來醫藥箱,給他做了個簡單的清洗包紮,好在這是最後一站,離終點也就半個多小時了。
望着方珵睿繃得緊緊的臉,葉言一時費解。他和他并無交集,偶爾碰到,對方也都繞道離開,他始終認為他是把他當作女T、變态來看的,沒想到——
“你這麽看着我做什麽?被砸傻啦?”方珵睿忽然掃了眼葉言,板着臉道。
如此嚴肅凜冽,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葉言的大哥,其實人才剛來一年,小葉言一歲。
葉言這才察覺自己想問題想出了神,連忙移開目光,道:“謝謝,傷口嚴重嗎?”
“嗯,挺嚴重的,要縫針,那女的就是一瘋狗,下手真重。”方珵睿說得咬牙切齒,就跟砸了他腦袋似的。
“沒事,算工傷。就這傷口,在家好好休養一個月吧!”
一,一個月?就破了個小口子需要這麽多天?
“我給你搞定,你盡管休好了。”
有門路的人說話就是有底氣。不過,他并不想接受這個好意,這算是個人情了。
“一個月太長了,在家會閑出屁來的,還是一周吧!”
“行。”
不過最後,方珵睿幫他申請了10天工傷假。
周日,下午。
陸家嘴,世茂濱江花園。
眼看太陽就要下山,兒子還在洗漱間出不來,坐在沙發上的覃婉齡催促起來,“洋洋,這都一個多小時了,還沒弄好?”
予序本名予序洋,後來轉校被學校漏了尾字,就一直叫了予序。
裏頭若不是吹風機一直吹着,覃婉齡都要誤以為兒子是不是暈倒在沐浴間了。
予序已經在裏頭捯饬了兩個多小時,發型都梳了好幾個,摩絲打了又打,根根細發都要成了鐵棍,最後還是覺得自然最好,這不又給重新洗了吹。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反正就突然想更耀眼些。
“媽,頭發吹好就走。”
當予序從洗漱間出來的時候,早就免疫其蓋世美顏的老母親,都不免為之一亮雙眸。清爽陽光還面色紅潤,就像素顏加了美顏濾鏡,異常可口。
覃婉齡心頭突然就樂了,憑過來人的直覺,這臭兒子八成是談戀愛了。
“快快快,可別讓人等急了。”她邊自說自話邊率先拿上予序的背包就往外走。
予序聽得明顯愣了一下,才趕忙跟了上去,心道:才不會讓人等急呢,人就在上面工作的。
其實予序有想過,自己這麽忙活半天,萬一沒遇上咋辦?
後面又一想,萬一遇上了呢?
葉言受傷,除了在場同事,知道的并不多。
他怕父親擔心,還特意請大家幫着守口如瓶。
自己則直接住在首都鐵路職工公寓,打算一周後拆了線,再回杭州。
至于傷痕,抹層粉也看不出什麽。
方珵睿還特意找關系幫他安排了個單間。不用和其他人一起住,讓他方便了很多。
只不過,他千算萬算,沒算到自己這十天的首都生活,會徹底改變他的人生軌跡。
時間來到周二,他接到一通電話,來電顯示:徐老班。
“喂,小言,你這幾日在首都?”
葉言難免驚訝:“老師,您怎麽知道的?”
“忘了我有你微博了?你這兩天的動态位置全在這邊。”
原來是這樣,“您找我有事嗎?”
“有事有事,江湖救急,有空下午就來中戲一趟,老師這邊一個作品就缺個理想聲音了。這屆學生真是我帶得最差的一屆,配得簡直就是鬼哭狼嚎。”
“……”
葉言哭笑不得地摸上右額角蓋着傷口的大白紗布。
“怎麽,沒空麽?”
徐老班就是他曾經的大學班主任,在學校的時候對他幫助不少,葉言怎麽可能會拒絕。
“行,我下午過來。”
挂斷電話後,他飛快奔下樓,去藥店買了盒創可貼和碘酒,接着匆匆上了樓。
他可不想因為突兀的傷口引來關注,更不想讓老班知道後有絲毫歉意。
縫了兩針的小傷口,一個創可貼就能徹底遮掩。如果被問起,不小心擦破了點皮也能蒙混過去。
中戲,圖書館。
林恒打着哈欠,頭搭在書桌上,頗有些生無可戀的看着對面的予序,以及滿心羨煞可以不用陪老大、回宿舍睡午覺的趙昂。
這是第二個中午了,每每吃完午飯就被拉來圖書館看書,可在看嗎?
雖然捧着《編劇的藝術》,但沒一會兒搭,眼睛又望向窗外開始發長呆。
林恒心下忍不住大喊:有情況,真的有情況啊!
自從這趟老家回來,老大的問題更嚴重了,白天随便吃吃,晚上輾轉反側,還整天沉着臉不說一句話。
不知道的,還以為食堂飯菜投了洗衣粉,宿舍床鋪上紮了釘子,給人感覺就像是誰生了重病一樣,但他卻只能牽挂。
不過這很顯然不成立。家人生了重病的話,老大直接回家了。
林恒哀怨的目光非常濃烈,予序卻是有意留他。對他來說,那次回校沒碰到他早有心理準備,本就是拼緣分的事。
他會有此反常,問題就出在列車上。
在他有意無意行走于車廂,尋找那抹身影的時候,聽到了一段對話。
“是啊,葉言那假小子根本什麽也沒做,那個潑婦就把她頭給敲了。我當時就在另一節車廂,聽到聲音趕緊跑了過去,留了好多血呃。”
“真慘,後來那潑婦怎麽處理了?”
“呵,仗着有點錢豪橫得很,不過遇到我們人民警察,再有錢也沒用,最後乖乖跟葉言道了歉,還賠了一筆錢。”
不知怎的,予序就莫名擔心是他受了傷。
種種巧合太像了,ID名字言言言,短視頻聲音那麽符合,受傷同事叫葉言,被稱“假小子”,以至于這兩天,予序都有些心神不寧。
就在他煎熬着到底要不要坐上高鐵去杭州鐵路局問個清楚的時候,耳邊忽地響起一道嫌棄的籲聲,“老大,你快看那小子捂得可真嚴實。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大明星來了呢。這年頭,什麽網紅十八線都開始把自己當回事了。”
林恒沒別的意思,主要目的還是想利用人的好奇心,激起對面那人的活躍值。
但他萬萬沒料到,老大移了下眸子後,整個人一瞬間不只提高了活躍值,還爆了棚!
黑色阿迪鴨舌帽下的那張臉,被細軟黑發,白色口罩遮得嚴嚴實實。不過,包裹着瘦弱身軀的白色寬大T恤卻是和短視頻裏的一模一樣。
予序通過那一晚,可将他所有短視頻看了個遍,幾乎全印在腦子裏。
沒多一秒疑慮他為什麽會來中戲,人已從座位上跑開。
前前後後短短數秒,林恒簡直看傻了眼。
不知是不是那句大明星,激活了老大多日來被壓抑的興致。林恒随即也跟着跑了下去,萬一真是大腕,那可不能錯過啊!
畢竟這裏是中戲。
午睡時間已過,路上學生越來越多,予序的瞳孔內卻只剩下那一道白色身影。
他快速穿過綠籬來到他的右側方,試探性地喊了聲,“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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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雲煙不成雨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雲煙不成雨 100瓶;
我會繼續努力噠,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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