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遺照

中戲，一號樓，206宿舍。

趙昂和林恒都沒回來，宿舍就予序一人。

因為手機屏幕的亮光，整個空間變得昏亮。

一共就7張，對于欺負葉言的人自然是高模糊的他也能一眼認出來。

予序點按，直接轉發給他的保镖，任臣。

【所願皆成】：查下這人。

【飛刀又見飛蛾】：少爺，不用查了，這是董事長的助理。

予序的眼底浮現驚訝，居然是給他家打工的，這世界可真是小。

【所願皆成】：他有好幾個助理。

【飛刀又見飛蛾】：叫李政霖。

【所願皆成】：有沒有他全部資料？

【飛刀又見飛蛾】：我盡快給您。

予序沒再回他，他爸挑的人能力都很強，說是盡快，那必定不會讓他等多久。果然，三分鐘後，微信裏傳來一份文檔，幾乎把人的底褲都扒了的那種。

不過有一欄內容令他蹙起英氣逼人的眉宇。

性取向：異性。

但顯然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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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願皆成】：想辦法把他從公司弄走，上海和北京兩個地方都無法立足。

【飛刀又見飛蛾】：這人工作能力還挺強，董事長挺看好他。趕走和無法立足的話，他的私生活，人品等方面必須很差，這個需要點時間。

私生活方面嗎？

予序直接回道：【那就從他性取向方面入手吧】

【飛刀又見飛蛾】：收到。

【所願皆成】：嗯，盡快，兩件事都要盡快。

【飛刀又見飛蛾】：明白。

這邊予序已經開始動手介入葉言的生活。

葉言關了手機後便入睡了，玩了一天，怪累的，很快就睡着了。

直到早上8點多的時候，被一陣手機震動聲給吵醒。

一看來電姓名，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就連殘留的睡意都跑得無影無蹤。

“喂，爸。”

葉言的聲音有些輕，還有一絲提着氣的小心翼翼。

“你在北京？”

“啊？嗯！”葉言第一反應是自己受傷的事被他爸知道了。

“現在就給我回來。”

“為，為什麽？”葉言的嗓音開始發緊，他發現他爸的聲音有着刻意壓制的冷意，這股冷意很淺，只有熟悉他的葉言才能感受到。憑借經驗來看，他爸現在正在怒火中燒。

而導致他這樣的罪魁禍首就是他。

但葉言并不想現在就走，畢竟已經和予序約好看夜景，而且他明天就回去了，真不急這一下。

葉言想要商量一下。

那邊威脅的話直接傳了過來，“晚飯前看不到你人，就再也別認我這個爸爸了。”說完，葉父直接挂了電話，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給。

葉言難受地深吸了口氣，接着重重地吐出。

葉父最後那句話讓葉言感到窒息。因為曾給他造成一定的心理陰影。

小時候因為貪玩，有一次在人家家裏玩得不想回家，他爸直接丢下一句那就永遠都別回家、也不要喊爸爸的話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葉言那時小，根本沒把那句話當回事，等到別人家吃晚飯了，他才磨蹭着回了家。

然而房屋大門被人從裏面反鎖，任憑葉言怎麽拍門喊叫都沒用。

十幾分鐘過去，或許是嫌敲門聲吵，終于傳來葉父的聲音，“給我滾，不要喊我爸，我不是你爸。你不是不想回家嗎？那就滾得越遠越好。”

當時還是大冬天，天黑得早。很快，那又冷又餓又恐懼的遭遇讓他哭了起來，然而不管他如何哭泣忏悔，裏面的人始終不開門。

被抛棄的恐懼感朝他湧來，多方情緒擠壓下，他最後暈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雖然是在自己溫暖的床上，但因為他父親一句“看你差點被凍死才救你回來”的話，讓還只有7歲的葉言再不敢亂跑出去玩，即使出去了也會在就餐前早早回家。

效果的确是出現了，但也留下了一定的心理陰影，一旦聽到葉父再次說起，葉言就會本能的産生恐慌，覺得父親會當真，不再認他這個兒子。

葉言給予序發了條信息過去後，便開始收拾行李。然而他還沒動作，予序直接甩了個電話過來。

剛接通，那邊透着着急的聲音就傳了過來，“發生什麽事了？怎麽突然這麽着急回去？你們領導要求的嗎？”

聽到男孩的聲音，葉言心中的失落感更高了，他輕輕地嘆了口氣，道：“不是領導，是我爸。”

那邊頓時默然了幾秒，才接着說道：“那你幾點的高鐵？”他似乎接受了這個事實。

“10:56的。”

“這麽早，現在都九點了。”

“沒辦法，我爸說要晚飯前到家，只有這趟時間最合适了。”

“那改飛機吧，我現在就過來。”

“你不上課嗎？”

“上午的課不重要。”

“好。”

原本打算打好這通電話就出發的葉言，現在倒是不着急了。

他打開機票APP，選購合适的時間。

這時，予序的電話又打了過來。

“怎麽了？”葉言聲音溫柔。

“身份證號碼給我下，機票我給你定。”

“別拒絕，你坐高鐵是不需要購票的對嗎？所以我來付。”

“不用不用，你忘了我很能掙錢嗎？”葉言怎麽可能讓一個學生給他買機票，從首都到杭州一張機票上千塊呢，他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葉言能不能掙錢予序最是清楚，如果不是他打賞，他哪裏掙錢去。

然而這件事他是沒法說的了，心想着也行，下次有機會再多打賞點。

“好吧。那你選那個兩點半的，到那邊下午四點半。”

“不行，四點半只是到機場，從機場出發還得一個多小時。”

“必須這麽準時嗎？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發生嗎？”

“恩。我爸脾氣不太好。”

電話那頭又沉默了幾秒——

“那只有12點半的了。你早飯吃了沒？”

予序的聲音透着無盡的柔意和關心。

葉言心裏軟軟的暖暖的很有幸福感。

“沒有。”葉言根本不想撒謊。

“餓不餓？不餓就等我，我給你帶點吃的來。”

“沒事，你前天買的水果還沒吃多少，我先吃點水果。”

“好。先挂了，我這就過來。”

“嗯嗯。”

雖然沒能和男孩一起去看首都的夜景，不過在離開的短短幾個小時裏能相處在一起，葉言覺得也挺好的。

一開始的失落感不複存在。

予序速度還挺快，9點半過一點就到了。手上拎着好幾個袋子，除了那杯楊枝甘露，都來自必勝客。

有披薩，抹茶雪域蛋糕，魚子醬蝦球等等。

葉言快速走來另外接過兩個袋子，畢竟披薩太大了。

“好香啊！”葉言贊道。光吃水果吃讓他現在就想來點有味道的鹹味食物。

濃郁的芝士香勾得他胃口大增。

他迫不及待地打開披薩蓋，扯了一塊大口地吃了起來。

一側臉頰瞬間被食物撐得鼓鼓的。

予序将其他食物放到茶幾上，然後在他對面幫忙插奶茶吸管。

“你早飯吃過了沒？”葉言咽下一口披薩後，問道。

“吃了。”

“怎麽了，心情不好？”

聞言，予序擡頭看向葉言，然後伸手掌蹭了蹭他鼓鼓的臉頰，說了短短三個字：“舍不得。”

葉言順勢将臉貼在他的手心裏，邊咀嚼邊道：“我們見面還不容易嗎？我經常跑北京的，到了這邊我們就可以見面了。”

“恩，那你給我個排班表？”

葉言楞了一下，似是沒想到他會想到這個。“那等我回去吧。我調班組了，班次也變了。”

“行。”

時間在即将分別的情侶之間，過得非常快。

予序不得不送葉言出發了。

首都機場。

因為留給他們的時間并不多，兩人該聊的該做的都在出發前做了。

這是兩人第一次面臨離別，個中滋味實難品嘗。

好在葉言的工作讓兩人的異地戀并不真實，說起來就像是正常的早上分開，晚上見面的上班族。

機場熙來攘往，兩人沒有表現得過于親密。

“回去吧。我一有時間就來找你。”葉言說道，這家夥好歹還是上課時間。

予序會這麽不舍得多少還因為今晚的約會，畢竟他已經想到一個讓他答應做他男朋友的好點子

見予序一言不發，葉言看了看左右，然後快速地湊近予序，道：“聽話，快回去。這次回來，我答應做你的——”

他沒把話說完，但予序秒懂，他眼神明亮地看着葉言，然後低聲回道：“男朋友？”

雖然是猜到了，但總要親口确定一下才更讓人安心。葉言微垂眼眸地點了點頭。

予序心中激動不已，“好。我這就回去。下飛機了第一時間給我發信息。”

“知道了。”

予序最後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葉言看着遠去的背影，微笑的臉龐漸漸挂了下來。

爸爸突然這麽着急叫他回去，到底是為了什麽？心下不由心慌起來。

這種忐忑感，一直到下了飛機回到杭州時，都還沒平複。

他給予序發了報平安的微信後，手機便揣回兜裏，沒有再看。

因着離家的距離越來越近，心中的不安惶惑也越發劇烈。兜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葉言這才發現自己的手心不知何時已經布滿了汗水。

他看了眼手機通知，發現并不是予序，便又塞回了口袋。

一個多小時後，出租車在住宅小區門口停下。

朵朵粉紫薔薇花越過圍牆，飽滿地開着，一陣風吹來，伴着綠葉搖曳，仿佛對社區居民迎來送往。

葉言的目光在悅庭小區四個字上停留好一會兒，接着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16點10分。

時間是可以的，他不再磨蹭，拉着行李箱朝裏面走去。因為他家就在入口第一棟，便沒讓司機開進小區。

不知是不是電梯那狹小的空間帶來的壓抑感，随着上升，他的心也不由跟着提了起來。

當“叮”的一聲響起時，他仿佛受驚了般，身子微微一抖，緩了兩秒後，才朝外走去。

當他打開屋門走進去的那一瞬間，一股難聞的氣味猛地朝葉言撲來，他忍不住揮了揮手，才将門關上。

這股氣味葉言是熟悉的，也說明他爸回家了，而且回來有兩天了。

他爸是鐵路維修工，出去一次基本是好幾天才回來。而這幾天，他可以把幹淨的自己折騰得渾身龐臭。

只要他回來個幾天，家裏就都是他身上的味道，剛在外面的清晰空氣裏走一遭，對異味感知就更加清晰。

葉言趕緊去将客廳的落地窗打開通風。

應該是窗戶被推開的聲音驚動了在廚房做飯的葉父。他一聲不響地走了出來，看着葉言的背影，道：“回來了？”

明明就是一句問候語，卻是讓葉言一瞬間僵硬了背脊。葉父的聲音很冷，冷中有火。

葉言的心再次緊張起來。

他緩緩轉身，道：“爸。”

聽到這聲爸，葉父的臉色不但沒有變好，反而越發陰沉。

“還知道叫我爸？被人打了也不告訴我，我還得從外人嘴裏知道。”

“還敢躲到北京去，給我過來！”

葉父的指責聽着像是對孩子的關心，但葉言的心情卻是沒有絲毫放松。因為父親真正關心他的時候，不是這樣的态度。

到底發生了什麽？

葉言滿腦不解地跟了過去。

這是一間書房。

一進門，他就被他爸給拽了過去，同時吼道：“給我跪下。”

葉言被他拽得險些摔倒。

穩住身體後，才對着書櫃上的那張遺照，跪了下去。

這熟悉的配方。

一旦犯錯，而且是非常嚴重的錯誤的時候，他爸就會讓他跪在母親遺照前，忏悔。

回想這幾年，他已經跪過兩次，但每一次前來下跪忏悔的原因，好像全是因為他穿了男裝。

對了，男裝！

瞳孔在這一刻陡然放大，他不可置信地扭頭看向上方的中年男人，道：“爸，你怎麽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