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終止

夜幕星河, 霓虹初上。

這本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平凡日子，做着再平常不過的事，和粉絲聊聊感情上的事, 之後再和心愛的男孩包個電話粥，然後美美地進入夢鄉，迎來第二天的清晨。

然而現在，家中闖入不速之客，還是非常兇悍的完全拼不過的有着武力值的男人。

他一開始是被敲暈的，聽說電話一直在響，又被對方用水潑醒, 威脅他打消那邊的疑慮。

他都一一在做, 可是接下來迎接他的會是什麽？

葉言臉色蒼白地看着坐在他對面, 戴着口罩鴨舌帽的男人, 問道：“你到底要做什麽？”

“本來說把你帶去一個地方的, 現在看來也沒必要。你這人膽子這麽小, 應該會很配合。”

葉言沒有說話, 等待他接下來的話。

“你找人幫你查身世了是嗎？”刀疤男雙手抱臂, 仿佛聊家常一般說着令葉言震驚的話。

“什麽查身世？難道我現在的身份不對？我不是我爸的孩子？”

刀疤男眼神眯了一下, 似乎在判斷對面的青年是不是在撒謊和他演戲，畢竟對方可是畢業于中戲。

然而那對透徹的茶色眸子簡單的能一眼望到底, 實在不像在飙演技。

默了幾秒, 他道：“難道是你那個學弟？”

學弟二字讓葉言整個神經都緊繃了起來，大腦裏警報被拉響。

予序還是被盯上了。

所以這是那個背後跟蹤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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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一直監視自己，嚴禁他穿男裝嗎？

或許是予序被注意到而讓他感到了憤慨。這一刻，心中的勇氣直線升高, 他語氣極度瓷實且認真地說道：“他就是普通朋友而已，怎麽可能查我？你不要挑撥離間。”

“？”

他這是被責怪了？

難道關系真的就是普通朋友？

不不不, 他是中戲畢業的，不要被表象糊了眼睛。

“我不管是你還是他，你現在給我聽好了，立刻停手，不準再調查下去，否則你身邊的親人一定會一個個消失。”

果然嗎？除了女裝之外，還是會拿其他理由來威脅他的。而且對方如此嚴肅，真有人在調查他的身世？

如果真有那麽個人，其實除了予序他還真想不到第二個人，對于一個沒有朋友的人來說，太好猜了。

刀疤男從椅子上起身，來到葉言面前，雙手搭在椅子兩側的扶手上，居高臨下地看着青年，無形中給人帶去一股壓迫感，“如果不照着做，你爸馬上就會從高處掉下來，摔斷一條——”

“別說了，我照做。”家人死亡的恐懼再次襲來，讓葉言直接出言打斷。

“姑且信你一次，反正你記得，你爸結束，下一個就是你那朋友。”

葉言雙眸陡然圓睜，怒火蒸騰其中，“他只是普通朋友。”

“是啊。誰叫你現在就只有你爸了呢？你爸結束之後，不順其自然輪到他了嗎？”

琉璃剔透般的茶色眸子已經變得有些渾濁，裏面是混入複雜的情緒的水氣。所以，就是背地裏偷偷的和予序好都做不到了嗎？

這是逼他和男孩的緣分到此結束了啊！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盯着我不放？我這麽做能給你們帶來什麽好處？”

“你沒資格知道。你只要乖乖聽話，一切安然無恙。”

“記住，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不要試着挑戰我們，你會沒有能力承受。”

抛下這一句話後，刀疤男直接轉身離開。他好似非常篤定這個青年不敢再有任何動作。

看着遠去的背影，葉言整個人癱在了椅子上。好一會兒，他才起身去到外面，将被人撬開的門給鎖上，同時将旁邊的鞋櫃推到門後抵住。

之後，人直接往地上一坐，痛苦地将腦袋埋進膝蓋間。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漸漸找回了理智。

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完全沒有利益牽扯的人，怎麽可能會讓某些人上心，在背後花那麽大心思。

這個世界，永遠都是利益先行，而且剛剛那個人可不是個傻子。

甚至就是利益既得者。

或許，他的身世真有問題！

思及此，葉言從地上起身來到房間，拿起被放在地上的手機，準備給予序打電話。

他剛滑到號碼，卻是猛地頓住，接着來到書桌前打開電腦，通過電腦端微信找到了予序。

【心誠則靈】：予序，你在調查我的身世嗎？

兩秒過去。

【所願皆成】：怎麽了言？

【心誠則靈】：你先回答我，不要撒謊。

【所願皆成】：是。

葉言眼神一動，竟真是他。

【心誠則靈】：為什麽調查？

男孩沒有直面回答，而是問道：【是不是你說的那個跟蹤狂來找你了？】

言會突然知道有人調查，這只能是有人找到了他。

想到一小時前的直播間突然關閉事件，予序心中一緊，直接給葉言打了個電話過來。

不過被男人給挂了，同時在微信上回道：【別打，我怕被監聽了。】

葉言還挺謹慎，事件涉及予序，讓他神經多疑了起來。

【所願皆成】：好。他們怎麽你了？

兩人之間是有身份差的，而葉言并不知道他喜歡的男孩背後的勢力有多強，繼而回道：【沒把我怎麽。但如果繼續的話，會傷害你們。】

【心誠則靈】：所以，停止調查我的身世。

葉言沒和他說自己這邊的遭遇，只一心不想他繼續下去，怕他受到傷害。

【所願皆成】：好。

予序沒有猶豫，他不想葉言擔心。

【心誠則靈】：也不要告訴我你調查到了什麽。

他其實是好奇的，但他擔心予序擔心到連自己的身世都不想去探究。或許自己什麽都不知道，才是對他們最好的保護。

【所願皆成】：好。

【心誠則靈】：還有，從今天起，我們不要再見面，反正也沒成為男朋友，也不算分手，就是關系終止。

這段出去，那邊沒再第一時間回複。

葉言這回也沒了第一次那般忐忑擔心，怕他生氣不理自己。因為他希望他如此做，因為不理他才是正确的決定。

只不過，他還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當葉言已經認定予序不會再給他發任何消息的時候。那邊回道：【好。】

這一個“好”字，讓葉言的心驟然痛了起來，饒是他做好了重重心理準備。

雖然這是最正确的選擇，但被感情束縛的人，又怎麽可能真能釋懷。在彼此非常喜歡的時候，突然終止來往，沒有誰的心是不痛的。

單方面說分手是硬氣，是情緒使然，但對方也認同這個行為的時候，就是把這一結果蓋棺定論，真的沒了可能。

葉言吸了吸鼻子。

其實他并不了解予序，他們相處才多少天，兩只手都能數得過來，或許真的覺得他挺麻煩的也說不定。之前說不能做男朋友，現在又說終止關系，換誰能受得了呢？

以葉言的性格敢這麽直白地說出來，純屬他擔心予序。

這些天相處下來，他幾乎都忘了，他其實并不是個勇敢自信的人，是那個孩子太好了，太為他着想了，讓他似乎都忘了那個不堪的自己。

而現在，他又回來了。

在予序說出“好”字之後沒多會兒，他陷入了他們真的到此結束的悲痛情緒之中。

但這個結果是他想看到的，他得堅強起來，只要予序好就行，其他的真的都不重要，這麽多年都過來了不是嗎？

葉言擦了兩下眼睛，接着拿過手機，将予序給移除好友列表。

看不到，心就會少痛一點。

然而當他手指點在那條框框上的時候，卻又猶豫住了，删除就一點念想都沒了啊！

他咬了咬牙，決定算了。

痛着好了，多大的痛苦都體會過了，不怕再添一個。

葉言随即将手機摁滅，接着往床上一躺，不安與心痛透過血液、肌體像藤蔓一樣纏繞包裹而來，蠶食着他的生命值。他仿佛一個木頭人一般盯着某個物件，一動不動。

時間都仿佛靜止，不再為他流動。

這邊葉言陷入了自閉狀态。

予序那邊也沒好到哪去，只不過一個是靜，一個是動。

他此時正在自己的房間，坐在沙發上，面前的地面上是一個被砸得稀爛的手機。

當他發出那個“好”字之後，掄起手機就往地上砸去，這一砸仿佛将他內心的一口惡氣帶了出去，整個人稍微冷靜了一些。

接着，他探身打開沙發櫃，拿出另一部手機，給任臣去了電話。

“少爺。”

“你們怎麽辦事的？為什麽會被那邊發現？你的能力不應該是這樣的？你找了別人幫忙？”予序直接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數落。

即使在憤怒，他也沒有失去理智。

“抱歉少爺，因為查得多，走訪的地方多，所以我找了我之前的戰友。他也是特種兵退伍，能力很強。”

“能力再強，有在部隊時的狀态嗎？你可是一直在接受訓練的，他呢？”

任臣不由得陷入了沉默，他當時會找戰友幫忙，就是因為在部隊的時候，對方能力比他強，誰能知道還是暴露了。

這只能說明，那些人也不簡單啊！

“抱歉少爺。那接下來怎麽做？”

事情已經發生，總要往前看，予序知道這個道理，他從不會在一個已經發生的問題上浪費時間。

“我會問我爸再要兩個人，你們一起合作，一定要把威脅葉言的人給我揪出來。”

“記住，是在不打草驚蛇的情況下，我要親自問候他。”

最後三個字，幾乎是從齒間擠出來的，包含了他濃濃的憤怒和惡意。

予序已經換了手段，洩憤的同時，還能獲得最直觀的消息。

那幫人或許等到被抓的時候才能意識到，原來他們遇到的對手更不簡單。

“少爺放心。我們會24小時呆在您朋友身邊，保護他的同時，找到那個一直跟蹤他的人，然而帶來您的面前。”

“嗯。”

挂斷電話後，他接着找到他爸。

他爸沒問什麽，既然已經答應替兒子解決這件事情，那就無條件支持。

當然，主要還是看在他媳婦的面子上。

因為就在這一個小時之前，已經十幾年沒給他聯系的媳婦竟然主動給他發來了信息，雖然內容是【不要插手兒子這件事，不要去調查他在幫誰】，但這無疑是良好的開端，予豐易直接滿口答應。

事情辦好之後。

予序登錄微信，看着漫畫版地球的頭像，眼神柔軟了下來。

随即輕輕一嘆，點開那個對話框。

開始輸入內容……

【不要難過，一切都會好的。】

然而最後，他還是删掉了這句話，沒有發出去。因為這句話對現在的言來說根本沒有一點安慰作用，畢竟在他眼裏，他就是個普通人，和他一樣對惡勢力無可奈何的普通人。

唯一的辦法，就是盡快讓事情真相大白，讓言不再受到威脅，光明正大地跟他在一起。

現在的予序，內心還有一個非常強烈的想法，那就是等這件事解決之後，他就直接出櫃，他要給言最真實的安全感。

予豐易那老頭子也別想阻礙他。

夜漸漸深了，黑暗像地獄一般包裹住整個人間，所有的肮髒邪惡淹沒其中，像墨汁潑灑在豔麗的畫卷上，吞噬了所有憧憬，只剩下對未來的無知迷茫。

直到曙光自天邊投射而下，帶着徐徐清風，驅散無盡的黑暗，讓混沌的一切重新明朗生動起來。

葉言揉了揉眼睛，拿過手機看了眼時間。

居然已經來到中午，而且還有兩個未接電話。

他仿佛失憶了一般，并沒有第一時間覺得那是予序打來的，心似乎已經被他很用力地遏制住了，沒有痛苦，只有麻木。

他快速解鎖手機，翻看來電者是誰。

時間是9點10分至12分，連續兩個，來電人為方珵睿。

葉言直接撥了回去。

響了兩聲，那邊就接通了。

“喂。葉言。”

“嗯。”

“怎麽了？你好像情緒不太好？”

“沒，剛醒而已。”

“哦。有件事要和你說。希望你聽了不要難過。”

“不會。”

“你被舉報到鐵路中心去了，今天的班已經有人替你上了。然後一會兒來下車站，站長找你談話。”

“哦，好。”

接着，他直接挂了電話。掐斷了方珵睿因為他明顯不驚訝也不奇怪更不憤怒而疑惑的聲音。

葉言就仿佛沒事人一樣，洗漱結束，穿着時裝就去了車站。

方珵睿因為擔心他，早在辦公大樓等着他了。

一見到那個身影，便直接沖了過去。

沖到一半，他又放慢了速度，眉頭擰了起來，似乎在觀察葉言。

待到跟前的時候，他直接問道：“葉言，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被舉報了？”

葉言搖了搖頭，邊走邊回道：“沒。”

方珵睿走到他身側，道：“那你告訴我，你到底怎麽了？我想幫你。”語氣中有着不能忽視的着急和擔心。

葉言不由扭頭看向他。須臾，他說道：“你幫不了我。”

“你都沒和我說什麽事，我怎麽幫你？”

葉言心裏苦笑，就算你的父母都是幹部，但那只是在鐵路局這一個小小地方，社會上的事，你們哪裏能幫得了。

“說出來吧？在這片區域，我媽爸認識很多人的。”

葉言眼神動了一下，最後還是搖了搖頭，或許他們的确有這個能力吧，但要是被對方發現，受傷害的可以爸爸和予序。

“真沒事。領導還在等我，趕緊走吧！”

葉言直接選擇了閉口不談，任憑方珵睿怎麽問都沒用，最後只好進入今天的主題。

“一會兒站長問你什麽問題，你都不要承認知道嗎？我會幫你解決的。”

葉言面無表情地看了眼方珵睿，聲音平平道：“你這是讓我撒謊。”

“上面沒有判，不可能僅憑一面之詞就定你罪的。”

“最嚴重的後果是什麽？”葉言想了想，問道。

“可能去跑長途車，也有可能換崗，你也知道你其實還在考核期，一切皆有可能。”

“主要是工資會降，人不能和錢過不去。”

方珵睿說得沒錯，因為葉言身體特殊原因，鐵路和他簽的是無固定期限勞動合同，随時都可以解聘他，而在這期間，他都屬于考核期。

但因為他一家都是鐵路職工，所以不會到解聘那麽嚴重。

“看情況吧！”葉言這樣回道，以他現在的遭遇，就是解聘他也覺得無所謂了，更別說讓他承認事實。

方珵睿以為他聽進去了，便沒再多說什麽，陪着他一起來到站長辦公室。

“站長好。”

敲門進去後，葉言不失禮節地問候道。

“來，坐下談。”

葉言一板一眼地坐在辦公桌對面的沙發上，等候問話。

方珵睿則給站長泡了一杯茶，有些狗腿味道，似乎是想讓他一會兒溫柔一點。

劉站長眼神奇異地看了眼方珵睿，然後進入流程。

“你昨天在列車上玩忽職守，一直在餐車玩手機有沒有此事？這個監控都是可以查到的，希望如實回答。”

“有。”

葉言壓根沒想撒謊。

方珵睿頓時就愣住了，緊接着臉上浮出着急，你是傻瓜嗎？有監控，我可以幫你處理的啊，都說了你什麽都不要承認，剩下的我來解決。

“你還和一個乘客行為親密，将工作放到一邊，和人你來我往？”

你來我往是什麽意思？難道是說他和予序卿卿我我嗎？

“是的。”

雖然沒有這件事，但葉言沒有反駁，再次承認。

“葉言，你再亂說什麽呢？這個我可以作證，他沒有和對方你來我往。”

劉站長又眼神古怪地看了眼方珵睿，道：“你是不是誤解我話中的意思了？”

“怎麽就誤解了？你那話不就是那個意思嗎？”方珵睿語氣有些不高興地道。

官二代就是底氣足，連站長都敢嗆。

“停停停，方珵睿，你別在這搗亂，我問的是葉言。行，我用詞不當，你來我往是互相聊天聊得火熱。有沒有這事？”

葉言點頭。

劉站長不由剜了方珵睿一眼，一副你看，人家都沒誤解，你那生的什麽腦子的眼神。

方珵睿完全沒有尴尬，只有難看，因為葉言根本不想自救，也不要他的幫忙。

“之後在方珵睿還有那個乘客之間搞事，鬧出矛盾？”

“對。”葉言供認不諱，一副放棄掙紮的樣子。

“不對！矛盾是有，但是我挑起的，和葉言無關。”方珵睿再次叫嚣道。

“我不管是誰挑起的，葉言是不是其中一個？”

方珵睿噎了一下，脖子脹紅，被氣的。

“葉言，這些你都認了是嗎？”劉站長收回目光，再次看向正前方的葉言，問道。

“是的。”

“行。我知道了。通報明天下，回家等結果吧！”

“站長！這件事不至于發通報吧？你這樣要他以後怎麽在單位上班啊，不得成大家的笑談嗎？”

“犯錯就要通報，這是制度，是紅線。你若也玩忽職守，和乘客搞暧昧，一樣通報。是處罰，也給其他職工敲響警鐘。好你個兔崽子，等會讓你爸收拾你。”

在劉站長的訓斥中，葉言已經起身往外走去。

他的話才說了一半，方珵睿直接轉身跟了出去，惹得劉站長破口大罵。

“葉言，你怎麽回事？我不是和你——”

“方珵睿，能別說了嗎？我現在很煩，讓我安靜地回家等結果，可以嗎？”

話畢，他不再等方珵睿回話，直接朝辦公樓外走去。

看着一步步遠離的身影，方珵睿無端生出一種無力和挫敗感。

他已然确定葉言身上發生了很嚴重的事，但葉言并不相信他有這個能力幫到他。

最後，他決定找葉言的爸問問，或許能打聽到什麽。

通報下得很快，第二天一早，葉言就收到了方珵睿轉發過來的PDF。

待崗三個月。

那還好，待崗沒了績效工資，但還有基礎工資，不至于喝西北風。

只要不換崗就成。

【驚奇先生】：你本來要調去跑長途的，我找我媽幫我操作了這件事。

【冷月殘葉】：謝謝了。

【驚奇先生】：葉言，有件事我想問問你。

【冷月殘葉】：你問。

方珵睿幫他杜絕了跑長途，這的确是幫了他大忙，因為東站去北京只有高鐵，也就是說他跑了長途，就真的沒有一點機會見到他了。

那邊沉默了好久，久到葉言以為他是不是發錯了人。

接着，他的問題姍姍來遲。

【驚奇先生】：做我男朋友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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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羊羊：懷裏揣鈴铛，想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