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空教室裏的舊班規

原本積極健康向上的朗朗讀書聲此時此刻在方印的耳朵裏宛如一道道催命符一樣,他雙手交疊按了按拇指關節,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旁邊的秦仄歸看了他一眼,在他肩上安撫性的按了一下,示意方印稍安勿躁。

方印回頭朝他微微搖了搖頭,示意他自己沒事兒。

三樓比之前兩層要安靜許多,多了兩三個空教室,看起來這個學校的學生并沒有多少,連三層樓的教室都填不滿。

奇怪的是,一路走來,始終沒有在教室門口的班級合照裏看到熟悉的臉。

“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們已經畢業了?”方印檢查完最後一間教室,沉吟道。

秦仄歸思索了一下,想到方印說那張看起來很舊的通報批評:“不無可能。”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們現在需要做些什麽呢?

“這棟樓,總共有幾層啊?”方印不死心一般檢查了一遍那些空教室,問道。

“外觀上看起來是五層。”

秦仄歸仔細回憶了一番,說道。

這沒什麽問題,和方印裏的印象是一致的。

整個第三層看起來都比較老舊,邊角的牆皮甚至有部分脫落,斑駁的痕跡看起來很有年代感。桌椅是沒有靠背的板凳,桌子上面大多數都有劃痕和刻字,應該是之前使用的人留下的痕跡。

黑板因為過度使用,粉筆經年累月留下了鈣質沉澱,一片一片不均勻的白色痕跡。最重要的是這棟樓裏沒有監控攝像頭。

在方印的記憶裏,就算是很小很小的時候,學校裏也應該有那個一閃一閃紅色燈光,時刻監視着樓裏所有人一舉一動的小探頭了。

随着樓層越高,整個樓裏越發透露出一種破敗之感,蕭瑟的就好像他們不只是上了十幾個臺階,而是跨過了十幾年的時間洪流,一腳踏過了時間回到了幾十年前的校園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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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一樓還是窗明幾淨,三樓卻已經看起來破敗不堪了。

“我想再往上走一層看看。”

方印往樓梯間走去,卻發現秦仄歸沒有一如既往的跟上來,他停住了腳步回身去看他,發現秦仄歸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了走廊盡頭的空教室。

“……怎麽了?”方印只好停下了步子,去教室裏尋他。

秦仄歸見方印進來,突然毫無征兆的關上門,這個舉動吓了方印一跳,他立刻戒備的退開,迅速和秦仄歸拉開了一個距離。

于是秦仄歸關上門之後再回過頭去找人的時候,就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他身邊的方印出現在了距離他五米遠的地方,兩個人幾乎是隔了小半個教室。

秦仄歸看起來有些茫然,他眨了眨眼睛,舉起的手僵在半空中有些不知所措:“你幹什麽?”

“你要幹什麽?”方印比他還要不知所措,萬分疑惑的看着他。

秦仄歸擡起來的手向下壓了壓,虛虛的指向了被關上的門,只見門上貼着一張泛黃破舊的紙張。

上面密匝匝的寫着許多字,有些因為年頭過于久遠,甚至變得模糊了起來。因為門是向內開的,而那張紙貼在對着教室的那一側,不關上門根本看不見。

方印明白了秦仄歸的意思之後,松了口氣的同時,又不免疑惑道:“你是怎麽發現的?”

“剛剛這裏似乎有什麽東西閃過。我追上來,就注意到了這裏。”秦仄歸撓了撓後腦勺,說道。

方印卻是不依不饒的非要問個明白:“是什麽?”

“好像是一個人影。”秦仄歸不太确定的說道:“速度很快,我沒有看清。”

方印在教室裏環顧了一周,教室裏空空如也,在三樓的位置能夠看見窗外梧桐樹的樹冠頂,綠瑩瑩的一大片。窗戶兩邊墜着藍色的薄窗簾,因為常年使用和日曬已經有些褪色了,泛着慘淡的白,下擺還能夠看見寫黑色墨水留些的畫痕。

窗戶是緊閉的,并且焊了紗窗,就這麽看起來是沒有被撬開的痕跡。

而現在這個門窗緊閉的教室裏空蕩蕩的,只有他和秦仄歸兩個人。

方印又去問秦仄歸:“人呢?在哪兒?”

秦仄歸搖頭,解釋道:“追進來的時候就沒看到。可能是……像是之前幻境裏的那些提示一樣。”

他這話說的并不是很确定,表情看起來也是少有的疑惑。

秦仄歸撓了撓後腦勺,朝方印笑了一下:“所以這應該是一個比較重要的信息,你來看看。我對這種條條框框的文字不是很敏感。”

像是他第一重幻境中那個游戲一樣的提示嗎?方印面色看起來有幾分凝重。

他盯着秦仄歸看了兩秒,在他臉上看不出任何撒謊之意,整個人突然放松了下來。他走上前來,探身去查看門後面貼的那張破破爛爛的紙。

“好像是班規。”方印湊近了去快速浏覽那些文字,仔細閱讀過後才發現上面有不少關鍵信息缺失,好像被人刻意塗抹過一樣,黑色的墨痕打斷了文字的連貫。

方印小心翼翼的伸出了手,用指尖輕輕觸摸了一下那些被遮蓋掉的部分:“不是新塗的,幹透了已經。”

但是墨痕的顏色看起來比旁邊印刷字體的顏色要新一些。說明是在紙張被張貼了許久之後才被塗抹的。

題頭部分應該說明了這些文字到底是什麽內容,但是好像被人暴力撕扯過了。變得殘缺不全,只剩下零星幾個字,依稀能夠看出來“市二中初三二班”的字樣。

方印注意到在紙張的上方大約一厘米左右的地方,大約有一道和紙張等寬的膠條。上面粘的東西已經不見了,留膠被蹭的黑黢黢的看起來很髒。

“這裏貼過什麽。”方印伸手去碰了碰那些餘膠。

秦仄歸說道:“不知道,我進來的時候就是這樣的。”

方印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繼續去浏覽那張班規。

第一條,不準靠近口口,不準喊他的名字,只可以喊他口口、口口、口口等。

第二條,不準收口口的作業本,不準他在桌子上吃飯。

第三條,不準在第二節 課的課後大課間去男廁所的最後一個隔間。提到口口的聲音要裝作沒有聽到。

第四條,不要和口口一起走,不許走在他身側。

第五條,每周五夜裏十二點輪流帶口口到四樓玩游戲,如果沒做到就由你來代替他。

第六條,在宿舍裏不許和口口聊天,口口和你說話不許回應。

……

諸如此類的內容總共有十二條,無一例外的,裏面的名字都被塗黑了,還有一些特別的字眼。如果方印沒有猜錯,那應該是一些帶有辱罵意味的字眼。總之不會是什麽好詞。

這看着怎麽都不像是一份正經的班規,倒像是為了欺淩和侮辱定下的霸王條款。主人公的名字被人工打了碼,方印不知道他是誰,和這個幻境有什麽關系,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對方是一個常年被欺負的男性。

而這個班集體,是當時的初三二班。

秦仄歸抱臂站在他身後,問道:“怎麽樣?”

方印搖頭。

裏面的信息晦澀不明,已知信息太少了,方印很難做出判斷:“如果,我們是那一年初三二班的同學,或許這是我們需要遵守的規則。如果我們不是,可能需要找到這份班規所指向的事件,找到裏面的關鍵信息,或者所謂真相。”

方印伸手在第五條上點了點,微微垂首看着秦仄歸說道:“這條。我覺得我們現在應該去四樓看一看。”

這十二條“班規”只有第五條出現明晰的地點。

是他們即将要去的四樓。

如果秦仄歸沒有發現這個教室和它門後藏着的秘密,他們此時此刻應該已經在四樓了。秦仄歸自然沒有意見。

就在方印将關上的門剛剛打開了一個縫隙的時候,他卻透過了那一道小小的門縫看到了一雙皮鞋的鞋尖尖。

是教導主任。

他開門的動作一下僵住了,整個人呆在原地,連呼吸都忘記了。他根本不知道教導主任是什麽時候來的。這個教室破破爛爛的木門隔音效果好像意外的好,他連一點腳步聲都沒有聽到。

不僅他沒有聽到,秦仄歸也沒聽到。

對方似乎還沒發現他,又似乎已經篤定他在教室裏,自信滿滿的站在那裏等着方印和秦仄歸自投羅網。

方印一之間進退維谷,竟然生出了想要直接把門一把關住的逃避心理。

不能那麽沖動。

他握着門把手陷入了僵持。

身後的秦仄歸似乎也察覺到了不對,沒有出聲詢問他,就安安靜靜站在方印身後等待。方印想要回頭看他一眼求助,關節卻像是生了鏽一樣,難以動彈。

他一緊張就會這樣。

兩方大約僵持了足足一分鐘,下課鈴聲突然毫無征兆地響了,門外突然爆發出了孩子們的歡呼聲,歡聲笑語夾雜着桌椅碰撞拖拉的聲音。方印的心裏突然湧起了一股絕望,他現在不知道下課鈴聲意味着什麽,可能是更糟糕的東西。

但是教導主任卻突然發出了一聲不甘的嘆息,然後轉身離開。

方印一瞬間恍然大悟,明白了教導主任在這個幻境中擔任巡邏者的一些運作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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