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修】

寶兒看着自家哥哥上了隴坡趕緊跟了上去,途中遇到了正往下走的王二叔,寶兒頭一揚脆生生的喊着:“王二叔,我有事請你幫忙類。”

王二喜放下鋤頭,前些日子看到這個丫頭還恹恹的樣子,現在精神頭倒是挺好,于是笑眯眯地看着寶兒:“啥事要二叔幫你?”

寶兒心裏默默汗了一把,繼續張着賣萌的臉:“王二叔,你家那水牛能借我們兩天不,我哥說要提早把地給犁了,到時候你們也忙了,不好意思問你們借。”

“成,明天讓你和你二嬸去說,咋不叫你家叔去幫忙一起犁。”王二叔拿起腰間的煙杆子,往鋤頭柄上敲了兩下,洋洋散散地落了一些煙灰出來,寶兒下意識的去拉祿生的衣角,怯怯的縮在他的身邊,低聲道,“叔家忙,我們自己來就可以了。”

王二叔看到寶兒這樣,嘆了口氣,“得,回頭讓狗子給你們來幫忙,二叔先去忙了。”說完背起鋤頭就下了隴坡,寶兒望着他消失的方向,頭也不回的吩咐身後的人,“二哥,你別忘了啊,明天早點去王二嬸家牽牛,順便帶點腌蘿蔔過去,反正家裏多。”

邊走邊說,寶兒見祿生沒應答便回頭又重複了一次:“哥,你記住了不?”

祿生恍惚地看着寶兒瞪着清亮的大眼睛看着自己,這才忙着點頭,寶兒這才滿意的拎着自己的專屬小籃子,一步一步的往上走。

身後的祿生卻開始糾結,怎麽醒來的妹妹這麽能言善道了,該不會是掉到河裏驚擾了河神入了魔障吧。

寶兒卻是不知道他的這點心思,轉眼就到了自家的地,這山頭的兩畝旱地專門用來種些菜,春季多雨的時候還好,一到旱夏就得每天挑水上來澆地,寶兒左看看又看看,對着正在鋤草的祿德開口道:“大哥,這邊半畝地空着給我種苞米呗。”

“你會種?”

“我回頭問舅舅不就會了。”說完低頭捏了點土在手心,前世她雖然是樣樣會,但是樣樣不太精通,唯一精通的東西這裏又用不到,只能靠着那麽點記憶慢慢去摸索了,四處一看,沈家大哥鋤地放雜草的地方堆起了一小堆。

“大哥你等等!”寶兒忙走到祿德跟前,撿開幾根雜草,将一株根白葉似羽毛的草放在手中,寶兒細細的攤開聚攏的葉子,小小的手心裏還放不下一整株攤開的草,寶兒看的越發驚喜,如果她沒看錯的話,這就是荠菜了。

“寶兒你拿着枕頭草做什麽?”祿生見她雙目放光似地盯着手心的草,越發覺得她不對勁,一彎腰将她抱離鋤頭附近,放她坐在隴坡上,自己也跟着鋤地。

翻種完了蘿蔔就可以下別的種子了,趁着現在還有空,先把地翻一翻。

寶兒見他們忙,自己開始在四周圍找,春天正是荠菜生長的好時候,田埂間到處都是,寶兒在地上撿了一根小棍子跟着忙碌了起來。

轉眼太陽就要西下,寶兒不放心在家的兩個小家夥,催促着祿生趕緊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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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兒,你咋在這?”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叫喊,寶兒一回頭,看到了沈家二叔的身影,似乎是剛從上面的山坡下來,沈二柱是寶兒爹的親弟弟,但是似乎不慎很親,她病那會就見他和爺爺來過一次。

寶兒拎起籃子,拍了拍褲腿上的泥,仰起臉望着那看不清年紀的臉:“我幫哥來鋤草。”說着還将籃子裏的荠菜給他看,沈二柱神色裏閃過一絲複雜,伸出手摸摸她的頭,“乖寶兒,明天來家裏,你四叔回來了,你奶要給他議親,你們一起回來吃飯。”

寶兒用力的點點頭,沈二柱不作多留随即下山去了。望着他下山的方向,寶兒回頭問祿德,“大哥,四叔是不是只比你大兩歲。”祿德悶聲點點頭,蹲□子讓她趴到自己的背上背起來,拿過她手中的籃子,慢慢的往山下走。

一到家翠兒和小栓聽到開門聲便從主屋跑了出來,邁着小短腿撒歡的跑到祿德身下,喊着要姐姐,寶兒各自朝着他們的臉上啵了一口之後,将籃子挂在屋檐下的鈎子上,走進西屋開始做飯,寶兒掀開米缸,裏面就剩下淺淺的一層米,這些是要留着給弟妹吃的,小孩子胃弱,吃不得太粗糙的東西,來這裏兩個月,盡管嘴巴是不習慣這裏的粗淡,但是好歹這個身子就是這麽長起來的,本來可以去河裏逮魚回來吃,但是寶兒潛意識裏對那條河有着深深的忌憚,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再掉進去,靈魂就再也回不到這個身體。

在鍋裏熱上幾個粗糜子餅,煮上滿滿一鍋子豆子粥,味道不好卻足夠管飽,炒上一大盆的菜,寶兒又從窯裏拿了幾株去年腌下的菜頭,切成碎片在鍋裏翻炒了一下,趁着熱氣起鍋裝了一小盆才開口喊祿生過來端。

天色漸暗,村裏的碎石路上只零星的聽見幾聲犬吠,屋子裏點起了燈,寶兒布好碗筷,喊在院子裏的祿德祿生吃飯。

喝着稀豆粥合着糜子餅,寶兒開始思考,分家出來的時候就給了六畝的地,其中有四畝還是旱地,所有的良田都是在孫氏手中,種糜子的土壤要求是不高,但是幾畝的地種出來産量不高的糜子根本不夠吃,水田的谷子還要拿去城裏換錢,王氏病那會,家裏的錢都折騰沒了,加上她大病一場,家裏根本沒有餘錢去租地來種,得想點法子賺錢啊。

想起屋檐下的那些荠菜,吃下去沒幾口,但是在醫療技術落後的古代,荠菜是中藥的止血藥材,可以去城裏問問人家收不收,打定主意,寶兒便擡頭問祿生:“二哥,村裏什麽時候去趕集。”

祿德剛才在院子裏聽了弟弟的擔憂,這時也擡起頭有些不放心的看着她,寶兒沒注意,一心撲在自己的賺錢大計之上,苦于空有一腦子計劃卻沒的實施。

“下月初八,還有二十來天,你要做啥子?”

“去買點東西回來,到時候坐二叔家的牛板車去。”

祿德和祿生相視了一眼,祿生猶豫了一下,指着窗外屋檐下的籃子開口問:“寶兒啊,你弄那些枕頭草回來做什麽?”

寶兒心思一轉,擡頭看他試探的模樣,咧開嘴露出一抹天真:“那個不是野菜麽,城裏人肯定喜歡吃,可以拿去賣。”

寶兒尋思的應該找機會買點書回來,就算是裝裝樣子做根據也好,但是她又不識字,真是傷腦筋。

祿生問了兩句也沒再問下去,低頭喝着稀粥,寶兒心裏足足捏了把汗,低頭小口地喝着粥。

這時門外傳來叫喊聲,寶兒說了聲我去開門,骨碌一下跳下了炕拉開簾子往外院子裏看,就着黑暗的視線,寶兒看到村尾的獵戶家陳大叔站在籬笆門外,沖着她招手。

“陳大叔。”寶兒忙過去給他開門,陳百年手中拎着似是剛剛切下來血淋淋的野豬腿子,還有半只兔子走了進來,祿德拉開簾子探頭出來打了聲招呼,陳百年将肉拍在院子水井旁的石塊上,從水井裏打了些水上來,邊洗手邊說道:“一早上山端了一窩野豬,抓了兩只豬仔一頭母豬,回來的路上又撿了幾只小的,小夥子長身子的時候,就是要多吃肉!”洗完手的陳百年拍了拍祿德的肩膀,說完便要走。

寶兒看着石塊上的豬腿和兔子,轉身跑進主爬上床頭,在櫃子裏拿出一個小錢袋,摸出一把銅幣數了一些,一咬牙又加上了五枚,走出屋子喚住要離開的陳百年,“陳大叔,我們家沒什麽錢,但是這肉我們也不能白要,這些錢您拿着,你們家沒地打點獵也不容易。”

說着将錢往陳百年的手裏塞,陳百年楞地握着那二十幾枚銅錢,看着寶兒消瘦的臉上極為堅定的眼神,忽然笑了,“行,寶兒懂得為陳大叔打算了,不過也不值這麽多。”陳百年往她手裏塞回十個銅錢,将其餘的揣回懷裏,直接出去了。

寶兒手裏拿着濕漉漉的銅錢,再看看石塊上的豬腿和半只兔子,這些拿去城裏賣也值得幾十個錢的,她仰起頭望着注視着陳百年離去的祿德,走過去扯了扯他的衣服,“大哥,明天把那兔子拿去爺家,豬腿我們自己腌起來。”

祿德收回視線,低頭摸摸寶兒的頭,走進廚房拿了把菜刀出來,開始刮毛。

陳百年和寶兒死去的爹算是一起長大的好兄弟,那是三年前雙胞胎弟妹還沒出生的時候,他們一夥人一起進山去打獵,去了三四天,回來的時候卻是擡着寶兒爹回來的,進山第三天走的太深,居然遇到了黑熊,就是運氣不好,寶兒爹在跑的時候踩空了一處摔下了山,送回來沒有幾天就去世了。

那個時候寶兒娘王氏還懷着孩子,喪事完了孫氏就鬧着要把他們分出去,嫌棄他們嘴多做事的人少,寶兒娘要強,帶着他們分了出來,陳百年來過很多次要幫她們,寶兒娘都不願,說到底她心裏還是怨恨的,怨恨他們叫着自己家男人一起進山,回來的時候卻是面臨生死離別。

後來那兩年,寶兒娘病倒了,也沒力氣再去糾結那些往事,只是期盼自己走了之後能有人能照應着她幾個苦命的孩子,陳百年這才時常往這裏送點野味,在寶兒的記憶力,每次拿東西過來,王氏都是會拿點錢給他,不輪多少,就當是他們家買的。去年寶兒娘去世了,陳百年還帶着媳婦兒子過來幫忙。

寶兒将肉切開,讓祿德把那連着些肉的骨頭剁碎了分開放,其餘的肉剩一部分新鮮的留在籃子裏,別的都切塊抹上一層厚鹽巴,撒上一些辣椒粉和大料,放在篩子裏讓祿德吊高些在屋檐下,“大哥,兔子你拿去放好,明天帶過去,我去給翠兒他們洗洗。”

祿德聞言領着半只兔子進了廚房,寶兒将新鮮的肉放入甕中,連着那些肉骨頭一起拿進了竈間。

寶兒這頭忙完了,那頭陳百祥也到了家,他的媳婦商氏一看到自家男人進院子了,就迎了上去問:“咋樣?”

陳百祥将懷裏揣着的十幾個銅錢塞到她手中,走進屋子裏拿起煙杆子點上火吧嗒抽了起來。

“怎麽還拿錢回來了,诶你倒是說話啊!”商氏見他悶聲不吭的樣子坐在門檻上,撩起腰間的毛巾去拍他的背。

陳百祥吐出一口煙,望着村頭的方向:“說啥,那丫頭和她娘一個性子,說是不能白要。”

“寶兒要給你就拿着,硬是推了反而他們心裏不舒服。”商氏将錢揣入懷裏,又想到了什麽,戳着他的脊背道,“我當你前個只是說胡話,你沒和祿德提起說把喜兒許給他吧,我可跟你說好了,你要幫着點他們家我沒攔着,這幾個孩子也不容易,但是要把喜兒嫁過去受苦,我就跟你急!”

說完商氏邊掀開簾子進了屋裏,聽着屋裏傳來自己閨女柔柔的聲音,陳百祥猛抽了一口煙,望着漆黑的夜空,也不知道想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話說,涼子的田種的還算像樣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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