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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他錯了
好不容易吃完這頓飯時, 落地窗外, 太陽已經徹底西沉。
夜幕高垂,因為餐廳位置高, 坐在這裏感覺伸手就能摸到那些明亮的星星。
原安喜歡這個氛圍, 吃完飯後就多坐了一會兒。
剛才因為和陸生衡對話而有些低落的心情,在看到這些星星後便似乎一掃而空。
秦司醒看出了他的心思,握着他的手也一起看着星空。
他們誰也沒說話, 陸生衡也只是直直盯着餐桌上的花出神, 因為眼神聚焦在花瓣上, 花瓶後的秦司醒和原安兩人就顯得有些模糊。
在這片模糊中,他看到原安回頭朝着秦司醒笑了笑, 秦司醒則用臉蹭了蹭原安的頭發。
氣氛是那樣的溫馨美好。
等三人離開餐廳時,陸生衡還是那樣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原安先上了車, 秦司醒站在車門口轉過頭問:“需要我安排車子送陸總回去嗎?”
陸生衡恍惚地搖搖頭, 看着秦司醒朝他笑了笑, 然後利落地上車。
車門「啪嗒」一聲輕合上, 汽車噴出略微尾氣, 平穩地駛離他的視線。
陸生衡有些頭痛, 看着一輛輛車從他面前經過,站了好一會兒才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
坐上車後, 他才緩緩回過神來。
陸生衡心裏清楚地知道今天秦司醒為什麽會讓特助叫上他一起來餐廳,恐怕就是想讓他看看, 原安在他身邊,和在他們身邊時, 過得有多不一樣。
陸生衡就沒見過原安像今天這樣放松、開心。他的頭越來越疼, 記憶裏有關以前原安的事就越來越清晰。
在他的記憶裏, 小時候的原安藕臂圓臉, 一對眼睛像黑葡萄一樣又大又圓,皮膚嫩嫩的像個粉面團兒。在保姆教導下學會走路後,原安就總是黏着他,像個小小的跟屁蟲跟着他跑,就算摔倒了也不會哭,還會在他看過去時甜甜地笑着,叫他「噠噠」。
陸生衡一開始還會去抱起摔倒的原安,可有一次,在他又要上前時,陸乘風一把扯住了他。
“他未來是要跟你争家産的,你要對一個注定的白眼狼好?”
陸生衡只比原安大了六歲,那時的他也還是個小孩。受大人的影響,哪怕他不知道「争家産」的意思,也會如陸乘風的意,慢慢疏遠那個粉面團兒。
後來原安再摔倒,他不會去扶,只會靜靜地看着。
原安一開始會用那雙黑葡萄一樣的眼睛疑惑地看着他,然後在地上趴了一會兒後,自己再慢慢地、歪歪斜斜地爬起來,去牽他的手。
“噠噠?”
但陸生衡後退、甩開了他的手,小粉面團直接往後摔了個屁股墩。
他愣愣地看着一臉冷漠地哥哥,半晌後低下頭無聲地哭了出來。
再後來,原安越長越大,越走越穩,再不會在他面前摔倒,不會哭,也不會再喊他「噠噠」了。
他有時候會怯怯地叫他「哥哥」,等他看過來時又連忙閉嘴。面對他和陸乘風時,還總是緊繃着小小的身子,小心翼翼地站在角落。
似乎是知道他的親人讨厭他,所以盡量想要縮減自己的存在感。
面對着這世上他唯二的兩個親人,他總是很緊張,只有面對就比他大了一歲半的楚柏寒時,才會放松一點跟他玩耍。
但即使是害怕,小原安也還是會在陸乘風喝醉的時候,偷偷跑去照顧他,給他蓋薄被,擦臉,清理喝多了吐出來的穢物。
會在他陸生衡生病、受傷的時候,給他泡藥、包紮、叫醫生。
那個時候的原安,好像也才上小學二年級吧?
還并不是能多懂事的年紀,卻在盡自己所能照顧着比自己大那麽多的爸爸、哥哥。
車窗外的霓虹一閃而過,車窗玻璃映出陸生衡濕潤的眼眶。
車子很快到了別墅區,他掃了司機的收款碼,一聲不吭地下車,同時随意填了一筆金額支付過去。
身後傳來車門打開的聲音,以及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還有司機大哥焦急的呼喚:“诶!那個客人,您錢付多啦!”
他幾步追上了陸生衡,急匆匆道:“車費只要三十,您給我三萬,錢多也不是這麽燒的啊!”
他不顧其他直接抓住了陸生衡的手,“您快把您的收款碼給我,我退給您!”
陸生衡拿着手機,看着司機大哥臉上的着急不似虛僞作假,垂眸問:“多給你錢,不好嗎?”
司機大哥一陣無語:“我知道住這兒的都有錢,錢對你們來說不是什麽東西,可以随意揮霍。但這麽多錢我拿着也心虛啊!我只拿我該拿的部分,不該的我一分不要。”
陸生衡怔愣,呆呆地站着沒有反應。
是啊,住這兒的都有錢,錢對他們來說不是什麽東西。
那他以前,怎麽能認為原安愛慕虛榮呢?
司機大哥急了,伸手在陸生衡眼前晃了晃。
陸生衡回過神來,低頭打開了自己的收款碼。
司機大哥退回多餘的錢後明顯松了一口氣的樣子,向他揮了揮手,連忙回到出租車上。
陸生衡看着離去的車尾,握着手機的手漸漸收緊。
他知道,他自己這二十八年來一直都錯了,錯得離譜!
也許是受陸乘風總是提到「争家産」的影響,他總覺得原安努力學習是為了繼承家業,想學畫畫、鋼琴都只是富二代揮霍錢的心理,最後肯定會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在陸生衡高三的時候,他還聽到朋友向他抱怨原安太勢利眼,只和家世好的楚柏寒玩,從來不帶搭理他們。
後來他甚至在原安和楚柏寒玩的時候,聽到楚柏寒說:“你也是陸家的孩子,雖然跟你媽媽姓,但陸家的財産你也是有一份的。”
而原安回道:“我知道。”
那時原安不過才初一,就跟朋友讨論這些話題。在陸生衡眼裏,這些就是他「心思不純」、「愛慕虛榮」的直接證據。
再加上原安即使害怕他們也要靠近的行為,在那時的他眼裏直接成了「讨好」。
因此他一旦聽到原安提到和「錢」有關的事情,這樁往事就會立馬在腦海裏浮現。
他真是卑劣至極。原安也是陸家的孩子,陸家的家産有他一份那是理所當然的,可這麽多年來,他一直都刻意忽略了這一點。
說他狂妄愚蠢都不為過。
而且,他到現在也還在逃避,認為是因為父親經常提起「争家産」的緣故,卻沒有真的思考起自己的錯!
陸生衡胸口悶痛,他狠狠咬了咬牙,低吼一聲,擡手給了自己一巴掌。
一巴掌似乎還不夠,緊接着又是幾巴掌。
他這一番舉動看得保安室裏的保安一愣一愣的,連忙撥打了陸家別墅的電話。
——這業主不會是有精神病吧。
陳管家接到電話後很快來了別墅區大門口,看見愣愣站着的陸生衡,連忙跑了過去。
“陸總,您怎麽一直站在這兒……”
他這一跑近,才看見陸生衡低頭握着拳,臉上有兩道濕潤未幹的痕跡。
他哭了。
作者有話說:
放心,也不是洗白陸生衡,他洗不白。過去不管是出于什麽原因,讓他擺出那樣的态度、做出那樣的事,可這樣的原生家庭對原安的傷害已經造成了,不可能挽回。
我大綱裏設置的,原安也不會和他們和好重新成為家人。
有很多人會因為原生家庭可能一輩子也走不出陰影,但我希望他們能在別的地方獲得愛,還要自己愛自己。
非常感謝寶貝們的支持,啵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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