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蘇醒的裴溫瑜
◎我……什麽都看不見了。是……失明了嗎?◎
“裴先生你好,我是薛蕙羽。抱歉遲到了。”
那一日的陽光正好,溫柔地照耀在她的身上。
她穿着一襲藍紫色的輕紗長裙,手挽着一個黑色小包,整個人在陽光的沐浴下白得發着光。
微風揚起她飛揚的裙擺,就像是一只翩然起舞的蝴蝶,不自覺地吸引着所有人的視線。
“薛小姐你好。”
那并不是裴溫瑜第一次見到薛蕙羽,但對她來說,這是他們的初次見面。
在幹巴巴地自我介紹後,裴溫瑜就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怦怦如鼓。
他有些緊張,緊張地不知道該說什麽,想捂住自己心髒……在不小心與薛蕙羽的目光對視後,他立刻飛速地移開目光,習慣性地坐直身體,抿緊了雙唇。
那不自然板起臉的表情和寡言落在薛蕙羽眼裏就是冷淡。
而不知道薛蕙羽正在想什麽的裴溫瑜,背挺得筆筆直,端端正正地坐着,腦子裏則飛快轉着自己最近惡補的《和女生聊天話題大全》。
只是還沒等他默背出,就聽到薛蕙羽率先開口道:“爸爸讓我來的,我來之前才知道是裴先生。裴先生來之前知道是我嗎?”
裴溫瑜默默點頭。他怎麽可能沒有認出她……
“裴先生應該聽說過我的職業吧?我一名是芭蕾舞演員,現在正處在我人生的黃金年齡。我很愛我的舞臺,所以是絕對不會辭職在家過起相夫教子的生活,也絕對不會每時每刻都圍繞着丈夫、孩子與家庭在轉,徹底沒了自己的生活。”
薛蕙羽的話在裴溫瑜的預料中,他從別人冷嘲熱諷薛蕙羽的言論才知道,薛慶宇把他女兒推出去商業聯姻了。
但這位大小姐一點沒有想要商業聯姻的念頭,一連攪合了好幾個相親場合,氣跑了好幾個相親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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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為了讓不願結婚的薛蕙羽就範,薛慶宇甚至動用集團力量讓國內幾乎所有的大劇院封殺她所在的芭蕾舞團,讓任何芭蕾舞團都不敢再聘請她。
聽說後來薛蕙羽想去國外的舞團,但不知道為什麽最後同意了相親。
裴溫瑜非常不屑這種行為,而恰巧爺爺也開始叨念着催婚。
裴溫瑜其實不想讓薛蕙羽參與到他的家族漩渦裏。但想到薛蕙羽現在正在相親的齊家二少早已經和薛蕙羽的弟弟薛宏俊蛇鼠一窩,就等着騙薛蕙羽上當,裴溫瑜就忍不住對外放了一點齊瑞軒的黑料。
走了一個齊瑞軒,肯定還會有下一個。急着找聯姻對象的薛蕙羽肯定還會踩入陷阱裏。
裴溫瑜就向爺爺傳達了他想要與薛氏集團聯姻的意願,橄榄枝就由爺爺抛給了薛董事長。于是才有了今日的相親見面。
“裴先生如果介意自己的妻子是這樣的性格的話,我們或許沒有必要再談下去了……”
“不介意。”眼前的人一開口就如同帶刺的玫瑰,裴溫瑜小心翼翼地斟酌後,開口道,“從事自己熱愛的行業與工作是一件幸運的事情。而且我也經常看芭蕾舞劇。”
裴溫瑜主動聯姻,就是想讓薛蕙羽自由地生活,不受他人拘束,不會被任何人在背後捅刀子。
“裴先生有喜歡的芭蕾舞劇嗎?”
“嗯,我喜歡你主演的《天鵝湖》。”
他知道薛蕙羽很喜歡芭蕾,所以主動地把話題引到芭蕾上,就這樣聊了一個小時。
第一次見面只是短短一小時的下午茶。
他不知道薛蕙羽對他有着什麽樣的第一印象,就這樣又見了幾次面,就聽到她主動開口道:“裴先生,你應該也是被家裏人催婚的吧?”
“我實話實說吧,我不想很早結婚,但現在不得不盡快找人結婚才能逃脫出我爸爸的掌控。我不想去國外,就是因為我不想便宜了我那弟弟。目前我覺得裴先生是最合适的。不知道裴先生覺得我怎麽樣?願意和我結婚嗎?”
裴溫瑜沒想到薛蕙羽才見了幾次面就直奔主題,心猛地一跳,就聽到她繼續道:“我們才見了幾次面,彼此之間根本不了解,我知道我這麽問太唐突了……裴先生和我不同,現在的年紀結婚的确是太早了,事業也在上升期,還有很多可以挑選的範圍……但裴先生選我的話,對于你的事業也是有利的。”
裴溫瑜不明白薛蕙羽為什麽要這麽說,所以一直沒有開口。
“爸爸已經答應我,如果我結婚,就會把一家子公司和一部分集團股份給我。我對經營公司毫無興趣,但也不想讓薛宏俊占到便宜,所以這家子公司未來會全權交由我的丈夫打理。如果裴先生願意和我契約結婚的話,這家子公司就是你的了。同時,我保證婚後不作妖,絕對不會幹涉你的私人生活……只要裴先生同意不幹涉我的私人生活,除了必要的演戲外不要有任何親密的肢體接觸……”
“為什麽?”
薛蕙羽笑了笑,開門見山道:“聽聞裴氏集團的接班人要從孫輩中選擇,裴先生雖是最有可能的繼承人人選,但你的堂哥裴永钰不可小視,也并非百分百的穩。裴董事長既然有意讓你我聯姻,就說明他希望你能有薛氏集團助力,讓你能更加百分百地坐穩繼承人之位。所以我覺得我們的目标是一致的,就是聯姻。既然無可避免要聯姻,不如契約結婚,讓我們之間實現利益最大化。”
見薛蕙羽理解錯了自己那句“為什麽”,聽到她滔滔不絕說着與她聯姻有多少利益的裴溫瑜,心一瞬間冷了下來。
薛蕙羽見他板着臉不作答,以為自己提的條件不夠好,不禁有些不滿地噘嘴道:“聯姻不就是互換條件嗎?我給的應該算是多的了吧?裴先生以後再找其他聯姻對象也不一定能開出比我更好的條件。而且我不需要裴先生對我付出什麽真心……感情這東西是最不值得一提的,裴先生在外彩旗飄飄我也會善解人意地裝作不知道。甚至相比其他人,我長得應該算不錯吧,粉絲也有一千多萬,出門在外能給你臉上争光,也能給你的公司免費代言。應該還算不錯的選擇吧?”
她眼睛亮晶晶的,自我推銷道:“我廚藝其實也不錯,不過沒給其他人燒過。你如果答應,我以後有空,就給你做飯呀……”
他心裏越來越沉,又聽到她火上澆油地補充道:“我知道婚姻大事需要考慮的時間,現在離婚冷靜期,想要離婚越來越難,我們契約結婚就不用擔心離婚難和財産分割等等。婚後三年,如果能湊合過日子的話就繼續續三年,如果實在生活習性差太多就離婚,好聚好散。”
薛蕙羽說得太過理性,一看就是細細琢磨了很久如何契約結婚實現利益最大化。
裴溫瑜冷淡地開口:“薛小姐,我是第幾個被問的?”
“契約結婚嗎?你是第一個啊,不過你如果不願意的話,我只能再重新尋找合适的對象了。其實,我還有幾個人選……”
想起和薛蕙羽相親的那個男人背後是怎麽說薛蕙羽的,裴溫瑜心中燃起一團怒火。他壓抑着情緒,問道:“那為什麽選擇我,沒有去問他們呢?”
“因為你長得最好看……”
裴溫瑜一怔,如同炸毛的貓被撫順了毛呆在了原地,就見薛蕙羽輕輕笑道:“你那麽驚訝做什麽,不知道自己長得很好看嗎?你比一些流量明星都要好看呢……”
“還有一個原因,其他相親的那幾個富二代富三代,一看就是無所事事的纨绔子弟,還有些是真的對我有好感,讓我負擔很大。但裴先生看上去就不同,一絲不茍、一身正氣,也沒查到什麽緋聞,一看就是工作狂。我也是工作狂,所以我覺得我們會比較合拍。”
“……”
“好。”
“嗯?”薛蕙羽一呆。
“我們契約結婚吧。”他長舒一口氣,就聽到反應過來的薛蕙羽激動道:“欸?你真的同意了?”
“嗯。”他忍不住拿她剛才的話堵了回去,“因為……你也是我見過長得最好看的。”
他本是有些好奇對方的反應,沒想到自己說着耳朵就燒了起來,就見薛蕙羽并沒有任何害羞的神情。
她應該是聽慣了這些稱贊的話,眼眉彎彎,朝他坦蕩地伸出了手:“合作愉快。”
這是裴溫瑜第一次和薛蕙羽有肢體接觸,而他們下一次的肢體接觸就是拍婚紗照,随後……就是他從薛慶宇的手裏牽過她的手。
她穿着他為她量身設計、全世界獨一無二的白紗婚紗,美得像聖潔的仙子下凡。
他牽着她的手在教堂裏宣誓。
“我裴溫瑜願娶薛蕙羽為我的合法妻子,從今日起,無論福運還是災難,無論富裕還是貧窮、無論疾病還是健康,都愛她,照顧她,尊重她,接納她,永遠對她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
“噼啪……”
在他宣誓的瞬間,教堂的玻璃窗噼裏啪啦地落了下來,心裏溢滿甜蜜和幸福的裴溫瑜驚慌地看向自己牽着的薛蕙羽,卻發現身側空無一人。
四周的場景開始飛速轉變,随後——
“啪——”臉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你卑鄙下流無恥——!!!”薛蕙羽咬着牙狠狠地怒罵着,她顫巍巍地靠在床背上,滿臉潮紅,渾身都在顫抖……
“蕙羽……”他驚慌地伸手上前,被子滑落時一個枕頭狠狠地砸了過來。
“滾開!出去!給我滾出去!”她眸孔緊縮,語氣裏充滿了憤怒和恐慌。
他的心瞬間像是破了一洞,恐懼和無力感像種子一樣在心裏生根。所有平淡的幸福和平靜的生活,也都在那一晚上突然的轉變。
“裴溫瑜,我懷孕了……沒想到這麽倒黴,就那一次就有了。我本來不打算跟你說的,因為我肯定會去堕胎,但感覺你也應該有知情權,而且我做手術需要有一個人幫忙簽字。最近比較忙,大概下周四才能有空。你呢,那天有空嗎?”
“裴溫瑜!!!!懷孕的事情我只跟你說過,不是你告訴我爸爸,那是誰說的?嘴上同意我堕胎,背地裏就這樣出賣我?現在鬧得網上都知道我懷孕了!我沒想到你是這麽不要臉的人?那天晚上你也是故意的吧!故意讓我懷孕的是不是!”
“我不應該結婚的!我還那麽年輕,為什麽要被一個孩子毀了我的事業!我是瘋了嗎,把這個孩子生下來?我們是假結婚!假結婚懂不懂?”
“芭蕾舞演員三十多歲就要退役了!我現在才二十多歲,你知不知道一個孩子會毀了我演員生涯的黃金期嗎?你以為生孩子像下蛋一樣容易嗎?産後恢複要好幾年!你想讓我被那些一直不如我的人看笑話嗎?不生不生!我是絕對不會生的!明天你就陪我去人流手術。”
“還說不是你!你這個滿口謊言的僞君子!”
“別以為全國人民都知道我懷孕了我就會乖乖做個好母親。行,孩子我生下來,但我絕對不會養他,也絕對不會喂奶的。要養你自己去養!是你要生的,應該你對他負責!”
“裴溫瑜,我說了多少遍,別把孩子抱到我的面前!我看見他就讨厭!請記住你在我生前保證的話,孩子生下來後絕對不會讓我操一分的心!”
“愛情的結晶?你說出這話不覺得可笑嗎?我們之間有愛情嗎?沒有愛情生下來的東西,你說是什麽呢?我早就說了,孩子應該出生在一個幸福有愛丨的家庭裏,而不是我們。”
“裴溫瑜,你知道網上怎麽說我嗎?嘲笑我身體如坦克!讓我生了孩子就退役全職帶娃!在我懷孕的時候罵我都有孩子還跳芭蕾想過孩子嗎,好不容易要出月子裏準備複出,罵我才一個月就想着複出一點都不照顧孩子,憑什麽啊……憑什麽我生了孩子就必須圍着孩子團團轉,憑什麽因為孩子我不能跳舞啊……已經一年了……”
“再說一遍,我讨厭你,也讨厭這個孩子。如果重來一次,我絕對不會選擇和你結婚。當初我真的是瞎眼了,以為你會是我最好的選擇……”
痛苦、難受、悲傷、恐懼、絕望——
負面的情緒在腦海裏盤旋,歇斯底裏的話語越來越響亮、越來越密集……
直到“砰”的一聲巨響——
他恍惚間似乎聽到了薛蕙羽的聲音。不是歇斯底裏的争吵聲,而是含着哭腔的聲音。
裴溫瑜一直覺得自己的運氣很好,因為他遇到了薛蕙羽。
但後來才意識到,或許那天他們的見面才是薛蕙羽不幸的開端。他自以為是的以為自己的婚姻給她帶來幸福,但最後帶來的,只是無盡的煩惱和絕望。
甚至,給她帶來了死亡……
對不起——
意志力越來越渙散,仿佛世界本身被侵蝕了一樣,周圍越來越多地出現黑色的雲霧,身體也像是陷入了窒息的泥藻裏……使勁地把他往黑暗裏拽去……
裴溫瑜沒有去掙紮,也沒有鬥志去和這片黑暗搏鬥,只覺得越來越累,越來越困。
原本吵鬧的環境也變得越來越安靜——
黑暗淹沒着自己的五感,裴溫瑜聽不見任何聲音,看不見任何景物,感覺不到任何味道和氣味,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
他越來越累了……
對不起——
“裴溫瑜,你真的要做植物人嗎?”
在一片黑茫茫什麽都聽不見的情況下,一道強有力的聲音猛地傳了進來。
“你明明答應會好好照顧孩子的,這就是你口中的承諾嗎?”
虛幻的聲音越來越清晰,熟悉得喚醒着裴溫瑜漸漸渙散的意識。
蕙……羽……
是薛蕙羽的聲音……
因為他要死了,所以蕙羽來接他了嗎?
“你扪心自問你做到了什麽?孩子三歲了都不會說話,你知道他一直被鄭慧文下藥嗎?你忍心抛下他就這樣走嗎?你忍心看他被那些親戚随意欺辱嗎?留下那麽一大堆爛攤子,你就想一走了之嗎!你知道你死後,裴煜祺長大後會變成什麽樣嗎?如果你還有點良心的話,你就給我醒來!你快給我醒來你知不知道!”
近在咫尺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溫熱的呼吸清晰可聞。
她就在身邊……
她有呼吸聲!
強而有力的心跳聲咚咚地紮在心口跳動着,一種不切實際的沖動讓裴溫瑜努力地想要睜開眼睛。
但眼皮像是被巨石壓住一般沉重得厲害,怎麽使勁都睜不開……
“你要是敢這麽就死掉,我絕對和你沒完!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別走別走……
他繃緊着全身,費盡力氣地顫動着手指——想要挪動自己的手去碰觸她……
離開的腳步聲清晰可聞,是熟悉的腳步聲。
鬼是不可能有腳步聲的!
裴溫瑜的心跳得更厲害了。
但緊接着,周圍又出現了新的騷動。
“你剛才也看見了,我已經按下呼叫器了,也已經報警了,很快就有人會過來,你是怎麽也逃不掉的……”
迷迷糊糊間又聽到了薛蕙羽的聲音……蕙羽在和誰說話?
裴溫瑜想聽清楚自己的病房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但黑暗再度窒息般地淹沒了他。
不行——我不能死——!
不同于剛才的放棄,意識到病房裏可能有危險的裴溫瑜猛烈地掙紮了起來。
睜開眼睛!張開眼睛!
蕙羽回來了!她一定是知道他車禍重傷所以願意回來見他了!
她沒有死,他也不能死!他不能再讓蕙羽受傷了!
恐懼在心底蔓延,裴溫瑜用盡全力地掙紮着。
“裴總窦性心律過速,現在是140!”
耳邊傳來熟悉的喊聲。
“是出現了輸液反應嗎?停止輸液,給裴總驗血!”
“顧醫生!顧醫生!裴總的手在動!”
“裴總!裴總!你聽得見嗎?聽得見的話,動一下手指。”
裴溫瑜用盡全力顫動了一下食指。
“太好了,裴總有意識了!”
不知過了多久,裴溫瑜的眼睛終于緩緩地睜開了一絲細縫。
瞧見這一幕的醫護人員和紅着眼睛守在床頭的周啓華一擁而上。
“裴總,能聽到我的聲音就眨一下眼睛。”
裴溫瑜緩緩地眨了一下眼睛,顧醫生觀察着狀況,接着道:“再擡一下右手。”
映入眼簾的是呼吸機面罩,食指有些麻木地夾着心髒監護儀,裴溫瑜聽着醫生的話想要擡起右手,卻艱難地使不出任何力氣。
“裴總,你因為車禍重傷昏迷了兩天,現在大腦清醒是病情好轉的跡象,請不要因為身體不能動的症狀而慌張害怕,是腦部供血不足引起的缺氧症狀。再多休息一會,身體的肌張力就會慢慢恢複……”
他們原以為裴總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說話,卻聽到裴溫瑜率先開口道:“水……”
裴溫瑜嘶啞的聲音輕若蚊蠅,酸澀想要流淚的雙眼因這一個字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再度無力地閉上。
将病床搖起後,周啓華立刻倒了一杯溫水插上吸管遞到裴溫瑜幹裂的唇邊。
呼吸機面罩被取下,熟悉的消毒水味充斥着鼻尖,頭暈暈漲漲的……
裴溫瑜吸了兩口水潤了潤幹痛的咽喉,溫熱的水滑過喉嚨流進胃裏,長時間沒有進食的胃難受地一陣攣縮。
原本就有胃病的裴溫瑜只感覺肚子裏一股氣再亂竄,絞得他整個腹部的器官都在痛。
剛醒來的不适感令他立刻搖了搖頭後不再喝水,再度平躺回後,低聲問道:“剛才誰在我身邊?”
“是顧醫生和董護士在照顧您。”
被點到名的董麗梅幾乎在周啓華開口時就立刻站到了裴溫瑜能看見的地方,擺出一副緊張擔憂的表情,輕輕地喊了一聲:“裴總……你現在感覺怎麽樣?有哪裏覺得不舒服嗎?覺得頭痛頭暈惡心嗎?”
她真的要吓死了,被主任搖醒才知道自己中了鎮靜安眠類藥物,而在她昏睡間,竟有人假扮醫生進入裴總病房!?還持刀砍傷了沈雪和兩個保安!
如果裴總真的在她執勤時出事,那她就徹底完了!所以看見裴總平安醒來,她真的謝天謝地,松了一口氣。
“不是。”不是聽到自己想要聽到的聲音,裴溫瑜的眉頭皺起,頓了頓,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解釋,道:“我剛才聽到蕙羽的聲音了。她剛才就在病房裏。”
手術是全麻,很有可能是麻醉的後遺症。
周啓華面露嚴肅、欲言又止:“裴總,你是做夢了吧……”
是……夢嗎……
裴溫瑜不再糾結這個話題,因為他發現了一件更嚴重的事情,突然問道:“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現在是淩晨四點十七分……”
董麗梅插話道:“裴總,你是三點多有意識的。”
裴溫瑜艱難地擡起手,揉了揉依舊幹澀酸痛的雙眼。
許久,輕聲道:“病房裏請只留下顧醫生和小周,我有些話想要對你們說。”
董麗梅不情不願地離開。
在其他醫務人員離開後,裴溫瑜突然開口道:“現在開着燈的對吧……”
顧嘉勝的心咯噔一下,就見裴溫瑜睜開眼睛,在自己的雙眼前晃了晃自己的手。
“我……什麽都看不見了。”
“眼前不是完全黑的,就像一團濃霧,看不見邊緣,有時候會有小火花似的光……”
“一開始以為是剛醒來眼睛還沒适應,但用力揉眼睛,才意識到那并不是真正的光……現在又繼續什麽都看不見了……”
“眼睛很痛、很幹澀……頭一直鈍痛……”
裴總受那麽重的傷,醒來後立刻能動能說話,顧嘉勝還以為是奇跡降臨在了裴總身上,然而現在裴溫瑜每一句話,都讓顧嘉勝的心一步一步地沉到了低谷。
“是……失明了嗎?”
顧嘉勝拿着手電筒照了一下裴溫瑜的雙眼,就見眼球外觀雖無異樣,但眼睛無光,瞳孔渙散對光沒有一點反射反應。
“裴總,你的大腦因為車禍遭到嚴重撞擊,可能是外傷導致了顱腦或視神經損傷導致的失明,也有可能是視網膜的病變、視網膜血管供血不足及發生阻塞所致等等,具體需要通過檢查才能夠得出正确的判斷。”
失明對任何人的打擊都非常大,何況是裴總,見他臉色蒼白,顧嘉勝小心翼翼地措辭道:“但裴總別灰心,外傷導致的視物不清一般是暫時的,待腦部淤血吸收或眼部血腫吸收後解除對視神經的壓迫,眼部視力就恢複了。請一定要保持樂觀的心态。”
如果是腦內淤血無法自行吸收,那就需要做手術清除淤血解除對視神經的壓迫。但如果是視網膜病變、視神經的損傷,那要完全恢複正常是比較難的,很可能會造成永久性失明。
當然這些,顧嘉勝沒敢和裴總說,生怕裴總剛醒來的心髒一時間沒辦法接受這樣的打擊。
裴溫瑜雖是看不見周圍人的表情,也知道自己的情況恐怕不樂觀,他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只讓顧醫生和周啓華留下。
公司經營方面需要得到股東大會的認可,目前他雖是最大股東,但他失明的事情一旦被曝光,那幫股東是不會乖乖讓出經營權的,公司裏那群牆頭草恐怕也會再度倒向了裴永钰。
而他車禍也一定與裴永钰有關。
但車禍那一日,裴永钰還在看守所裏,會面和電話都被限制,手機也沒法使用,真正吩咐動手的恐怕另有其人!
裴溫瑜還想再囑咐一些事情,但剛醒來大腦缺氧嚴重,只是說了幾句話、動了幾下胳膊就累得有些氣喘。
最終,裴溫瑜實在無法忍受昏昏沉沉的睡意,在再次昏睡過去前,一字一句地叮囑道:“我失明的事情暫時不要告訴任何人。”
作者有話說:
裴總嘛,女主在他黑暗的世界裏打開了一扇窗戶。以後再回憶~
現在上帝又為他關上窗戶啦,因為失明了~~~我好壞啊~懲罰他不好好帶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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