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試探

◎複明，或許，他能認出我……◎

“昨晚我摔下輪椅,被沈雪發現了。胃疼暈過去時，她照顧了我一夜。”

不同于裴溫瑜冷淡的稱述，周啓華大驚：“她知道了嗎？”

“應該不知道……也有可能發現了卻假裝不知道……”裴溫瑜揉了揉額角，輕聲道,“我不确定。我希望她是純粹地對煜祺好才成為他的家教,而不是別有目的地留下來。”

“如果是別有目的,她處處模仿着蕙羽，我寧願希望……她救下了蕙羽,是蕙羽派來的……但不可能對吧……”裴溫瑜自嘲地笑了笑。

周啓華的面色跟着嚴肅了下來。

他其實一直對沈雪挺信任的，因為沈雪對裴煜祺的好完全挑不出一點問題,但僅限于沈雪有自知之明,不越過不該越過的那根線，沒看到不該看到的東西。

然而，昨晚裴總痛暈過去後,她第一時間竟不是打他的電話而是獨自留在裴總的房間裏照顧裴總！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實在是太不對了！周啓華第一次覺得沈雪的行為可疑了起來。

不知道一只耳環引發懷疑的薛蕙羽就聽到自己的複活值又在跌跌漲漲後又又又暴跌了。

【辛辛苦苦照顧了他一晚上，沒撈到多少複活值不說還一直在跌，裴溫瑜到底是怎麽回事？确定不是BUG嗎？】

【宿主,确定沒有出現BUG。】

薛蕙羽正不滿地吐槽時，見周啓華從三樓走下,立刻迎了上去：“周秘書，我的一只藍寶石鑽石耳環掉了，你有在裴先生房間裏看見嗎？”

周啓華不動聲色地觀察着薛蕙羽的表情，見她主動提出還面色坦蕩,搖搖頭道：“沒有看見,裴總現在已經休息了,等會我再幫你去找找。”

休息個屁！明明剛剛複活值還在跌！

薛蕙羽察覺到了周啓華對她語氣上的距離感,果真就聽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昨晚的事情,我已經聽裴總說了。謝謝沈小姐昨晚的照顧，以後有任何事情希望沈小姐能第一時間致電我。”

Advertisement

“好的，我明白了周秘書。”

原來是昨天照顧裴溫瑜的行為讓他們起疑了……

薛蕙羽心裏很不是滋味，連帶着耳環都懶得找了……沒想到下午時，回來的周啓華就在返回裴溫瑜房間不久後找上她道：“沈小姐，你的耳環我在裴總房間裏找到了，是掉在了床底下面。”

“哦哦謝謝。”薛蕙羽感謝接過，就聽到周啓華再度道：“這款耳環是Loe的Sol系列，沈小姐是Loe的粉絲嗎？”

薛蕙羽沒想到周啓華竟然能認出這款耳環，她點點頭，道：“這款耳環是別人送的禮物。”

“這款耳環當年售價五萬多，一販售就很快賣斷了貨……想必是沈小姐相當重要的人送出的貴重禮物。”

周啓華話音一轉道：“但希望沈小姐不要再帶了，薛總失蹤前就是戴的這款耳環，裴總看到會觸景傷情的。”

薛蕙羽正想要戴上耳環的手一頓，驚訝道：“裴先生還記得薛總失蹤前戴的耳環嗎？”

“當然記得，薛總失蹤後裴總可是找了很長時間，尋人啓事就是裴總親自寫的。”

薛蕙羽沒想到尋人啓事竟是裴溫瑜親自寫的。

當日她随手挑的耳環，半遮半掩在她的長發裏，他竟都記得清清楚楚！

她一直以為男人都不會怎麽注意到女人穿衣打扮的小細節……看來還是Loe的耳環太有名了，讓裴溫瑜也印象深刻。

“好的我明白了。”薛蕙羽随手将耳環放進了口袋裏，一直暗暗觀察她的周啓華就見她幾萬塊的耳環就這麽随手一塞，眉頭更是緊皺。

當年一對耳環售價五萬多，現在二手市場更是翻了一個倍。對方就像是放一件極其普通的首飾，絲毫看不出是重要之人送的貴重禮物，言行舉止實在是矛盾。

周啓華離開後，薛蕙羽才意識到一個重要問題，奇怪地問：【裴溫瑜既然親自寫尋人啓事找我，甚至找了那麽長時間，為什麽會發現不了我的屍體？】

薛蕙羽一直以為是裴溫瑜沒認真派人找才沒找到她的屍骨，原來他到現在都沒有放棄尋找她。那為什麽她的屍骨一直到裴煜祺長大後才被發現……

【宿主墜河後被沖到下游，纏繞在一輛運輸貨船的船錨上，所以沒有漂浮起來，後來河水倒灌入下水道，被沖進了廢棄的下水道裏。】

【那天不是極端天氣嗎……怎麽還有貨船……你不覺得一切很不合理嗎？】薛蕙羽總覺得不正常，邏輯上很有問題。

【宿主，你的屍骨不會在裴溫瑜生前被找到，是原著的設定。你覺得一切的不合理，都是作者附加的設定。如果你的屍體當時就被找到，那在裴溫瑜重傷住院期間，你的葬禮就已經辦理，你的遺産就已經被分割。裴溫瑜是在尋找你的過程中察覺到了車禍的真相，如果早發現你的屍體，也不會因為尋找你而忽略了裴煜祺，長大後的裴煜祺也不會在你的屍骨被發現後突然玩弄芭蕾舞演員，與女主産生一段愛恨情仇的虐戀。一切都是有因果的。】

【而這樣的因果，才造就了你現在擁有重生的機會。】

【宿主請不要遺忘，你能激活和綁定複活系統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你的屍體時至今日還沒被發現，這個世界尚未判定你的死亡結局。一旦你的屍體被發現，這個世界會判定你已死亡，你的靈魂會被立刻排出這個世界。】

原來她是靠着原著裏的漏洞才有了複活的機會……

薛蕙羽很快就不再糾結原著的邏輯問題，只是想到裴溫瑜是為了找她才忽略了裴煜祺，薛蕙羽的心裏就湧上了一股罪責感。

她從醒來後一直罵着裴溫瑜，原來一大半都是誤會……可再怎麽尋找她，怎麽能忽略他們的孩子呢……還有夏蘭枝口中，他曾有過不好的念頭……

薛蕙羽這樣想着，沒想到裴煜祺午睡後，周啓華又将她叫到了三樓，說是裴總找她。

自回別墅起，這還是第一次裴溫瑜主動找她。想到早上波動的複活值，薛蕙羽心裏就突突地跳着。

她好怕複活值又暴跌啊……

“沈小姐，方便占用你一點時間嗎？”

裴溫瑜的語氣非常溫和，如果忽略他那雙眼睛的話。

不同于以往低垂着腦袋盡量避開薛蕙羽視線的行為，此刻的裴溫擡着頭坦蕩地看向着她。

他那雙空洞毫無光彩的眼睛就這樣直白地落在了薛蕙羽的視線裏。

讓薛蕙羽毫無防備地愣在原地。

一時間不知道該裝作沒察覺到，還是……

薛蕙羽想了想後還是主動道：“裴先生，你的眼睛……”

“不知道沈小姐有沒有發現我的異樣，早上并不是故意責備沈小姐多管閑事，而是我現在……看不見……”

無焦點的目光渙散地望向前方，裴溫瑜苦笑道：“在雙腿殘疾的情況下又失明，這消息如果傳出來，我前段時間準備的一切都白費了。所以昨晚和早上才會因為沈小姐你的靠近而異常抗拒，語氣也有些過重了……”

他面露歉意，語氣真誠道：“現在，這件事目前除了主治醫生、啓華和齊師傅，只有沈小姐你知道。希望沈小姐能為我保守這個秘密。”

裴溫瑜開門見山的話砸得薛蕙羽一愣，只覺得他态度的轉變讓她覺得奇奇怪怪的。

“既然是秘密，裴先生為什麽要主動告訴我？不怕我把這個消息賣給媒體嗎？”

“沈小姐不是救了我兩次嗎？光是救我兩條命，就足夠讓我信任了。而且，沈小姐現在已經是煜祺的家教，擡頭不見低頭見的，而齊師傅最近也要經常去醫院陪他媽媽，若是再有昨晚的事情發生，總歸會被沈小姐你察覺到異常的。所以與其對沈小姐隐瞞，不如坦蕩地告訴沈小姐，日後我也不需要再擔心被你發現了，甚至啓華和齊師傅都不在的時候，也能拜托沈小姐幫助我。

“沈小姐放心，我不會麻煩你很多事情，只是希望你能為我在煜祺面前多多掩護。我也擔心會被這孩子發現我失明的事情……”

“拜托你保守秘密了。”他真誠且懇求道。

“謝謝裴先生信任我，裴先生放心，我一定會保守這個秘密的。”

薛蕙羽心裏五味雜陳，她頓了頓後，輕聲問道：“裴先生，醫生有說你的失明大概什麽時候能治好嗎？”

“醫生說有複明的希望，但我感覺不太樂觀……最糟糕的情況是，終身失明……如果真的無法複明，我會找一個合适的時機再公開，現在只能盡力地治療，一切聽天由命。”

裴溫瑜苦笑地撫了撫眼角，苦澀道：“萬一……我是說萬一……真的無法複明，未來……也可能需要沈小姐幫忙多多照顧煜祺了……真的，拜托了。”

直到腳步聲完全聽不到後，周啓華越想越覺得不安，他本就不太贊成，此刻更是憂心忡忡道：“裴總，會不會太冒險了……萬一沈雪真的向媒體……”

他欲言又止：“不可能時時刻刻監視着她一舉一動……”

只要她打一個電話，一切就前功盡棄了……

“我剛才已經說了，沈雪既然兩次救我，就說明她不是裴永钰一方。若現在我失明的事情被洩露，只會對裴永钰有利。”裴溫瑜沉聲道，“所以，無需太過擔心。沈雪若真有問題，一定會利用我失明的情況試圖接近我，不會太早将這件事洩露出去的。而她一旦有所行動，遲早會露出馬腳的。”

裴溫瑜剛才對沈雪說的話其實摻雜了一部分真心。

在他眼裏，沈雪是一個不确定甚至可能随時爆炸的炸彈。

他需要在事件發生前先排查這個炸彈是否會爆炸，所以不管昨晚沈雪有沒有察覺到異樣，他都一番思考後決定将失明的事情托盤而出，以此試探她的反應和目的。

若他失明一事真的被曝光，那他只是提前将炸彈引爆了而已。他現在還有足夠的理由說失明僅僅是車禍的後遺症。

若沈雪真的是值得信任的人，就表明他賭對了。

一切的巧合僅僅只是巧合，萬一他真的無法複明，他能放心地把煜祺交托給她……

這是一場試探，也是一場信任對方的賭博。

——醫生說有複明的希望，但我感覺不太樂觀……最糟糕的情況是，終身失明……如果真的無法複明，我會找一個合适的時機再公開，現在只能盡力地治療，一切聽天由命。

原來，裴溫瑜知道自己可能會終身失明……

——萬一……我是說萬一……真的無法複明，未來……也可能需要沈小姐幫忙多多照顧煜祺了……真的，拜托了。

他竟是想把裴煜祺完全地托付給她照顧……

比想象中更加真誠的對話讓薛蕙羽心裏越來越不是滋味，尤其是在聽到複活值上漲了五點後，她急切地催促着系統道：【系統，我的金手指還沒有申報下來嗎？】

她要救裴溫瑜，必須要救他！

在催促了整整十分鐘後，薛蕙羽終于得到了系統的反饋。

【很遺憾宿主，接到上面通知，你尚未滿足領取金手指的條件。】

【？！你說，是哪一條沒有滿足？】薛蕙羽壓着火氣質問。

【……】

薛蕙羽的火氣蹭蹭蹭地冒了上來：【不想給金手指就直接說，裴煜祺哪裏沒有改邪歸正了？！他現在完完全全就是一個乖巧貼心的好孩子！你們憑什麽說我沒有滿足條件！】

【很抱歉，具體原因無可奉告。】

冰冷機械的聲音聽不出一絲抱歉的口吻，薛蕙羽忍不住爆了粗口：【所以，你的意思是，裴煜祺還是會長歪的，裴溫瑜也要永遠失明殘疾的？】

【根據數據分析，裴溫瑜三年半前的車禍并沒有嚴重到要落下一輩子的病根，他之所以至今還是瘸拐很大程度有心理因素。只要他真心想要治愈，他就一定能治愈的。所以，宿主對于裴溫瑜的雙腿無需太過擔心。】

這個解釋讓薛蕙羽微微吃驚，原來裴溫瑜的腿疾并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麽嚴重，但她很快氣惱道：【你也知道是心理因素！現在看不見的情況下，心理可能會好嗎？！不抑郁已經很好了！所以眼睛呢，眼睛真的一點方法都沒有了嗎？】

【……】

系統明顯的遲疑讓薛蕙羽眼睛一亮：【是有別的方法的是不是！你快告訴我！】

【的确還有一個方法。】系統支支吾吾道，【雖然宿主你沒有滿足領取金手指的條件，但上面願意給宿主你一個機會。只要宿主你在三天內交出50點複活值，就能讓裴溫瑜完全治愈……相當于把裴溫瑜缺損的生命值再度補滿了。】

【好！】

【我也覺得太多了……？！】

一直波瀾不驚的機械音瞬間拔高了八度：【宿主你不再考慮一下嗎？你現在好不容易到46，你付出了多少努力！你把複活值給裴溫瑜，你任務失敗的可能性很大！現在裴溫瑜失明着，你不也漲複活值了嗎？萬一……】

系統雖然是記錄宿主複活任務的旁觀者，但和以前的宿主不同……系統形容不出是什麽情感，因為系統本身就是沒有情感的大數據，但它殺了一次又一次的毒，還是發現自己總是會莫名地偏心一點點宿主。

它不希望薛蕙羽任務失敗。

它的數據分析告訴它，薛蕙羽只要保持現在的進度，絕對是能複活的！但是把她現在的複活值全都給裴溫瑜，失敗的可能性高達80%。

尤其是最近，薛蕙羽的複活值一直在跌……

【現在才過了三周，把複活值給他，不代表我任務一定失敗……還有兩個多月，系統，你對我的信心也太差了吧。】

薛蕙羽故意說得輕松，一副對未來很有把握的樣子，卻聽到系統激烈地駁斥道：【宿主你的複活值一直漲漲跌跌，現在高，不代表未來不會跌下來……如果到最後那幾天，就差那麽一點點……你會後悔的！】

薛蕙羽第一次聽到系統有那麽明顯的語氣波動，似乎對她非常怒其不争。

【如果到時候只差一點點，我的确會後悔的。但是如果那時候還剩下很多，我也會後悔的。】

薛蕙羽搖了搖頭道：【這兩種後悔是不同的。我已經死過一回了，本來就是多出來的一次機會，但裴溫瑜不一樣，他還活着。如果我活下來，他卻一直失明和雙腿殘疾，這樣的人生實在是太痛苦了。而我哪怕活着也會受到良心上的不安，會反複後悔自己當時為什麽會自私自利地不救他……】

【裴溫瑜本就是早死的命運，他現在過的也是宿主你拯救後的人生，宿主你不必為沒有選擇治愈他而良心不安。你永遠是他的救命恩人。】

【但我在知道他無法治愈後就絕對做不到在他身患殘疾時棄之不顧，那我重活的人生也勢必是不快樂的，也勢必是附上枷鎖。為了他和為了未來自由的我，我都願意把複活值給他。】

望着宿主堅定的表情，對人類感情無法共情的系統欲言又止，最終變成了一團黑色的亂碼。

【更重要的一點是，最近我的複活值太不穩定，持續下跌。複明，也是為了讓他看見我，看見我對崽崽的好因而上漲很多很多複活值，突破現在任務的瓶頸。】

【也或許，他能認出我……】薛蕙羽笑着道，【我現在這張臉已經和原本的有一些相像了。】

亂碼中的系統忍不住哼道：【扣除複活值後，宿主你的外貌也會恢複到初始。】

薛蕙羽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最後，薛蕙羽還是忍痛扣除了50點複活值。

望着目前-3的複活值和鏡子裏再度平平無奇的臉，被一招打回解放前的薛蕙羽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要加油努力了。

薛蕙羽默默為自己打氣。

正準備離開的周啓華恰巧望見了這一幕。

他望着沈雪那張又灰暗下來的臉色皺了皺眉，突然發現對方好像不怎麽像薛總了。

怎麽才一轉眼的功夫，臉色就變得那麽差了……

之前的那種像，難道是……他的錯覺嗎？

周啓華突然後悔剛才在裴總面前多嘴說沈雪像薛總了，也難怪裴總剛才一直板着一張臭臉。

拿這麽一張普通路人的五官說像薛總，也的确是埋汰薛總的美貌和氣質了……

作者有話說：

複活值：-3/100

到低谷了~但是要複明啦，所以我說別擔心男主的眼睛啊腿啦，有系統在還有啥不能圓上~死了都能複活呢~

下章崽崽回歸啦~~~沒有崽崽的那麽多天，想他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