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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進步有收獲,蘇培還是有那麽一丢丢的高興。
但是他忘記了一件事,不管是來自老板,還是來自甲方爸爸的要求,永遠沒有止境。
比如他的滿語得到了進步,胤禛進一步對他蒙語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十四阿哥得分第一,胤禛的新要求跟着來了,如何才能超越十四成為第一。
蘇培想哭,這題已經超綱了,康熙每交給十四阿哥做一件事,他的得分就蹭蹭蹭往上漲,完全不是蘇培能控制的。
關鍵是他站在了理性的角度分析,不夾帶任何感情,表面看上去無懈可擊,結果卻是,自己把自己套了進去。
蘇培很想勸胤禛淡定,不要擔心,想到胤禛擔心的是江山社稷,他馬上閉了嘴。
這可不是他的游戲幣,三瓜兩棗,站着說話不嫌腰疼,亂慷他人慨的人,活該開大後沒有草紙。
幸虧胤禛算是比較通情達理的老板,見到蘇培實在是為難,沒過多為難他,只是換着花樣挑剔他的蒙語。
蘇培不敢惹胤禛,只能督促自己,每天勤學苦練,睡覺都夢見像是蚯蚓一樣的蒙語。走路看到花花草草,下意識想到用蒙語該如何說,跟個神經病一樣,嘴裏念念有詞。
圓明園的花草實在太多,蘇培蒙語詞彙不夠,經常卡殼。
蘇培正站在含羞草面前,伸出手指碰觸着葉子,看着它張張合合,邊覺得挺有意思,邊想着它用蒙語該怎麽說。
“咦,你在做什麽?”一道年輕的聲音傳了來。
蘇培回頭看去,小小少年弘歷正探着頭,好奇地看着他。
蘇培忙請了安,說道:“奴才無事路過,恰想些事情,就停了下來。四阿哥可是去找爺?”
弘歷眼睛盯在含羞草還沒有合起來的葉片上,嘴撇了撇,明顯的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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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長大了,與所有的阿哥們一樣,見到胤禛就跟老鼠見到貓,能躲則躲。
今天難得從上書房回來得早了些,哪舍得浪費這大好的時光,馬上說道:“五弟身子不舒服,我得去看他了,你慢慢想事吧。”
弘晝貪涼吃壞了肚子,早早就從暢春園讀書的地方回了圓明園。太醫前來看過,胤禛也親自去看過,依然不放心,先前叮囑過蘇培,讓他再去瞧瞧。
蘇培想起胤禛的話,轉身往弘晝住的院子走,解釋着說道:“爺吩咐奴才前去瞧瞧五阿哥身子可好了,恰與四阿哥同路。”
只要胤禛不在,弘歷就輕松了,往前蹦了一兩步,突然停了下來,轉身看着離得不遠不近跟在身後的蘇培,肯定地說道:“你先前不是在想事,你是在貪玩。”
被一個自光屁股就看着長大的小破孩,嫌棄貪玩,蘇培臉皮就算再厚,還是勉強紅了紅臉,說道:“四阿哥,奴才不僅僅是覺着好玩,奴才是在想怕羞草用蒙語如何說。正好四阿哥在,又學問過人,可否教教奴才?”
弘歷傻了眼,平時學的蒙語裏面,也沒有這個啊。他吭哧了一陣,梗着脖子說道:“我要學的多了,學這些也沒有什麽用,你自己問先生去!”
蘇培的先生就是胤禛,他呵呵笑,然後恭敬地閉上了嘴。
弘歷平時見到的蘇培,對着他們幾兄弟,臉上永遠帶着斯文和善的笑意,看上去溫文爾雅。
蘇培是胤禛跟前第一信任的心腹,已經屹立多年無人可取代,弘歷可不敢認為蘇培會真正如他表現的那樣和善,多對蘇培敬而遠之。
弘歷也知道蘇培的先生是胤禛,到底還年輕,想到胤禛的嚴厲,不免對蘇培心生起小小的同情,偷笑出聲,說道:“諒你也不敢去問。”
蘇培笑而不語,反問道:“聽說四阿哥每天都要學習騎射,滿蒙漢語,奴才實在好奇,四阿哥可有學英吉利語與日耳曼語?”
每天的功課壓得弘歷都快喘不過氣,聽到蘇培還多提起了另外兩種語言,頓時警惕地說道:“洋人的學問,學來作甚?洋人到了我大清,當該學我大清的話才是。”
蘇培很恭敬地連連稱是,見弘歷神色緩和了下來,不緊不慢地問道:“奴才愚鈍,實在是弄不明白,許多西洋人随着船隊來大清,為何大清沒有船隊去西洋?”
弘歷被問住了,愕然片刻,不禁深思起來,過一會後說道:“大清是□□上國,四海來朝,去到西洋蠻夷之地作甚?”
蘇培繼續連連稱是,神色無比謙恭,弘歷轉身走了,他在身後自言自語說道:“洋人制造玻璃的方子,金雞納霜,英吉利進貢來的連珠統,奴才見着還是挺厲害的。”
弘歷腳步慢了下來,緩緩轉頭看着蘇培,神色猶疑盯着他。
蘇培不裝了,攤牌了,幹脆利落地說道:“奴才平時就愛瞎想,四阿哥覺着有點道理,就姑且聽上一聽,四阿哥覺着奴才的話沒有道理,就當是奴才是犯了癔症吧。”
現在康熙還活着,胤禛尚在為大位頭大如鬥,弘歷還是個每天有一大堆功課要做的苦學生。
蘇培能做到的,就是在弘歷的心中埋下一顆小小種子。以後的乾隆,算是大清真正的皇三代,他聰明得很,心眼卻不大,愛好的東西五花八門五彩斑斓,與所有的皇帝一樣,愛給自己臉上貼金。
別的皇帝小時候如何長大,蘇培不敢說,至少乾隆吹噓自小康熙就認為他聰明,有意無意引導後人認為,康熙因為他,在考慮胤禛為繼承人上得到了加分。
蘇培很想笑,隔代親是自古的傳統,康熙弘字輩的孫子多了去,帶過多少孫子在身邊,誇過多少孫子,估計康熙自己都記不清楚了。
偏偏乾隆不過三四歲的年紀,就能被看出聰慧過人,實在是令人好笑。三四歲的小屁孩,每天跟弘晝兩人追雞攆狗,是府裏的兩大小禍害。
雍正就剩下三個獨苗苗,康熙看到一個難得健康活潑的,随口誇贊一句,就成了後來被吹噓了無數次的段子。
弘歷小臉繃着,若有所思轉身離開了。蘇培盯着他已經抽條的背影,腰間晃動的花花綠綠荷包,心中靈機一動,對胤禛的問題,有了模糊的答案。
弘晝吃過藥之後,再睡了一覺起來,已經活蹦亂跳,弘歷一去,就笑嘻嘻與他打鬧起來,眉飛色舞說道:“四哥,你今天怎麽這麽早回來了?”
弘歷朝他擠眼睛,說道:“我跟先生說,擔心你的身子,想先回來瞧瞧你,先生誇我們兄弟情深,便讓我回來了。”
蘇培靜靜聽着,感情一人身體不舒服,兩兄弟收益。得,好樣的,看來不管什麽人,逃學不做作業,都是一種莫名的快樂。
遵照着胤禛的叮囑,蘇培還是依着規矩問了弘晝幾句。留下胤禛的關心,便離開了弘晝院子,留下兄弟兩人一起享受難得的逃學時光。
回去的路上,蘇培認真琢磨着,怎麽解決胤禛現在的困惑。
胤禛與十四阿哥的對決中,外部支持的官員,胤禛有田文鏡,李衛,年羹堯等地方官員。
京城暗中往來的有隆科多,作為步兵巡撫鎮守京城,隆科多算是一個重量級的大殺器。
十四阿哥有老八老九老十幾人加持,老八的政治資源,全部轉到了十四阿哥身上。
再加上宮裏的德妃,加上康熙的偏寵,表面上看來勝算是比較大。
不過,當年支持老八的李光地,前兩個月已經去世,李光地支持老八,不一定會支持十四阿哥,他這個大殺器不在了,總是讓人松了口氣。
蘇培看到花花少年弘歷,打算比皇三代。
十四的長子弘春,與弘時年紀差不多大,兩人自小一起讀書,玩在一起,關系好得很。
蘇培想到這裏,不由得替胤禛郁悶,大人歸大人,不該影響到下一輩。可是生在皇家,不管是男女,沒有政治覺悟的傻白甜,與蠢蛋無異。
一路深思,來到九州清晏門前,蘇培跟打了雞血般,瞬間背挺得筆直,對着上前請安的小喽啰們,矜持地輕點着頭。
不至于太高傲,亦不至于太親民,拿捏好距離,一路來到了胤禛的書房外。
當值的徐阿水竄上前,躬身打千,親密地叫了聲蘇爺爺:“您老回來了?爺在裏面,沒有其他人在。”
蘇培一巴掌拍在徐阿水的狗頭上:“您就您,老字去掉!”
徐阿水帽子都被打歪了,捂着頭忙點頭哈腰認錯,觑着蘇培的神色,小聲嘀咕道:“長得好看也會老啊。”
蘇培郁悶不已,橫了他一眼,算了,他太監肚裏照樣能撐船。
胤禛正坐在書案後,盯着桌上的紙沉思,聽到蘇培請安的聲音,擡頭看過來,說道:“你來得正好,西藏那邊亂了。”
蘇培愣住,忙走上前,接過胤禛遞來的邸報,仔細前後看過,腦子轉得飛快,擡眼朝胤禛看去。
胤禛目光沉沉,沒錯過蘇培眼裏一閃而過的驚惶,冷冷地說道:“你是不是都想到了?”
蘇培不是想到了,是想到了前世偶爾聽過一耳的史料。
噶爾丹被康熙追到青海,慘死荒原。青海西藏一地距離遙遠,表面上向清朝稱臣,私底下天高皇帝遠,各勢力獨自為政,誰也不服誰。
再加上那邊複雜的宗教勢力,康熙使出了無數的手段,包括經常去的五臺山,那裏的寺廟信奉藏傳佛教,主持也是康熙親自任命。在宗教上大力支持,不過都是為了收複民心。
如今噶爾丹的後人策妄阿拉布坦進攻西藏,拉藏汗請求康熙派兵支援,他絕對不會坐視不管。
出兵是肯定的事,這次打仗,事關大清的國威,領兵打仗之人,可派誰領兵出征,就很重要了。
第一,首先得身份高貴,鎮得住八旗兵。第二,能給到康熙支持的勢力拉藏汗足夠面子,顯得大清重視。
康熙年紀太大,已經不能領兵親征。
最能打仗的老大,已經削爵幽靜多年,大清祖上雖有用得上時,便拉你出來加封,用不上時,便剝奪你爵位,懲罰或者直接找個借口殺掉的光榮傳統。
今非昔比,大清受了漢儒家文化的深遠影響,光腳穿上了華麗的鞋,還是要臉的,再把老大放出來領兵打仗的事情,絕對做不出來。
打仗不是寫詩,老三別說康熙不會考慮,胤禛不會考慮,連蘇培都不會考慮。
胤禛沒有打仗的經驗,青海西藏離得遠,長途奔馳行軍這一點,就是一個大問題。
十四正當年輕,騎射上向來出色,加上貝子的身份,各方面的條件加起來,是最合适不過的人選。
他沒有獨自領兵打仗的經驗沒關系,康熙肯定不會這麽糊塗,啥裝備都不給,讓他遠去幾千裏之外去送人頭,給他配上一堆有打仗經驗的副将,一切就齊活了。
若是十四阿哥領兵,這就是妥妥的鍍金,增加軍功了。
偏偏,若是十四領兵出征的話,合适方便調遣的,離青海西藏最近,打仗經驗豐富的年羹堯。
蘇培能想到的事情,胤禛早就想到,兩人一時誰都沒有說話。蘇培那些找出來安慰胤禛的借口,在這個節骨眼上,說也沒用了。
經過朝議,康熙果然任命十四為撫遠大将軍,領兵出征,駐紮青海。
從四川調年羹堯前去支援,胤禛負責前去戶部,統領後勤糧草調度。
康熙決定一下,朝堂上看似都為了打仗在忙碌,內裏卻風起雲湧。
打仗打的是後勤補給,川藏路艱險難走,年羹堯随便找個借口,再加上胤禛,輕而易舉就能切斷十四的後勤補給,讓他永遠埋葬在那裏。
胤禛幾乎徹夜難眠。
從戶部回到府裏,秋天來臨,天黑得早,胤禛大步急匆匆進屋,蘇培忙着上前點亮了燈盞。
一聲巨響,蘇培驚得手一抖,顧不得火折子差點燒到手,循聲望去。
花梨木的圈椅被掀翻在地,胤禛手撐着書案,胸脯上下起伏,如同困獸般,劇烈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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