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于睿辰卻一副沒事人的樣子，拿着手機撥打了一個號碼，電話通了之後，他的語調難得的溫柔：“吃飯了嗎？”

正守在病床跟前的印裴聽到于睿唇溫柔的聲音感覺不太對頭，她特意把手機從耳邊移開，拿到眼前确認了下，的确是于睿辰打來的電話，她重新把手機放到耳邊，試探地叫了聲：“于總？”

“是我。”于睿辰的音調依然保持溫柔，“你在做什麽？”

印裴表情呆愣地回答：“我在醫院。”

于睿辰的聲音更加溫柔了，“乖，我一會兒去陪你。”

電話挂斷，印裴表情怪異不已。

這聲音聽着是于睿辰的，可這語氣、語調，卻完全不對勁。和她認識的于睿辰南轅北轍，完全是兩個調調。

餐廳包間裏，同樣驚掉下巴的陳總和梁子，各自用一種捉摸不透的眼神盯着于睿辰看。

于睿辰向來的性情都是清冷的，今天卻在他們面前表現出了格格不入的另一面，令人大跌眼鏡。

陳總心思轉圜，笑容可掬地站起來：“于總，說起來，我們公司最近還在印部長那邊采購了一批化妝品，公司裏的小姑娘們用了之後，個個都誇好用。”

“是嗎？”于睿辰端起酒杯，跟陳總碰了下杯，“那就祝大家合作順利！”

陳總哈哈一笑，将酒喝了。

酒至半酣，陳總吞吞吐吐地提出要求，“于總，辰星大廈恢宏大氣，不知道，可不可以賞臉租借幾層給我？”陳總露出讨好的笑容，“我想搞點兒餐飲。”

“這很好啊，”于睿辰夾起一口菜送進嘴裏，“我舉雙手贊成。”

一聽有戲，陳總興奮地嘴唇都開始哆嗦，“那這租金？”

要租房子，其實容易租，現在這社會花錢的是大爺，可陳總找梁子和于睿辰，自然是有意圖的，多多少少想省幾個。

“想租幾層？”于睿辰問。

“租兩層就可以了，一層做自助餐，另一層做點兒稍微上檔次的。”陳總心裏早有盤算，脫口說道。

“這樣，第一年租金免了，從第二年起，租金正常收取。”于睿辰直接拍板。

其實新建成的大廈想要全部外租，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總得有點兒優惠的政策。不過于睿辰設計的這座大廈勝在地角好，不愁租。在這種情形下給陳總這麽大的優惠，已經很夠意思了。

陳總興奮得眼睛都亮了。這個優惠力度遠超過他的預期，他興奮地站起來，自己給自己填滿酒，“于總太夠意思了，我喝三杯表達感謝，你和梁總随意。”

買賣談得順暢，大家心情都好。

梁子看于睿辰的眼神別有深意，事情到現在，要是說于睿辰對印裴無動于衷，梁子鐵定不信了。他不瞎，他知道印裴有戲。

散席後，于睿辰有些微醉，他沒用梁子送，自己打車去了醫院。

在住院部樓下，他給印裴打電話：“我到了，你在哪裏？”聲音恢複了一貫的清冷，還多了一絲散漫的氣息。

病房裏，印裴已經睡下，聽到他來了，她睡意朦胧地爬起來，穿上外套，匆匆步出病房。來到住院部門口，她往側旁掃了兩眼，看到站在廊柱旁邊的于睿辰。

他筆直站立，頭微微垂着，似在想什麽心事。

印裴慢慢挨近他的旁邊，輕輕喚了聲：“于總！”

于睿辰驀地擡頭，眼神清冷地打量她。她裏頭穿了件吊帶的睡衣，外頭套了件半袖的開衫，身上少了白天時那種幹練果敢的樣子，倒是添了些許柔柔的氣息。

“晚上就在醫院裏睡？”他微歪着頭，問。

“嗯，”印裴低頭，因為下來得匆忙，她腳上只穿了拖鞋，拖鞋裏那雙腳丫白白的，她這樣不修邊幅地下來，多少有些羞赦，她縮了縮腳趾，表情不自然地看向于睿辰，“醫院好像成了我的家。”

母親常年住在醫院裏，自己幾乎也是，天天晚上在醫院裏睡。租的房子近乎成了擺設，可不租吧，又擔心哪天萬一會用到。

于睿辰沉默地看着她。

他不說話，空氣便有些凝滞了，身為銷售的印裴不喜歡凝滞的氣氛，她沒話找話地說道：“我覺得我努力工作，都是為了醫院，因為迄今為此，我賺到的錢除了基本的衣食住行，其他全貢獻給了醫院。”她苦笑，“我生來就是為醫院打工的。”

于睿辰還是沉默。

印裴自說自話，漸漸感覺有些尴尬。

男人是主動找上門來的，可來了之後卻在那裏豎木頭樁子。既然這樣，她不明白他為何要來。

她索性也沉默了。

雖然接近午夜，但住院部門口來來往往的人還是不少，有新入院的病人，也有來探望病人的家屬，多數人的表情都是焦急憂慮的。

兩人間的氣氛過于安靜，感知便明顯了。

印裴緊了緊鼻子，偏向于睿辰的方向聞了聞，這才擡眸瞄向他的臉，“于總，喝酒了？”

于睿辰撩了撩眼皮：“才看出來？”

印裴想了想，“你稍等！”她轉身往住院部方向跑。

于睿辰神色莫名地看着她瘦弱的身影消失在住院部的大門後。

于睿辰等了幾分鐘，用手按着額頭去了附近的一處長椅，他坐在長椅上，手指停留在自己的太陽穴處，輕輕按壓着。

印裴匆匆從樓上跑下來，原地看不到于睿辰，以為他走了，她神色失落地望眼通往外面的路面，抿了抿唇，打算回樓上。

剛一轉身，眼神不經意瞥向遠處，跟于睿辰的眼神對個正着，她笑了笑，小跑幾步過去。

她把手裏的杯子遞給于睿辰，“ 先喝幾口蜂蜜水吧。”

于睿辰接過杯子，眼神在她右手處瞄了眼，“那是什麽？”

印裴把手裏的一次性水杯往前一遞，不好意思地說道：“時間匆忙，我只來得及剝了幾粒，于總不介意的話，嘗一嘗？”

葡萄是從病房裏拿出來的水果，不知道于睿辰這種大少爺會不會介意。

于睿辰往紙杯裏瞥了眼，紙杯裏套了層保鮮膜，裏面有幾粒剝好的葡萄，色澤鮮亮的果肉擠成一堆。

印裴見他不動，讪讪地收回手，“不喜歡就算了。”

她捏起一粒欲往自己嘴裏扔，她親手剝出來的果肉，別人不吃，她舍不得扔。她要自己吃到肚子裏。

于睿辰卻在她送進嘴邊時伸出左手搶了去，他表情自然地将果肉放到嘴裏，嚼了幾下，贊道：“味道還不錯。”

他擰開手中的杯蓋，喝了幾口蜂蜜水，又伸手過來，從紙杯裏捏了粒果肉，慢騰騰地吃着。

看到男人喜歡吃，印裴便往他的方向送了送：“于總一喝酒胃就不舒服？”

上次是，這次又是。

“可能喝酒不是我的強項。”于睿辰轉向印裴，“你呢？”

梁子上次說了，她的酒量看起來比鐘喬玉的要好。

“窮人的胃，”印裴自嘲地笑，“扛折騰。”

“謝謝你的蜂蜜水和葡萄。”于睿辰把水杯遞給印裴，“我回去了。”

“于總怎麽回去？”印裴站起來，往遠處看了眼，不确定他有沒有帶司機來。

“打車。”于睿辰言簡意赅地說道。

聽到他是打車來的，印裴連忙對遠處剛送完病人的一輛出租車招了招手，“出租車！”

出租車司機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一聽有人喊，立馬往這邊開了幾米。

印裴手往出租車方向一指：“于總，快上車吧。”

于睿辰淡淡看了她一眼，“嗯”了聲。

印裴退到路邊，目送于睿辰搭乘的出租車遠去後，她原地跺了跺腳，拿着杯子跑回了住院部。

早上，印裴還沒進辦公室，李丙潔便樂呵呵地靠過來，“印部長，有好消息，”她樂得眉開眼笑，“那個陳總的老婆今早打電話，又訂了一百二十套化妝品，并且對上次購買的化妝品大加誇贊。”

李丙潔雙手放到下巴處，“你不知道我一看到來電號碼時的心情，當時以為完了，肯定是找碴的登門了。沒想到竟然是天大的喜事。”她輕拍自己的胸口，“我這心情到現在還激動着。”

“這麽好？”印裴笑，“有人訂貨是好事兒，你派人把貨打包好，親自送上門。另外，多拿點贈品和小樣給對方。”

李丙潔答應一聲興沖沖往外走，在走廊上碰到了郁郁寡歡的鐘喬玉。

鐘喬玉拽住她的胳膊，問：“有什麽好事兒？你嘴角快咧到耳朵後了。”

“陳總那邊訂了一百二十套化妝品，我去送貨。”李丙潔說完匆匆走了。

鐘喬玉表情奇怪：“竟然有這樣的好事兒？”

印裴拿着一沓資料從辦公室走出來，跟鐘喬玉打了個照面。

印裴禮節性地點了下頭，鐘喬玉嘴巴一撇，陰陽怪氣地說道：“喲，踏實肯幹的印部長，大清早就巴巴地去找盛總啊？”

印裴淡淡掃了她一眼：“鐘喬玉，你少在這裏陰陽怪氣。我平常不跟你一般見識，是因為你可憐，希望你不要蹬鼻子上臉。”

“你什麽意思？”鐘喬玉臉色一變，“你最近是不是背後陰招使的多了，所以來勁了？”

鐘喬玉總覺得印裴最近太順利了，二十萬的衣服整壞了，竟然有人替她買單，陳總那邊明明得罪狠了，這會兒卻成了個重點客戶，鐘喬玉越尋思越不對，總覺得印裴是攀上了哪棵大樹才會如此。

“随你怎麽想，”印裴語氣冷凝，“你如果對我一直是這個态度，那不好意思，我只能請盛總将你調離，你愛擱哪兒涼快就擱哪兒涼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