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日出
陸英提醒過陸茗好幾次要小心李啓凱,可陸茗一直沒有放在心上。他一直把李啓凱當作不學無術整天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凱子,自從李啓凱不再頻繁約他出來的時候,陸茗還以為是李啓凱轉移了目标。他流連花叢那麽久能夠全身而退,是沒有遇見真正心狠手辣的人。
如果只是邁克拿了白添手機裏的照片想要敲詐勒索,那不過是錢的問題。如今幕後黑手的李啓凱,這件事就變得棘手起來。陸茗之前釣了他那麽久,轉頭就和白添在一起,李啓凱大概是覺得丢了面子,才故意讓邁克去偷白添的手機。
陸茗隐約有種不好的預感,他在去找李啓凱之前先給陸英留了消息。他試圖聯系白添,無奈白添的手機一直無法接通。如果是李啓凱搞的鬼,這件事必然和白添沒有關系。陸茗說不出是輕松還是失落,他明明擁有一個單純善良的白添,心裏卻卑鄙地希望白添是同他一樣自私虛僞的混蛋。
按照李啓凱所說登上了他的船,登船時陸茗身上所有的電子設備都被收走。
陸茗觀察着船行駛的方向,這條路線距離他所熟悉的海域越來越遠,陸茗的不安越演越烈。他早就聽聞李啓凱喜歡賭錢,經常開船跑去金三角,也因此結識了一些狐朋狗友,邁克就是在金三角和李啓凱遇見的。輪船行駛的路線顯然是去往金三角,那個地方魚龍混雜,治安混亂,就算陸茗發生了意外恐怕也沒人會發現。雖然李啓凱應該不至于因此就和他撕破臉皮,陸茗還是有些擔憂。
行駛了将近一天後陸茗終于見到海面上緩緩前行的巨大游輪,這艘游輪的進出檢查十分嚴格,反反複複确認了幾遍陸茗的身份,才放陸茗上了船。
游輪上彙聚了全世界各地的賭徒,這些人看着衣冠楚楚,一旦上了賭桌就像鬼迷心竅,不輸個傾家蕩産不肯罷休。無論他們如何相貌堂堂,只要沉迷賭博就會變得醜陋不堪。
在這座游輪上,無論什麽都可以作為賭注放在賭桌,也沒有人會出面管理。唯一的原則大概是,只要不搞出人命就行。
李啓凱把他約在這裏見面,應該也是看中了這裏的無序混亂。陸茗在游輪上找了一圈,見識了各種各樣醜态百出的賭徒模樣,他們身上的酸臭氣味湧入鼻腔,引得陸茗惡心不已。他從來沒有暈船過,可是踏入這個地方就忍不住想吐。
陸茗尋找着李啓凱的身影,卻被一個熟悉的背影吸引了注意。陸茗心髒狂跳,他多麽希望自己是認錯了人,一把推開擋在身前扭打在一起的賭徒,邁步的時候雙腿還有些發軟,之後越走越快,最後幾乎要飛到了對方身後。
“你怎麽在這?”四目相對時,白添眼底滿是錯愕,而陸茗更多的是憤怒。在他的認知裏,白添不屬于這裏,白添屬于陽光下的綠茵草地,而不應該陷入這混沌的爛泥裏。而陸茗能猜到白添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陸茗的目光一轉,在賭桌的另一頭看見了向他揮手的李啓凱。
李啓凱笑道:“小茗,你怎麽來的這麽遲,白大前鋒已經和我賭過一局了。很可惜白大前鋒手氣不好,已經輸了。”
陸茗怒氣沖沖,懶得同李啓凱虛以委蛇,而是拉起白添的手臂要帶他離開這裏。他無法忍受白添出現在這裏,仿佛在待上一秒,白添就會被那些污穢所玷污。他更無法接受白添是為了他才站在賭桌前,明明他一直懷疑白添的真心,不惜以最壞的惡意揣測白添。
“你和他賭了什麽?不管是什麽,現在馬上離開。”
這個時候的陸茗已經顧不上什麽手機什麽照片,反正他已經被迫接受了這樣的身體,就算公之于衆他也無法改變。
“我不能走。”白添反握住陸茗的手指,“我丢了的那部手機在他手裏,我必須拿回來。”
陸茗惱火極了,他索性破罐子破摔:“不要了,手機就留給他吧。”
白添說:“不行,照片是我拍的,手機也是在我這弄丢的,我必須拿回來。”
被晾在一邊的李啓凱不滿地用手指敲着桌面:“喂喂喂,小茗,你的眼裏就只有白大前鋒,還把我放在眼裏嗎?”
陸茗稍微冷靜了下來,他遠遠看着李啓凱,撿起禮貌客套的僞裝,道:“李大少,非常感謝你的邀請,不過我和我的未婚夫還有事要處理,恕不奉陪了。”
陸茗轉身要走,忽然兩個黑衣男人擋在他們面前。李啓凱不慌不忙地說:“看來你不了解這裏的規矩,一旦開局了必須賭完了才能離開。”
白添握着陸茗的手指,在他掌心揉了兩下:“別擔心。”
白添重新坐回賭桌前,那兩個黑衣男人也退了回去。
“你們到底賭了什麽?”
陸茗低頭問白添,李啓凱倒是搶先一步開了口:“白大前鋒想要回他的手機,我就讓他和我玩幾局,只要贏一次,我就把手機還給他。唉,像白大前鋒這樣潔身自好的人,想和他賭上一局還真是難啊。”
李啓凱至今還記着上次白添當中拒絕和他賭博的仇。
“既然小茗也來了,我們不妨加點賭注?當初我為了追求小茗,可是花了不少的心思,合作的項目都是虧錢求着小茗來做。既然現在小茗都要和白大前鋒結婚,我也該出些份子錢。”
要論對陸茗的感情,李啓凱未必有多喜歡陸茗,可他更在乎自己的面子。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他在追求陸茗,結果被白添截了胡,而且陸茗和白添更早就勾搭在一起,明顯是在耍着他李大少。李大少自然也不是輕易放過他們。
“不知李大少想賭什麽。”陸茗在白添身邊坐了下來。
李啓凱說:“一號灣那塊地皮。”
此話一出,就連陸茗都有些心動了。他猶豫了一些,問道:“你想要什麽。”
李啓凱露出暧昧的笑容,說:“要你陪我在海上一個星期。”
話音未落,白添的拳頭就落在了李啓凱的臉上。作為運動員,突然的爆發力就算是兩個強壯的保镖也無法壓制。
“白添,別動手……”陸茗距離白添最近,也沒能及時把他攔住,最後又來了兩個黑衣男人才把白添按回了作為。在游輪上這樣的事情經常發生,其他人都有些見怪不怪了。
李啓凱拿着手帕按住出血的鼻梁,惡狠狠地看着白添:“我改變主意了,我現在想要白大前鋒一條腿。”
白添手臂青筋暴起,像是一只狂躁不安的野獸,眼神卻冷靜得可怕。
“白大前鋒,你這麽愛小茗,不會連一條腿都不願意給吧?”李啓凱原本還算周正的面容逐漸扭曲,果然賭博會讓人瘋狂。其實不僅是李啓凱,白添在被李啓凱激怒以後,也似乎有些控制不住情緒。
“不要。”陸茗按住白添的手臂,白添擡起頭看他,純粹熱烈的目光讓陸茗自慚形穢,在白添開口之前,他捂住了白添的嘴巴。不需要白添開口,陸茗就能知道他的答案。
陸茗故作輕松地說:“你不是和我說過照片都删了嗎,他手裏其實什麽也沒有,他是騙你。”
“我……”白添的聲音在陸茗的手掌心嗡嗡響着,陸茗堅定地點頭:“你相信我,他手裏沒有。”
白添搖頭,他拉開陸茗的手指,說:“我不想你以後都擔驚受怕。”
陸茗怒極反笑:“你是不是傻瓜,為了我根本不值當做這些事情。我本來就是沒心沒肺自私自利,就算裸照被全世界知曉又怎樣,對我來說根本沒有影響。”陸茗頓了一下,甩開了白添握住他的手。白添越是真誠坦蕩,越是襯得的卑劣自信。
陸茗繼續道:“我一直以為是你故意用照片來威脅我,我從來都沒有相信過你。所以我根本不值得,不值得你用前途去換。”
白添的眼睛一點點黯淡下去,陸茗緊繃的身體莫名放松了下來。他在白添面前苦心維持的虛假人設,總算是崩塌了徹底。
他轉而對李啓凱說:“李大少,我們以後還有機會再合作,何必搞得這麽難堪呢。一號灣的地皮我不需要,我拿淩江大廈和你賭。輸了淩江大廈歸你,贏了我什麽都不要,就當一切都沒發生過。我知道,你手裏根本沒有什麽照片。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
李啓凱捂住受傷的鼻梁冷哼了一聲,然而作為商人,這樣的利益又很難拒絕。
陸茗手氣向來很好,即使他根本不在乎這個賭局的輸贏,全身心都在身旁的白添上,最後也贏下了賭局。李啓凱一怒之下掀翻了賭桌,被游輪上的人勸誡早些去看鼻梁上的傷。
陸茗和白添坐着快艇離開游輪,到了碼頭陸茗還覺得像是做了一場夢。李啓凱能夠輕易地放過他們,真是出乎意料。不過以李啓凱睚眦必報的個性,肯定還有後招。
白添一路上都很沉默,陸茗小心翼翼地看着白添。以前他從來不相信世界上有人會不求回報地關心他,所以才會肆無忌憚地一次又一次傷害白添。在賭桌前的那一刻,陸茗才突然明白,為什麽所有人都會喜歡白添,因為他們的喜歡可以從白添這裏得到真心。
太陽自海平線緩緩升起,溫暖日光從他們來時的海面一點點追趕上來。陸茗一直想和白添一起在海上看日出,沒想到會是在這樣的情況。
陸茗在滿目陽光裏,打算把藏匿的真心挖出來,捧到白添眼前。
“我們以後可以每天都一起看日出嗎?”
白添的眼神沒有因為太陽的出現而擁有一絲溫暖,他像是累極了,念出陸茗的名字的時,都像是在嘆息。
“陸茗,陸茗。”
“我在。”陸茗湊過去抱住白添,這一刻他開心得整個人都要融化在陽光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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