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十米之下

“咚咚咚”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了正在熟睡的吳邪。

極不情願地蹬了蹬腿,又側臉在抱着的枕頭上蹭了蹭,溫熱的觸感傳來,吳邪倏地一下睜開眼,頂着滿頭的亂發定睛一看,随即觸電一般撒開雙手坐了起來,靠!這不是悶油瓶的胳膊嗎?

“醒了?”熟悉的聲音傳來,吳邪擡頭,見悶油瓶靠牆坐在床邊,右手依然拿着一本書,左手保持着被自己甩開的姿勢,正意味不明地看着自己,嘴角竟然還帶了一絲笑意。

吳邪揉了揉雙眼,确認自己不是在做夢,床邊的人卻轉過頭站了起來。

“你……你沒睡?”吳邪盯着他,衣服很整齊,跟昨天出門的時候沒兩樣。張起靈沒有說話,走到門邊,徑直開了門。

“喂,天真——”胖子原本想進來,看見張起靈卻就硬生生愣在了原地:“小……小哥也在呢。”

張起靈沉默不語,胖子幹笑着看了一眼床上的衣衫不整的吳邪:“啊啊……啊,你們忙,你們忙,我不打擾,慢慢忙啊……”說罷,胖子瞬間轉身退出去了。

“喂,胖子。”吳邪剛想叫住他,胖子卻以閃電般的速度消失在了門口,揉了揉亂七八糟的頭發,吳邪有些納悶,他看向張起靈:“他剛剛說什麽?”

張起靈搖了搖頭,表示也很不解。

“算了,胖子這人從來就不靠譜……”吳邪嘀咕着從床上爬了起來,進了洗手間。

下午幾個人又在湖邊劃了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悶油瓶在的緣故,氣氛一直嗨不起來,不到5點,一行人就覺得無趣收拾東西坐上了回市區的車。

“吳邪大哥!”一上車,雲彩就率先坐上了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拍了拍旁邊的座位,沖吳邪笑:“坐這裏。”

“呃……”走到一半的吳邪愣了愣,回頭看了一眼張起靈,那人已經在門邊的位置坐下來了,此時正面無表情地看着窗外,中間一排被王盟橫躺着擠占了,吳邪苦笑了笑,只好隔着一個座位,坐在了雲彩的旁邊。

胖子這次找的司機倒是不錯,沒半個小時就開到了郊區。

“王盟,醒醒,你到了,”吳邪踢了踢王盟的褲腿,這家夥昨晚幹嘛去了,說泡溫泉也沒見到人,從早上起來就一臉欠揍的萎靡樣子。

“這麽快啊,”王盟揉了揉眼睛,扒拉扒拉背包,從車上跳了下去,“老大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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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昨晚幹嘛去了?”車子剛開吳邪就忍不住問了問胖子。

“胖爺我回來的時候他還沒回來,我也不知道他昨晚幹嘛去了。”說着,胖子點了一根煙開始抽。

“你抽煙?”吳邪很意外。

“嗨,胖爺我可是成年人了,”胖子拍了拍胸脯,“要不是複讀那麽多年,我早就娶上媳婦兒了。”

吳邪笑了:“你這腦袋真不适合讀書,複讀不是浪費時間麽?”

“嘿,這你就不懂了吧,胖爺我這叫有追求有理想,”胖子似乎很享受抽煙的感覺,“這可不是在學校裏憋久了難受得緊嘛……”

吳邪沒有說話,胖子是個很功利的人,從不做虧本買賣,也不是一個會在一棵樹上吊死的人,至于為什麽胖子這麽執着于高考,他至今也不明白。

張起靈又是個什麽樣的人呢?吳邪轉頭看向了他,車子已經開到了市區,窗外車水馬龍,正是吃晚飯的時候,街道上的人格外多,張起靈撐着頭看着窗外,一動也不動,吳邪想來想去,覺得還是只有悶油瓶這個詞最适合他了!

看着看着,吳邪突然發現有些不對,張起靈的眼神并不是散漫的,而是在聚精會神地盯一個地方,吳邪剛要順着他的眼神看去,“砰”地一聲,車門突然被打開,一個身影就跳了下去。

“什麽情況?”幾乎是同時胖子就叫了出來,司機反應很快,立馬剎住了車。

“啊——”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的雲彩被吓得尖叫了起來,吳邪站起來穩住身體,擡眼便見張起靈飛奔着跑遠了。

“我去看看,胖子你送雲彩回去。”吳邪交代了一句,也跳下了車朝張起靈的方向跑去。

“什麽個情況?”胖子一看急了,兩步翻身下車,邊跑邊對着司機喊,“老高,送雲彩妹子回去。”

張起靈的速度很快,吳邪盯着他的背影沒命地死追,悶油瓶不是個沖動的人,突然跳車一定有他的理由,他看到了什麽?

街上的人很多,一路狂奔幾乎成了所有人的焦點。前面的張起靈正腳步毫不松懈地追着一個人,仔細看去,這個人影還有點兒眼熟,吳邪邊跑邊眯起眼,很快他就發現,那個人是張海杏。

“天真,你們跑什麽啊?”胖子看起來很遲鈍,但事實上,他的速度并不慢,沒兩步就追上了吳邪。

“你怎麽也跑來了?”吳邪跑得有點吃力,丫的,這悶油瓶的速度趕上國家運動員了。

“那小哥在追誰啊,他錢包被偷了?”胖子喘着粗氣轉過頭問吳邪。

“沒那麽簡單,是個女人,有仇,狠角色。”吳邪低着頭沒命的往前跑,這件事胖子并不知情,不能透露太多,否則會給他帶來危險。

追着背影順着街道一直跑,吳邪的心裏卻越來越涼,這條路他太熟悉了!張起靈的影子已經幾乎看不見了,吳邪停了下來,環顧四周熟悉的建築和路面,半年前被狗追的事情還歷歷在目,沒錯,這裏是三叔家附近的那條商業街。

“天真,小哥跑去哪了?”胖子追了上來,扶着牆喘着氣。

吳邪沒有說話,剛剛的背影确實是張海杏沒錯,吳邪還以為她摔下懸崖死了,沒想到她不僅活着,而且又出現在了杭州。關于張海杏,吳邪是不願意去多想的,他對這些事情有些本能的反感,但他知道他現在必須去找她,張起靈在那裏。

“現在怎麽辦?給他打電話問問?”胖子又問。

“他沒帶手機。”吳邪低頭,想到三叔的房子,心裏就有了底,于是轉身就拉上了胖子:“跟我來。”

“去哪兒啊?”胖子跟上。

“胖子,那女人不好對付,一會兒你要是打不過你就跑,別管我。”吳邪邊走邊開始摸索身上有沒有什麽武器。

走的時候太急,什麽也沒帶,只有一只破手機,吳邪拿出來一看,娘的,還沒電了。

“得嘞,胖爺我什麽時候怕過人,雖說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兒,不過,你們的仇人,就是我胖爺的仇人,需要幫忙的盡管說!”胖子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脯。

商業街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清,天已經微黑了,路上的行人實在少的可憐。

“這地方真慎瘆得慌……”胖子裹緊了衣服。

穿過一條小巷,一棟兩層高的小洋房出現在了眼前。三叔幾年前去了長沙,之後就一直沒回來住過,這房子空置了很久,但是外面看上去還挺新。

吳邪在大門口蹲了下來,聚精會神地聽了聽,很安靜,沒有人的聲音。難道他們不在這裏?

“走,我們進去看看。”吳邪沖胖子一招手,作勢上前。

“嘿——”胖子一把把吳邪抓了回來,“不對啊,我說你這小同志,怎麽還擅闖民宅啊?”

“什麽擅闖民宅,那是我三叔的家。”吳邪掙紮着擺脫了胖子。

“你三叔的家?”胖子狐疑地看了看他:“那你搞這麽神秘,直接敲門不就得了。”

說罷,胖子站了起來,伸出拳頭在大門上使勁拍了拍:“有人嗎?”

“死胖子!”吳邪急忙一把上前抱住胖子的胳膊,此時,屋內卻傳出了雜亂的響動,吳邪心下一涼,完了,被發現了!

“快躲起來。”立馬反應過來,吳邪甩開胖子,轉頭朝洋房一邊的車庫跑去,開什麽玩笑,張起靈都說身手不錯的人他能打得過?那女人可是真會殺人的,和胖子兩個人去偷襲可能還有勝算,正面沖突,恐怕只有死的份了,這死胖子,闖禍能力真是一流!

“啊?”胖子一愣,也跟着跑了過來:“躲什麽啊?”

吳邪沒有回答他,而是貓着腰躲在車庫的一個死角內觀察着屋內的動靜。奇怪的是,并沒有人追出來,這麽大的動靜裏面的人不可能沒聽到,難道裏面的不是她?

“胖子,你在這等着,我爬上去看看。”吳邪小聲道。

看來裏面的人不是張海杏,吳邪猜測,如果是張海杏,她一定會追出來。那麽,張起靈應該是追去了別的地方,吳邪有些好奇屋子裏的是誰?管他的,裏面是人是鬼,一看便知!

“行,那你小心點,我這體型是爬不上去了,我給你望風,”胖子看了看屋子道,“打不過就喊啊,胖爺我在吶。”

“嗯。”吳邪吸了口氣,小心地爬上了一邊的防盜窗。這房子他算熟悉,小時候調皮,經常在這裏爬來爬去,惹得大人一陣罵,沒想到如今竟然派上了用場。

連續翻過兩個防盜窗,再爬上一個陽臺,就是樓頂了。樓頂的天臺邊有一扇門,裏面是雜物間,再往裏就有可以下到二樓的樓梯。小時候吳邪曾經好奇過三叔為什麽要把房子設計成這樣,但是後來他發現這樣的結構很适合玩躲迷藏,而且大人們提到的風水玄學他也聽不懂,于是最後也就沒管了。

天已經完全黑了,街上一個人都沒有,在黑暗中摸索着踩着防盜窗慢慢往上移,周圍極其安靜,翻上陽臺,吳邪緩了口氣,打開了天臺邊的門。裏面的擺設和幾年前一樣,上面積了幾層灰,看樣子已經很久沒有人來過了,那剛剛屋裏的人是怎麽進來的,難道他有鑰匙?

屋子裏有一股淡淡的黴味,很難聞,吳邪摸索着貓着步子放緩了腳步,慢慢往前移,黑暗中什麽也看不清,全憑空氣中微弱的散光來辨別方向,四周安靜極了,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憑着記憶吳邪找到了通往二樓的樓梯,這是個很小的樓梯,幾乎是垂直的,并且很隐蔽。吳邪扒開一些雜物,打開隔板,小心翼翼地探身下去,低頭一瞥,屋內竟然黑得一絲光線都沒有,好像黑洞一般深不見底。一時間,吳邪竟有些下不去腳,黑暗總能讓人心生恐懼,這是人類的天性,他也不例外。

做了一會心理建設,吳邪擰了擰眉頭,深吸了一口氣,一鼓作氣開始順着樓梯往下爬。說是樓梯,不如說這其實就是個鐵質的梯子,摸上去冰涼一片。爬了兩步,吳邪忍不住松開一只手放到嘴邊哈了哈氣,這溫度低得有些過了,簡直就是冰塊。

小心翼翼地下到梯子底端,一路上吳邪都在數着步子,沒記錯的話,下面應該就是二樓地板了。他探出腳,尋找着想象中的地板,然而這時候,奇怪的事情卻發生了——在可以觸及到的空間中,吳邪沒有尋找到任何可以踩住的地方,難道是他記錯了?

又蹑手蹑腳的往下爬了幾步,吳邪就忍不住出了一身白毛汗,壞了,這不可能!這棟樓不高,二樓的層高最多也就三米,忽略身高的因素,下到三米左右的時候,一定可以踩到地板!可是……他從雜物間開始往下爬到現在,少說也有個六七米了!

難道二樓的地板不見了?這怎麽可能!就算地板不見了,那承重牆呢?承重牆不可能也被拆掉吧,這棟房子看上去和幾年前一點區別都沒有,怎麽可能發生這種事?

難道他産生幻覺了?吳邪不禁開始胡思亂想,或者……難不成這房子鬧鬼?

越想越離譜,吳邪開始渾身止不住地冒冷汗,随即他發現這樣不行,人還沒找到他會先自己把自己給吓死了,頓了頓,努力控制住呼吸,他開始繼續向下。雖然心裏強迫着引導自己的思維,可內心的恐懼卻絲毫沒有減弱。吳邪低了低頭,腳底下漆黑一片,什麽也看不見,腳能伸及的地方,依然觸不到任何東西。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裏作用,吳邪感覺一股寒氣從腳底順着後背傳遍了全身,娘的,要是悶油瓶在就好了,那家夥到底跑哪裏去了。想到悶油瓶,不知怎的,吳邪忽而一愣,要是他的話,一定不會這麽狼狽吧。

想到這,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吳邪突然就不怕了。他低頭看了眼一望無際的黑暗,一個大膽的想法冒了出來。他伸出手,掏出了身上唯一的物件——手機。

要是有電的話,可以打開看看這附近的狀況,可這東西偏偏不争氣,關鍵時刻掉鏈子。既然如此,只好犧牲他了,深吸了一口氣,吳邪顫巍巍地伸出手,一松,手機直直地墜落了下去。

安九西

麒麟一笑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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