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舍不得

“怎麽回事兒?”胖子兩步跟上,正好看見瞎子從屍堆上跳了下來,豁嘴就罵開了,“他娘的,一個都沒留?你他娘的也太不仗義了……”

地上到處都是白晃晃的冷兵器,短刀,匕首,怔在原地,吳邪只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以前就知道這個人的身份,可如今真看見成堆的屍體,這視覺刺激他還是有些受不了。

“走。”身後的張起靈拍了拍他,似乎對眼前的景象并不以為然,吳邪轉過頭看向他,神情複雜:“哥,你也……”

話還沒說完,臨近的一具屍體忽然動了動,吳邪頭皮一炸,幾乎跳了起來,拽着張起靈的袖子就大喊:“詐……詐……詐屍……”

黑眼鏡和胖子愣了兩秒,随即“噗”地一聲笑了出來,連張起靈一直緊繃的臉也柔和了下來,拍了拍吳邪緊緊篡着的手,語氣有些無奈:“他們沒死。”

吳邪将信将疑,倒是黑眼鏡彈了彈煙灰,開口笑道:“放心吧小三爺,這些人不用我們動手,一會自會有人來收拾他們。”

“是啊天真,你把我們當成什麽人了?”

聽說沒事,吳邪終于放下心來,讪讪地笑笑,尴尬地松了手。

“走。”張起靈拍了拍他的肩膀,推着他離開。轉身踏上樓梯,吳邪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只見一個頂着圓溜溜的腦袋的人從門內鑽了出來,和黑眼鏡攀談了兩句,黑眼鏡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人就又鬼鬼祟祟地進門裏去了。

吳邪心下奇怪,從頭到尾一想,今天這些事情疑點太多,回去可要好好拷問悶油瓶。

外面的人早就被黑眼鏡清理幹淨,從地下室到院門一路暢通無阻,除了半路被涼師爺攔住又千恩萬謝了一番。吳邪沒有說話,但是心裏挺高興。

“哎天真,你是怎麽看出來那玉玺是保養不當的?”胖子一坐上車就開始問東問西。

“我小時候在我三叔的鋪子裏見過,當時小,不知道那是什麽,就拿出來玩,結果給玩壞了,最後被三叔給打了一頓,從那以後我就記得了。”

“嘿,真牛,這玩意兒忒稀罕,胖爺我也是第一次見,你三叔就打你一頓,太便宜你了。”

“那你呢?我怎麽不知道原來你還有這一手?你眼睛挺毒啊,一樣就看出來假貨了?”

“嗨!哪能啊,我要有這本事,還會給人雇?早就雇別人去了。”

“那是……”吳邪詫異。

胖子忽然笑了笑,神秘兮兮的靠了過來:“那兩個人是小哥安排的托兒。”

“什麽?”吳邪長大了嘴巴,轉頭去看張起靈,後者卻沒有在聽他們談話,自顧自地縮在後座睡覺,吳邪壓低聲音:“死胖子,你怎麽不告訴我?”

“小哥不讓說啊,怕你露陷不是。”

吳邪有些生氣,這悶油瓶,什麽都不告訴他,想到院子外的那些年輕人,吳邪頓時明了:“那外面那些人,你們也早就知道是那個王八邱埋伏的?”

“這些我也不清楚,都是小哥安排的,我估摸着,他倆肯定是早就知道王八邱想幹什麽,所以才讓黑瞎子守在外面,不然咱們沒這麽容易出來,那裏面的地形你也看見了,出口就那麽一個洞,胖爺一個人都得縮着肚子才能出入,更何況咱們有這麽多人,要是全窩在裏邊兒,那才麻煩了,倒不是怕打不過,我估計是小哥怕牽連到你,或者他不想讓你看見那種場面,再就是怕耗久了召來了雷子……”

吳邪一下子呆住了,沒想到這悶油瓶想得這麽多,這麽深,而且,幾乎各個方面都在為他考慮,愣了愣他低頭道:“你們怎麽會知道王八邱要鬧事?”

“嗨,你不是混道上的你不了解,這個人其實我知道,道上出了名的老流氓,名聲臭着呢,無所不為,狠心辣手,連自己老丈人都敢殺,光人命就不知道有多少條,偏偏他有個在局裏當官兒的親戚,抓住了也就最多判個死緩,再改無期改有期,沒幾個月就又出來了,道上的人對他都是深惡痛絕,不過這回可好,以你的名義把他給除了,就光私自買賣國寶這一條,就夠他吃一輩子牢飯了……”

胖子還在喋喋不休,吳邪卻忽然想起了剛剛那個和黑眼鏡打招呼的光頭,心下了然,看來那人多半就是安插在王八邱身邊的卧底,所以才會對這個人的動向了解的這麽清楚吧。

“先別說這個,你們現在能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了吧?”吳邪打斷胖子的話,急急地問道,“你們讓我演的這個人,到底是誰啊?為什麽他們都這麽聽我的?”

“這個,我是真不知道。”

吳邪皺眉盯着他,胖子看他不相信,又補充道,“天真,你別不相信,這是道上的規矩,出來混的,最忌諱的就是多問,拿好錢,辦好事,就夠了,知道得多了,還指不定會帶來什麽麻煩呢……”

“那胖子,今天來的這些又都是什麽人?這個你總知道吧。”

“這些人吶,這個胖爺我倒知道,你別看着他們一個個兒的都跟縮頭烏龜似的,那是因為在你面前。其實,他們都是道上的好手,随便拉一個出來都是相當有實力的,手下少說也養了幾百號人,哎,再說直白點兒,就是黑道,有一部分是專門做古董,還有一部分是純粹為了拓展人脈來混這個圈子的,這群人的勢力聚在一起,能撼動大半個四九城!”

“有這麽厲害?”吳邪很詫異,“你吹牛吧?”

“是不是吹牛你一會問小哥呗。”

吳邪不問了,轉頭去看張起靈,那家夥偏偏睡得還挺熟,吳邪嘆了口氣,只能作罷。

在車上坐了沒一會,遠處就傳來了刺耳的警笛聲,黑眼鏡不知道從哪裏鑽了出來,兩步跳上車,緊接着就發動車子開遠了。吳邪隔着後玻璃窗看過去,只看見那個光頭呆愣愣地站在警察邊上做着各種記錄,接着就是一個個帶着手铐的年輕人排着隊被送入了警車。隊伍的最後是王八邱,雙手被铐在身後,瘸着一條腿走得很艱難,吳邪坐了回去不再看,每個人出生都是好好的一條命,清清白白幹幹淨淨,幹嘛非得髒了它呢?

到了離家最近的一個路口,吳邪拽着張起靈下車了,現在是淩晨,街上一個人都沒有,路燈安安靜靜地陪着,微涼的空氣沁透心脾,讓人一陣暢快。

在車上太熱,吳邪把外套脫了搭在肩上,涼風習習吹來,打在微紅的臉頰上,很舒服。走在前面的吳邪忽然轉過身,看向張起靈笑了笑:“怎麽樣,今天我表現不錯吧?”

路燈的光耀印在他清澈的眼眸裏,倒映出充滿希冀的星芒,似乎并沒睡醒,張起靈只是愣愣地看着吳邪,一言不發。

“你怎麽不說話——啊——”一腳踩在路邊稍陷的井蓋裏,正倒着走的吳邪一下沒站穩,直直向後摔去。

“啪”地一聲,手被人拉住往前一帶,下一秒人便滿滿落入了一個溫熱的懷抱裏。熟悉的氣息通過全身的毛孔直通心底,暖得人意亂情迷,吳邪忍不住彎了嘴角,靠在那人肩頭,也伸出手反抱住他。

說不出誰的體溫比誰的高,也說不出誰的氣息比誰的濃厚。

“很不錯。”良久,張起靈才開口,聲音有些嘶啞。

吳邪聞言笑了:“看你們以後誰還說我小。”

張起靈一言不發,只是用手臂将吳邪箍得更緊,閉眼靜靜地靠着,街道上空無一人,只有昏黃的路燈持續不斷地投射出許許微光,在泊油馬路上投射出兩個交疊的影子,草叢裏的蛐蛐聲聲催人倦,夏天快來了。

抱久了有些難受,吳邪掙了掙肩膀,張起靈卻沒動,緊緊抱着依舊不松手,今天這人似乎有些異樣,想着,吳邪幹脆不動了,乖乖地靠着,下巴來回摩挲他的頸脖,輕聲呢喃:“怎麽了?”

這舉動倒是讓人動容了,張起靈微微松了松手,撫上他的後腦,低頭似乎是笑了:“有點,不想你長大。”

吳邪怔了一下,随即笑開了:“怎麽,怕我超過你?”

張起靈搖了搖頭,再開口,吳邪就笑不出來了。

“舍不得。”他說。

莫名的,心裏只有滿滿的暖,是算是情話嗎?

不再說話,趁着沒人,兩人牽住手開始往家的方向走。

吳邪握緊了手擡頭看向遠處的流星,感覺心髒像一條涓涓流淌的小溪,跳得快而安穩。

舍不得。

舍不得你長大,不願讓你去面對這個世界的醜惡,所有一切的隐瞞,只是私心地希望你能一直天真下去……

折騰了一晚,兩個人都很疲憊,離天亮已經沒兩個小時了,一會還得去學校。吳邪重重地呼了一口氣,一下子癱軟在床上,說也奇怪,明明很累,卻一點也不想睡。

張起靈跟進來,拽了拽他示意他去洗澡,吳邪卻趴在床上動也不動,倒有些耍賴的意思,不知道安靜了多久,才撇過臉看向張起靈。

“不累?”張起靈坐在床邊靠着他,有一下沒一下地擺弄着他柔軟的頭發。

吳邪搖搖頭:“累是累,但是腦子太亂,不想睡。”

張起靈不再說什麽,吳邪盯着他:“哥,你怎麽會認識那些人?”

張起靈略瞟了他一樣,又靜了一會兒道:“吳邪,我沒有你想得那麽好。”

吳邪愣了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張起靈是說,他并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麽高尚,很多難以想象的事情,他可能都有染,所以認識黑道的人,并不奇怪,在自己面前露出的只是他最溫和,最真實的一面,這一點,吳邪其實知道的很清楚。

“我不是那個意思……”吳邪垂下眼皮,“你是什麽人,做過什麽事,這些都沒有關系,你就是你而已。”

張起靈靜靜地聽着,沒有說話,吳邪又接着道:“我就是想知道,你們今天讓我演的人,到底是誰?”

張起靈坐在床邊,看了看他,又避開了眼。知道悶油瓶這是不準備回答的意思,吳邪苦笑:“你看我演得這麽好,卻不知道在演誰……”

“吳邪,你為什麽想知道?”張起靈忽然開口,“知道那些,對你并沒有好處。”

“那你為什麽要隐瞞呢?”吳邪反駁,頓了頓又道,“這個人你認識,對吧?”

張起靈一言不發,吳邪心下了然,看着他繼續道:“涼師爺說,半年前他還找‘我’鑒定過玉玺,也就是說這個人半年前還在活動,為什麽今天以我的面孔出現卻沒有人有異議?這不合理,除非——”吳邪看向他,“有人跟我長得一模一樣,否則這說不通。”

張起靈搖搖頭:“沒有這回事,別多想了。”

“那你告訴我是為什麽?”吳邪有些生氣,“你總是這樣,什麽都不告訴我,什麽都瞞着我,總是自作主張的為我考慮,哥,你了解那種什麽都不知道的痛苦嗎?你有沒有想過,其實我并不想被你保——唔。”

只感覺眼前突然一黑,吳邪半撐着的腦袋一下子就被壓了下去,某人獨有的氣息鋪天蓋地地從唇齒邊蔓延開來,瞬間就封住了一直噼裏啪啦的小機關槍。吳邪愣了一秒,随即他反應過來,開始用手負氣地推他,卻立馬被一只更大力的手壓制住摁在了枕邊。一片柔軟長驅直入,牙關被撬開,舌尖被試探般地觸碰,吳邪只感覺渾身一震,所有的理智瞬間就崩塌了,對方吻得很小心,很輕柔,像條小貓的尾巴,撓得吳邪心裏直癢癢。還未說出口的聲讨,連随積壓在心底的怨氣就這樣消散在張起靈柔軟的唇齒間,吳邪閉上眼勾上他的脖子,太犯規了,憑什麽這個人就這麽強勢啊,憑什麽他吳邪就總是輸給他啊,憑什麽他随便一個動作就讓他氣不起來啊,他簡直,他娘的,太犯規了!吳邪不服氣地張開嘴,主動吸允那人溫潤的嘴唇,貪婪得仿佛要将他吞噬,明明毫無吻技,卻明顯讓對方一陣動容,吳邪還未來得及竊喜,手臂上的力道卻忽然松了,搜刮着口腔的濕蠕也退了出來,牽出一抹淡淡的銀絲,吳邪睜開眼,看見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睛正靜靜地望着他。

平靜,這是吳邪的第一個反應。

然後就是失望,他忽然就有些好笑,吳邪啊吳邪,人家就是堵你的嘴而已,你這麽投入幹嘛。

心裏想着,嘴角竟然也表現出來了,張起靈的眼神變成了迷惑,吳邪看着他,猛地就湊了上去,不顧那人的推阻,勾着脖子就瘋狂地舔舐他的嘴唇。肩上保持推開動作的手一直沒有拿開,随着吳邪的闖入,力道甚至還在加深,吳邪皺眉,突然張開牙齒就狠咬了一口,剎那間,一股濃厚的血腥味在嘴裏彌散開來,張起靈一驚,閃電般地推開了他,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了過去。

眉毛是緊蹙的,目光是陌生甚至是憤怒的,一切都在吳邪的預估內。

嘴角還殘留着張起靈的血,吳邪伸出舌頭,挑釁般地舔了進去,果然,張起靈幾乎失控地他按倒在床上,眼神淩厲:“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

安九西

麒麟一笑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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