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卿情如火焚灼吾心

月影朦朦,夜越深沉，聞漪和冼淨流錯過了進城投棧的時間,只能露宿野外。火堆旁，兩人盤膝而坐，均各練習所學內功。磷火嘣響,給安靜的夜又添了幾分靜谧。白日趕路,晚上練功,已經成了她們兩個不用言說的習慣。

瞬然,火苗偏移,一陣詭異之風襲來，聞漪冼淨流瞬間警覺，睜開閉合的雙眼,相視過後,嚴陣以待。近來暗襲明攔她們的人，何其之多，也何其之雜，兩人由最初的不忍殺生到如今，已經滿手血腥，一身的殺戮。而她們的武功，也在這些對戰中，越發的精進。劍不離身，刃不離手，一路波折，不曾有一絲的安寧。

“酌兒小心。”感覺到危險逼近，聞漪身邊長劍已經出鞘，凜冽氣息，瞬間覆蓋全身。冷眸低沉，眼角頹然升起一絲戾氣，宛如那犀利的雄鷹之眼，在黑暗中，折射出駭人的目光，不禁讓人悚然。

再看冼淨流，一樣的凜冽氣息附身，新鑄的短柄銀刃在火光下透着一個森森的氣息，不嗜血，但是此時似乎在張烈着血的光芒。自從與聞飒聞樂分離，她們兩人一騎征途，路上大戰小戰不斷，如今不曾弑殺的兩個人，為自保，為生存，為身後的渺然山莊，不禁踏上起了那沉重的血路。

只是，凜風過後，卻不見一絲動靜，仿若，剛才的一瞬，只不過是兩人的錯覺。

草木皆兵？兩人再度相視，卻讀到了相同的疑問。怎麽回事？難道真的是錯覺？

感覺不到危機，聞漪長劍入鞘，雖然如此，但是卻未曾放松警惕。不過見四周安逸，聞漪秉着敵不動，我不動之理再度坐下，“酌兒，靜觀其變。”聞漪示意冼淨流也坐下，有敵來，卻不動，敵人在暗，她們在明，如此又是夜中，只能靜觀其變。

冼淨流縱使也覺得奇怪，但是肅殺之氣突然消失，要麽是敵人的目标不是她們，只不過是路過，要麽就是敵人刻意的把氣息給隐藏了起來。不管是哪一種，聞漪說得沒錯，她們應該靜觀其變。

此時此刻，在情況不明的情況下，冼淨流不敢在入神練功，望着身邊的聞漪，不禁有些心疼。從渺然山莊出來，一路厮殺，此時的聞漪，臉已經瘦了一圈，而眼見京城将至，敵人的攻勢越來越猛，冼淨流突想，前世的日子未必不好，起碼，不用聞漪如此的奔波，更不會随時有危險。

“怎麽看我看得如此的神？”對上冼淨流的目光，聞漪淺淺一笑。

“只是有些想念以前的日子。”冼淨流老實回答。

想念，也只不過是想念而已。往事已成昔，雖有不堪，但卻安寧。不過，冼淨流知道，過去回不去，如果沒有如今的殺戮，此時跟聞漪一起的日子，就是她最幸福最向往的日子。徒然讪笑，既來之，則安之就好。

“酌兒眼中，似乎有很多的感慨，想必，這些日子以來，累了吧。”冼淨流眼中之神色，讓聞漪心中一凜。想着冼淨流一直以來，向往的都是自由自在的生活，如今卻跟她一起背負了這沉重的責任。其實，如果可以，聞漪倒是想對渺然山莊的恩，對渺然山莊的責任，她一個人來背就好。

冼淨流笑了笑，或許有些累，但是也是欣然。因為，不管面對多大的危險，她始終跟聞漪一起并肩作戰。“沒有，每當人遇到一件不算順心的事情的時候，總會向往或者懷念更加美好的事情，以來疏解一時的疲憊和困惑。”

聞漪聞言，擡頭望向那一輪渾月，混光迷蒙，卻能遺世獨立的懸空高挂。“酌兒看到那月亮沒？”聞漪手指月亮，嘴角浮起的笑意，猶如一陣威風拂過，讓人頓時心曠神怡。

“一夕如環，夕夕都成玦。”冼淨流也擡頭望月，月中名句，她最喜歡的是納蘭的這一句：辛苦最憐天上月，一夕如環，夕夕都成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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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期中有多少的變化波折，它都堅持到成環的那一天。即使要周而複始，它也堅持着自己的信念。酌兒，月有陰晴圓缺，人有禍兮旦福，往昔不再，珍惜眼前。我知道你喜歡自由，等這一次的事情過了，我們就一起暢游人間，如何？”如今兩人身上的擔子，推不掉，聞漪唯一能做的，就是許冼淨流一個美好的未來。

未來，要比過去更具誘惑力，因為過去無法改變，但是，未來可以去創造。這也是想跟冼淨流堅持的信心。

“我只是一時的感慨而已，沒想到漪你能講出這麽多。嗯，等事情了了，我們就不要再涉及到這些是是非非了。做一對神仙眷侶暢游天下。”冼淨流回笑望着聞漪。

或許，聞漪對她，對她的感情，太小心翼翼了。不過，她期待跟聞漪一起暢游天下的哪一天。如今她們努力的練功，那麽堅韌的對敵，就是希望能夠活着等到那一天的到來。

“不日就要到達京城，我們應該怎麽着手？雖然說要查，但是我們的身份，根本就進入不了朝堂。而且，如果朝堂之人也知道我們的身份，我們如此回去，肯定也會連累到家人。”長夜漫漫，是時候談這些事情的時候了。

剛出渺然山莊的時候，覺得她們只要用冼家和聞家小姐的身份潛伏在京城，暗裏調查就好了，但是此時，她們的一舉一動似乎都在敵人的眼裏，要不她們怎麽會一路被追殺？如果不是她身邊只有聞漪一個人，她都會懷疑她身邊出了內奸。

“酌兒有沒有想過，為什麽我們越接近京城，對方對付我們的力量越大？”聞漪聽了冼淨流的話，依舊只是輕輕的笑。

這個事情的原因，她知道，是因為敵人不想她們回京。不過，按照聞漪話中的意思......冼淨流靈光一閃：“漪是說，他們之所以竭力的要我們在回京之前殺了我們，是因為只要我們回到京城，他們就沒有殺我們的機會，或許不是沒有機會，而是很少？”

“酌兒覺得不是這樣嗎？”聞漪嘴角再度勾起一抹笑容。

京城畢竟是京城，雖然玄靜涯說敵人的勢力已經潛入了京城之中，但是之所以用潛入這個詞，就是因為敵人的勢力在京城其實不是很大，在京城活動有所忌諱。而她跟冼淨流都是名家之女，先不說暗裏渺然山莊的保護，就算冼家和聞家的勢力，也不容小視，所以，敵人才要竭力的在她們回途的路上将她們截殺。

“漪說得不無道理。”冼淨流想想覺得也是。“那我們到了京城，估計就會好一些了。”其實打打殺殺的日子，她真的很是厭惡。

此刻，聞漪卻突然的笑而不語。所有的一切冼淨流想得有些簡單了。不過可以理解，這些日子以來，都是在打鬥厮殺中度過的，基本不太用腦袋去想問題，想得最多的就只有一個字：殺。

“其實回去，才是危險的開始，漪是想跟我表達這些吧。”回到京城，暗地裏的危險，才是真正的危險，這一路，她們對付的都是看得見的刀與劍，到了京城，就是那看不見的利刃了。回京才是危險真正的開始。聞漪的笑而不語，她明白。

聞漪驚異的看了冼淨流一眼，她以為冼淨流嘴角沒有想這些事情。“酌兒能有此防範之心就好，你我都心知肚明。”回去面對的不僅僅是看不見的刀刃，還有聞冼兩家對她們的事情。

冼淨流聳了聳肩，剛想再說一些什麽，但是突然感覺到有人靠近，冼淨流二話不說，直接一枚暗器打了過去。

嗆！暗器與兵刃相接傳來一聲刺耳的聲音。

聞漪和冼淨流随即起身，釋放身上的肅然氣息。聞漪緊握手中長劍，大有準備拼殺一場之勢。冼淨流見到暗黑中似乎有人影閃動，立即再次連發三枚暗器，勢把暗中之人給逼出來。

果不其然，暗中之人翩鴻閃躲，但是還是被逼出了暗處，而且已經顯得有些狼狽。

聞漪和冼淨流看向那人，但見在火光的映照下，一張清秀中透着剛毅的女子容顏顯露出來，手握短刀，一身合體的緊身衣，看似行色匆匆。此女子一看就是有功夫在身的練家子。連躲冼淨流的暗器，身手不弱，只是，此時臉上卻盡顯怒氣。

“你們是什麽人？何以無緣無故攻擊我？”冼淨流和聞漪還未出聲，那手持短刀的女子先出聲了。

這一問來的有些莫名。聞漪和冼淨流都不禁相視了一眼，來者不是敵人？她們誤會了？看這女子，雖然是練家子，但是卻沒有以往殺手的殺氣，有怒氣倒是真。而且，這女子，看着面善，不像是那些奸詐之人。

“你何以在暗中鬼鬼祟祟的偷窺我們？”即使是誤會，但是冼淨流也不是故意的，如果不是那女子在暗中鬼鬼祟祟的，讓她發現了人影，自然要保護好她和聞漪。

“你才鬼鬼祟祟，誰說我偷窺你們了？我只是路經此地，但是天太黑，在這林中有些認不清路，所以走得慢了一些而已。”短刀女子不服氣的丢給了冼淨流一個白眼。

“姑娘，我看，大家其實是誤會一場。三更半夜，姑娘一個人在這林中行走，确實讓人誤會。也是我等魯莽，沒有看清楚就出招，實在是抱歉。只是不知姑娘深夜在此，可是在趕路？”一個女子，雖然一身武功，但是三更半夜的在這林中行走，聞漪不得不佩服其膽大。

短刀女子撿到聞漪端莊有禮，應該是大家子弟，而且都是女子，也放下了警戒。“我是追一個惡賊追到這裏的，他把我引盡了樹林，結果......”短刀女子有些不甘，她對樹林不熟，所以把人給追丢了不說，還差點遭了冼淨流的暗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