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2013】
2013年, 北京。
次日,譚山崎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周霏的出租屋, 休息一下午,戴着口罩與陳映珍去附近的菜市場買菜。
其實她跟陳映珍長得并不怎麽相似,陳映珍在家裏不受寵,她本人又是個不愛拍照錄像的人,而後陳鵬锟舉家搬離原來的住處, 圖吉利方便, 也沒有留下陳映珍幾張照片,就連她的畢業證書銀行卡等,也只是挑選了一些重要的,整理放在一個箱子中,做給外人看的, 畢竟人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人始終沒下落,時間太短, 他們也不好對外說陳映珍已經死了。
倒也不怪陳鵬锟和章紅玲會認不出來, 回到陳家的女兒不是他們養了十來年的陳映珍。
後來譚山崎翻看她的小學初高中畢業證書,才發現候光輝說得對,她們乍一看倒是有幾分相似, 只不過不是與現在的陳映珍相似, 而是沒被囚禁前的陳映珍。
照片中,陳映珍有着一張嬰兒肥的瓜子臉, 臉上沒有化妝, 素到不能再素, 細碎劉海間的細眉長而彎,接近于菱形的大眼睛,眼距稍寬,額頭眉骨不高鼻梁來湊,從額頭頻起到眉中頻坐又鼻翼頻起高樓,接着是小巧挺翹的鼻頭,嘴角平整的小嘴巴……
五官精致,眼神無辜,氣質柔弱,是這些照片給出的關鍵詞。
可陳映珍被囚禁在地下室三年,三年的非人生活,将她折磨得瘦骨嶙峋。
陳映珍無時無刻不分晝夜地備受煎熬,惡魔變态磨去了她的天真和稚氣,她的嬰兒肥變成了兩頰凹陷,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四十天都在挨餓的她,顴骨外擴,小瓜子臉變得刀削一般,淚溝法令紋明顯。
譚山崎可憐她,因着也曾有過相同的遭遇。
不同之處在于陳映珍是在十五六歲遭遇毒手拉下深淵。
她則是出生在深淵。
封建的習俗和吃人的習性,放眼看過去,周遭彌漫充斥着詭異的氣氛,漫山遍野的綠,漫山遍野的毒。
一個黑暗的深淵,和一個綠野仙蹤的深淵。
有什麽不一樣嗎?
約摸也是有的,陳映珍清醒的知道,她墜入了深淵。
譚山崎卻有很長一段時間,覺得自己置身于天堂。
直到有一年,一天,大約六歲,小山崎練完每日的基本功,偷偷尾随母親來到,一個她不該去的地方。
在那裏,她看到了白色的細末,看到了透明無色的液體,尖銳的針管,還看到了紅色的液體,也看到了死人。死人倒在地上顫抖不止,不斷嘔吐,伸手像舞爪,可周圍的人只冷漠地看着他,知道他的動作越來越小,越來越緩慢,直至一動不動。
然後,她也被看到。
她捂着嘴巴,從小屋子裏出來,怛然失色地朝外奔跑。
滿世界的綠色,藍天,白雲,下過大雨後泥濘坑窪,讓她絆了一跤。
她被母親從後攔腰撈起,婦人的力氣驚人,輕松地将她兜着,一段山路後,她們回到了住處。
在六歲前,譚山崎每天的煩惱只有吃不飽和舞太難。
吃的姑且可以諒解。母親說:這兩年幹旱,毀了莊稼,農民叔叔們種的花花草草賣不出去,沒有錢,也就沒有吃的。
山裏不只有她一個人挨餓,榕樹頭那戶人家,餓得連他們養了十幾年的老狗都殺了。
可小山崎太餓了,沒有力氣跳舞。
且在她看來,那套舞太詭異了,說不出哪裏詭異,她就沒有見過這樣的舞,人高興了不會這樣跳舞,篝火小晚會的時候,大家也不會這樣跳舞。
族長卻說,這段舞不是誰都能跳的。
這點,她倒知道。
整座小山裏,只有她和族長夫人蘭會跳這樣的舞。
蘭每天都會到小屋裏檢查她有沒有偷懶。
可還是那一句,小山崎太餓了,根本沒有力氣跳舞。
每天光是壓腿拉筋,纏上綢緞,已經耗盡她的全部力氣。
這時,族長卻說:只要下雨就好了。蘭老了,她跳的水,天公不喜歡。
水。原來這套舞的名字叫做水。
小山崎不懂,舞跟雨有什麽關系。
直到那天下午,她被母親逮回到小屋中,她恐懼地跟母親保證,再也不會了,再也不會不聽話,求母親不要懲罰她。
出乎意料的,母親什麽都沒說。
父母都是山裏的醫生,父親在半山腰的診所值班,家裏全是與醫學相關的東西。
不久後,蘭來了。
還帶來一個折疊收納包。
這是蘭頭一次帶除了緞帶和醫藥等以外的東西上來,小山崎立即被吸引了注意力。
收納包打開,精光閃過,是一把刀。
她驚呼一聲,指尖捂着嘴巴,踉跄坐在地上。
……
跑。
她本能的想法。
太邪門了。她止不住心想。
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就像藍藍天空下不只有一座山。
當然後來她也知道了,她所在的地方是群山,一座座高山群巒疊嶂。
羅文作将她養得很好。
至少在她看來,是的。
她從來沒有吃過那麽飽的飯,原來睡覺還可以是平躺着的。
羅文作簡直就是個神仙,為她打開新世界大門,那幾年她宛若站在四壁櫃的時間回廊裏,巨櫃參天,高聳入雲,羅文作肅立在旁,為她打開一個又一個抽屜,給她展示着,她哇哇落地以來,到長這麽大,都從未見過的物什。
物資運送不方便,書打成一沓沓的紙,大魚大肉很簡單,包裝密封送來可以儲存很久,吃頓菜卻不容易,好在她也并不是那麽喜歡吃菜。
總的來說,羅文作真把她當祖國的花朵在飼養,該吃該喝該睡覺該看書的時間,都嚴格區分開來。
只是過去饑餓的時間太長,能吃的食物單一,咬肌退化使得她面部折疊度高。
陳映珍卻沒她那麽幸運,常年處在饑餓的狀态,使得她營養不良,多處器官異常,這些都在周霏的細心調養下補救回來,只是眼睛和心理問題還需重視,這兩點急不來。而改不回來的,是面部肌肉走向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她一言難盡,連同周霏看了也唏噓。
好好的一個漂亮女生……
由于暫時性失明,陳映珍還不知道自己的長相變化,
只是有天突然問起,她們長得很像嗎?
不像。和現在不像。但和十四五歲的陳映珍幾分相像,所以陳鵬锟、章紅玲,以及那些警察學生們,拿着陳映珍十四五歲的照片與她比對,就認定她是五官長開,愈發女人的陳映珍。
她不需要去做DNA,因為她本來也不是陳鵬锟的女兒,陳鵬锟一家也不關心,反正本來也不是他的女兒,警察見陳鵬锟認了,亦不想多管閑事,于是從此以後,她就是陳映珍了。
“候光輝會在我的臉上使用東西。”陳映珍說。她摸着自己的臉,做了個‘豬八戒’的表情。
沒等譚山崎理解她這是在做什麽,陳映珍又落寞地問譚山崎,可不可以讓她摸摸她的臉。
盡管譚山崎不太喜歡被人觸摸,但她無法拒絕陳映珍,不情不願地點了下頭,然後意識到陳映珍看不到,才直接拿起陳映珍的手,去觸碰自己的臉。
譚山崎的骨相長得好,皮肉緊貼像是被骨頭架開了一般,整張臉最□□的就是這雙外雙丹鳳眼,近似菱形的大眼睛,睑裂長且寬,眼尾要高于眼角,內眼角朝下,眼尾平滑略微上翹延申,呈內尖外闊的斜四邊形。
“我都不記得我的樣子了。”陳映珍摸了一會兒便氣餒。
沒有人教會譚山崎如何安慰人的技能,就連羅文作也只教會她如何抗壓。
甚至這一路走來,她沒有機會、抑或需要去安慰任何人。
周霏看似柔和愛哭,實際上也是個外柔內剛的,遇到天大的事情,給周霏些許時間消化一下,周霏頂多只哭幾分鐘,就咬咬牙站起來扛事了。
倆人在市場買了菜,便回到出租屋。
這一帶都是居民樓,樓下有個小花園,平日裏老人小孩居多。
周霏在出租屋附近找了份超市收銀工作,每晚準時六點下班。
陳映珍在這一帶差不多熟了,偶爾會去接她下班。
可自從上次被周霏捉到,有小孩故意往陳映珍身上,腳下扔小石子、小玩具、偷偷在她身上粘口香糖。
周霏氣壞了,偏偏她們又拿小屁孩和他的家長沒辦法。
陳映珍勸她算了啦,算了。
陳映珍的好脾氣,只加速引發了周霏劇烈的怒火。
周霏咬牙反駁一句:“憑什麽!這個世界沒天理了!”
人可以這樣一直倒黴嗎?
從那以後,周霏就勒令她,在沒有治好眼睛之前,陳映珍只能待在家裏,哪兒也不許去了。
譚山崎卻不同意,在她看來,周霏這樣的做法跟候光輝半斤八兩。
陳映珍需要的是外界平等的看待,而不是圈養起來的保護。
後來她們都有意各退一步,但還沒想到對策,于是這段時間陳映珍依了周霏,沒有陪同的情況下足不出戶。
周霏每日上下班通勤時間加起來都不到半小時,六點一刻,周霏就打開了出租屋的門,她們正在屋裏看電影,譚山崎不時跟她講解電影畫面。
這是她在網上搜來的,關于失明的人如何觀看電影,網上就有答案,叫做無障礙電影,分別有兩種建議,一種是她們可以選擇去無障礙電影院,另一種是下載網上針對某部電影的口述影像解說稿,與電影同時播放。
周霏回來的時候,她們才看到三分之一。
四目相對,譚山崎站起來,“做飯。”
三個人裏,陳映珍看不見,譚山崎只會做簡單的小炒和涼拌,只有周霏會做硬菜,她們特意買來,且備好宮保雞丁和油焖大蝦的食材和輔料,就等着周霏回來。
陳映珍吃了飯,先下桌去洗澡。
周霏開了罐啤酒,跟她碰杯,倆人坐在陽臺,她支着長腿,倚着小木椅子後仰,只覺得生活好不惬意。
“說吧,你不是前天才走嗎?怎麽又回來了?”周霏抿了口酒問。
倆人就坐在陽臺門邊,空調從裏源源不斷地冒出來。
陳映珍不知道她前日回東山,因此今天見到她連問都沒問。周霏卻是知道的。
“你覺得我現在的樣子,”她摸着下巴,答非所問,問周霏,“跟小時候相差大嗎?”
聞言,周霏扭頭看她,定睛須臾,才說:“你十三歲,我才見你第一面。認識不到四年,頂多也就只能說是長開了吧,相差大是肯定沒有的,只是有點瘦了。怎麽了?”
譚山崎不回答,再問:“那如果你好幾年沒見我了,能把我認出來嗎?”
周霏擰了下眉,椅子後仰,摸來屋裏櫃子上的煙。
“你這不是廢話嗎?我就是你媽照着你樣子整的,天天看着,我還不能認出來你?你化成灰我都能認出你來。”
“給我一根。”譚山崎朝她伸出手。
周霏抽出一根煙,合上,把煙盒丢給她。
玉溪。
她還沒抽過,天天在劇組蹭莫時弼的煙,要麽拍戲要用的金陵十二釵,要麽是莫時弼抽開了的芙蓉王。
“我媽死了。”譚山崎點了煙,沒來由地說了這麽句話。
周霏沒說話,或許不知道該說什麽。
“不過沒關系,在座誰沒死過媽。”譚山崎很輕地笑了一下,不過兩秒鐘,她直接插入主題,“我知道了,他叫羅文作。”
周霏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深吸煙的動作一頓,又不在意,繼續抽煙,直到煙挪開,才不解地問:“誰,什麽作?”
“羅文作,就他。”
啊,周霏登時反應過來了,又愣了一下,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麽。
“那你怎麽是這副樣子?”她問,“不高興嗎?”
“我看起來像是高興的樣子嗎?”譚山崎托腮,平靜地說,“我不信他不記得我,他看上去也不像是不記得我,那他就是故意的。”
“我想了很久,三年,四年,想他可能死了,死在某個我不知道的地方,又或者失憶?植物人?回來找我的路上吃了沒熟透的菌飯?又或者被毒販又活埋了一次,這回沒得人救他了,”
周霏:“……你能不能盼着他點兒好。”
“但事實就是,人家屁事沒有,就是沒來找我,”譚山崎惆悵地,一口酒,一口煙,“我好傻啊,為他找了個千百個借口,結果人家回去繼承家業了。”
“……他叫什麽來着?哪個字。”周霏忽然問。
譚山崎掏出手機,打開浏覽器,輸入這三個字。
周霏眼看着,說:“牛逼啊,怎麽你認識的人都有百度百科。”
譚山崎說:“是吧,我也這麽想。”
“我昨兒到今天,腦子都是懵的。”譚山崎說,“看到他的時候,腦子就開始嗡嗡嗡。霏霏,你有談過戀愛嗎?”
“小學五年級的時候就談過。”周霏說。
“那有點太早了吧。”譚山崎發自內心道。
“對,”周霏坦蕩蕩地說,“初戀這一段,甚至初吻都沒獻出去。”
“那現在初吻還在嗎?”譚山崎好奇地問。
“初二給了個傻逼。”周霏啧了一聲。
“倒黴。”她微嘆,托着下巴颏,又說,“真沒勁兒啊,活着真沒勁兒。”
“你被陳映珍傳染了?”周霏看她。
“被你倆傳染了。”譚山崎随口道。
“那你覺得怎麽有勁兒?”周霏問。
“不知道。”她坦白說。
“那換個說法,”周霏想了想,“你有沒有想過,找到他後要幹什麽?敘舊?一起生活?”
“談戀愛。”譚山崎篤定道。
“他知道你這個想法嗎?”周霏沉默半晌,問。
“知道。”譚山崎氣餒地聳肩。
“那難怪人家不敢認你啦。”周霏恍然大悟,笑了起來,“我說呢,怎麽回事兒,原來是這樣。”
周霏的猜測,她并非沒想到,但小時候做事哪想到這麽多,喜歡就表白了,難道還讓她藏着掖着好幾年,等到長大再表白嗎?如果讓譚山崎重來,她還是會在發現自己對羅文作有那麽一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後,當機立斷地示愛。
這世界這麽多人,她是幸運,才能與這人久別重逢。可時光倒流,指不定他們就此別過了。
“那他怎麽說的?”周霏好奇地問,又補充,“當時。”
“覺得我在開玩笑。”譚山崎掐滅了煙屁股,“最開始。我說多幾次後,他才覺得不對勁,才開始重視。”
“重視,然後呢?”
“試圖幹涉我的想法,”譚山崎又重新點了一根煙,深呼吸一口氣,“你知道家長心态的人都這樣,說什麽,你還小,你懂什麽是愛?但他要厲害一些,他說……”
“你确實是到了情窦初開的年齡,但我不認為你有多麽喜歡我,別忘了你昨天才罵過我。你現在的心态,只是覺得自己十三歲了,長大了,是該有一個喜歡的人了,而我剛巧跟你朝夕相處,方圓幾十裏你能見到的唯一的活人,姑且是個合适的人選,僅此而已罷了。等你走出這個屋子,多的是你喜歡的人。”
“他在侮辱我的愛意。”譚山崎斬釘截鐵道。
周霏聳了聳肩,心底裏其實很同意羅文作的話,表面則憋着笑道:“你現在就像是一個青春期被家長逮到了早戀的少女,覺得自己愛慘了誰,實際上語言蒼白。”
“你的意思是,”譚山崎聽出她的弦外之音,“我其實沒有那麽喜歡他?”
“你只是信任他。”周霏說,“我理解你,就像去年的我一樣,我也很信任你,離不開你,說不定你也只是這樣,不想離開他,但時間長了,你就會發現,沒有誰離開誰就會活不下去,你看你這一年,也活得好好的。”
“可我喜歡他啊。”譚山崎覺得自己仍然轉不過彎兒來,心裏好不煩躁,腦子裏像是百來根黑色毛線纏在一團,“難怪有句老話說,當局者迷,我現在雲裏霧裏,摸不着頭腦。你說的這些無法說服我,我這幾年陸續做過春.夢,這很難說不是愛吧?”
“……”
雖然她沒法說服譚山崎,但譚山崎反過來說服她了。
确實,譚山崎并不喜歡與人肌膚相親,走在路上不愛牽手,從不跟人一床睡覺,睡着時但凡有人經過,她一下子就能驚醒,就更別提碰她了。
春.夢都不醒?那确實是真愛了。
周霏語塞一陣,過了好半天,才緩緩道:“那人家現在怎麽看你?”
譚山崎卻默不作聲了,端起啤酒罐。
倆人聊了一段時間,啤酒都不凍了,溫溫地,她回頭看了眼小客廳,陳映珍還在衛生間裏頭沒出來。
這是老居民樓了,當時租房跑了一段時間,才找到兩室一廳,衛生間要求是坐廁的出租屋,因為陳映珍不方便,她們首要排除的是蹲廁。
她回到室內,又拿了兩罐凍啤出來,一罐給自己,一罐給周霏。
一出陽臺,便聽見樓下野貓在喵喵叫,樹上蟬鳴不止。
“昨晚我們去了海灘,”她坐下小木椅,單手起開了拉環,“人好多啊,我不想想東想西的,就找人一起玩,認識了幾個男人女人,一起鋤大D,鬥地主。”
“不容易,把你逼到這份上。”周霏繼續憋笑。
“是吧。”譚山崎悵悵不樂道,“後來就不玩了,喝開了,他們聊的話題亂七八糟,莫時弼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我坐了一會兒,他就過來了。”
“為什麽過來?”周霏詫異,“他不是想裝作不認識你?”
“是吧。”她同意周霏的說法,“現在看來,他就是放心不下。”她說着,喝了一口酒,又有些小開心,心裏美滋滋的,“他坐在我身邊,我心裏狂跳,又不想聽他說傷人的話,就扭頭跟旁邊的男明星說話,結果他用指骨輕叩我的肩膀 ,我吓一跳,回頭來看他,他卻指着遠方,我腦子轉不動啦,跟糊了白漿糊一樣,就下意識去看遠方,海天一色,都是黑的,什麽都沒有。他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示意我收回視線,我就跟扯線木偶一樣,輕易被他操縱,回頭看他,他卻指着我的酒杯,我才發現,我的酒杯裏有一枚薄荷葉……”
“然後霎那間我就明白,懂了他的用心良苦。他是想讓我在跟別人說話的時候,得用手蓋着自己的杯子,不然就中招了。”
作者有話說:
羅生視角:她太天真了,到底知不知這些男的在用什麽眼光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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