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意外

更新時間2012-10-26 21:07:35 字數:3278

皇後将柳嬈溪安排在了自己的身邊,與馨兒一起成了自己貼身的宮婢。吃穿用住皆是跟馨兒一樣,是以掌侍宮女的身份籌備的。柳嬈溪卻并沒有恃寵而驕,作威作福,待任何人都是極為親善友好。

馨兒表現得很是大方得體,待柳嬈溪更是親如姐妹。可是柳嬈溪卻知道,馨兒對自己的這種親近比起其他人的疏離來更加危險。她與皇後主仆情深,又怎麽會完全以真心待自己?說得直接一點,她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奉命而已。

倒是“菩坤宮”其他的宮人們一開始還會在背地、當面有意無意地冷嘲熱諷一番。柳嬈溪全數充耳不聞,待他們一如既往。時日一久,一些人覺得自讨沒趣兒實在是沒什麽意思,便也不再說些有的沒的了。有些人倒是覺得柳嬈溪的确是一個值得相處的人,漸漸與她親近了起來。

這一切皇後都看在眼裏。看着柳嬈溪的表現與平日無異,還是那樣凡事隐忍,不抗不争,她終于是完全放了心。有時候她甚至會想,若是沒有當年的事,柳嬈溪跟自己倒也能成個真心人。只是發生過的就怎麽也抹不掉。她越看柳嬈溪便越覺着她與魏氏極為相像。

甚至,輪到柳嬈溪值夜的時候,午夜夢回之時,皇後也會在恍恍惚惚之間認為是魏氏回還了。幸得柳嬈溪不知道當年的真相與自己的身世,只當她是做了噩夢,沒有深究。只要一方心有芥蒂,相處得再怎麽好,彼此也是無法付出真心的。

皇後的反應還有那些斷斷續續的夢話無疑證實了傾貴妃所言不虛。柳嬈溪看在眼裏,聽在耳中,記在心上,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她深知在踏出天牢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已經身在棋局之中了。雖然自小在‘弗戌殿’長大,沒讀過書識過字,卻也曾聽旁人說過“一子錯,滿盤皆落索”這句話。如今的她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與世無争的柳嬈溪了,這條命是她用一筆交易換來的。她必須步步為營,小心謹慎再小心謹慎。要确保在親手手刃仇人之前,自己不出任何的差錯。

一晃眼便是半個月的光景。傾貴妃沒有那邊沒有任何動靜,柳嬈溪也沒有去“傾珂殿”找傾貴妃。一方面她很清楚,傾貴妃大費周章地讓她得以死裏逃生,不會是白白付出的。她沒有找自己自然有她的原因。另一方面自己在“菩坤宮”取得皇後的信任也的确需要時間。

這半個月下來,柳嬈溪自問做得很好,從皇後的種種反應來看,她已經完全相信自己對她忠心不二的了。而如今最讓她頭疼的應該是另一件事情——

天谒國君已經半個月沒來“菩坤宮”了,且夜夜翻的都是傾貴妃的牌子。皇後滿心妒忌,卻是沒有太多的急躁不安。這倒是讓柳嬈溪破費了一番思量。直到她今早聽到了一個消息後,才忽然茅塞頓開了——

原來為了确保偷天換日的代嫁計劃可以順利進行,皇後非但在天谒國君壽宴當天才去“弗戌殿”接回柳嬈溪,更是早早地将柳嬈嫣安排到了宮外的行宮去,以免與那塞繹國太子碰面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不得不說皇後想得相當缜密周到。

柳嬈溪本也好奇為何這些日子都沒有見過柳嬈嫣。只是皇後跟馨兒沒說,她也沒敢太明目張膽地詢問。而今早她才知道,明日晌午那個倍受寵愛的嫣兒公主便要回宮了。事情過了半個月才回宮,想是皇後之前對柳嬈溪還是心有忌憚的。而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回宮,很明顯是皇後欺負傾貴妃膝下無子無女,又看準了天谒國君對這個公主的寶貝程度,想要借此反敗為勝。

柳嬈溪跟柳嬈嫣雖是素未謀面,對她卻并不陌生:

柳嬈嫣自小長得便十分可人,如今更是出落得亭亭玉立,美豔不可方物。再加上天性聰穎,熟讀詩書,比得她那個大皇子哥哥還要出色許多。因此深得皇上與皇後的寵愛。只可惜也因此,她的性子極為驕縱任性,嚣張跋扈。

至于大皇子柳炎鑄,生得一表人才,卻是資質平平。盡管從小就十分努力,功課卻并不是十分出色。好在品性純良,終是博得個親厚之名。皇上待他雖不比待柳嬈嫣那般寵溺,倒也不曾冷落過。甚至因着柳嬈嫣跟皇後,對他比其他皇子也更為器重。

品性純良?想到這個柳嬈溪不由得冷笑了一下。這一點她曾經深信不疑,曾以為親厚如皇後娘娘,她所生的孩子自然也差不到哪裏去。可如今,她卻不得不懷疑柳炎鑄那樣善良敦厚的表象背後又是藏着怎樣一副嘴臉。

柳嬈溪想着,且不論皇後的法子管不管用。柳嬈嫣回宮,至少身為兄長的那位大皇子會來相迎慶賀吧。那個大膽的念頭再一次閃現在了她的腦海裏。若是以往的她,便是連想都不會想。即便是想到了也會被自己吓一跳。但是如今她的心被仇恨塞得滿滿的,已經沒有那麽不堪一擊了。

可是要想将那個大膽的念頭轉為切實可行的計劃,就目前的柳嬈溪而言還是力不能及的。這半個月以來她也見過柳炎鑄幾面,卻都只是遠遠地看着。在皇後的戒心未除之前,若是貿然接近,只怕是會适得其反。而唯一能幫她的傾貴妃又是一直不見動靜。她也只有繼續等下去。不過,柳嬈嫣的歸來給了柳嬈溪一個機會。她告訴自己一定不可以錯過!

今夜輪到馨兒當值,柳嬈溪按時熄了房裏的燈,躺在床上,卻沒有閉眼入睡。因為喜歡看夜空,她特意将床鋪搬到了靠窗的位置。身在“弗戌殿”的時候,無論天氣再怎麽寒冷,她身上穿的冬衣也是難抵嚴寒,睡覺時蓋的也只有那一床破棉絮被褥而已。雖說受了不少的苦,但是也陰差陽錯地讓她的身子比起旁人來更加耐寒。

如今在“坤菩宮”,有了皇後的照拂,被褥衣物什麽的自然是沒得說的。又因着雖是跟宮人們住在一個院子裏,但柳嬈溪的住所是單獨成一間,也沒人會說她。因此,盡管秋夜寒涼,除了下雨天,她房間的窗子都是開着的。

此時,一輪皓月懸挂在夜空,映照着周圍的樹影斜斜地散落在地上、牆上、窗棱上,斑駁錯落卻不失秩序。柳嬈溪望着夜空,細眉微微蹙起。心中想着傾貴妃曾說娘親是天谒國出了名的美人兒,那會是怎樣一種美好的存在呢?在這皇宮裏,美貌的人她見多了,但是她相信自己娘親的美定是宮中這些女子望其項背的。否則,那個昏君也不會強奪人妻,毀人一家!

想到這裏,柳嬈溪原本平靜安和的眼神漸漸生出了恨意。她雙手緊緊地握着被褥的一角,默默地在心中發誓道:爹,娘,雖然女兒無緣與你們相見相伴,但是蒼天為證,女兒一定會為你們報仇雪恨!我一定會用那個昏君的項上人頭去祭奠你們的在天之靈!你們一定要保佑女兒大功告成才是!

“誰?”就在此時,一個黑影從窗前閃過,柳嬈溪驚得立馬坐起了身,扒着窗臺對着外面問到。

四下卻仍是靜悄悄的,連一絲風聲都沒有。柳嬈溪滿臉疑惑地坐回床上,心想着難道是自己一時眼花,将被風刮動的樹影看成了人影?可惜剛才想事情想得太過入神,這會兒她竟是記不起來有沒有刮過風。

又想了許久,再對着窗外望了望,的确沒有什麽動靜了,柳嬈溪才作罷,重新鑽回了被窩。不想剛閉上眼睛,便聽得耳邊一個算不上陌生的聲音問到:“長公主近來可好?”

猛地睜開眼,借着月光,柳嬈溪看到了身穿黑色夜行衣的玖兒正站在她的床邊,微笑地望着她。她這下知道了剛才不是自己眼花,那個黑影就是玖兒。只是“菩坤宮”可不是什麽等閑之地,現在宮人們應該都還沒有完全入睡,玖兒怎麽敢在這個時候來,又是怎麽來得如此無聲無息?

柳嬈溪連忙坐起身,左右望了望,才很小聲地問道:“你怎麽來了?你又是怎麽進來的?”

“長公主還是先跟奴婢去一個地方吧。等到了那裏,自然就知道了。”玖兒卻不願多言,只對着柳嬈溪說完了這句話之後便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一個翻騰跳躍便出了窗戶。

等柳嬈溪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在玖兒的攔腰抱持下飛行在了高空中。低頭往下望去,一時心驚,差點叫出聲來。幸得她及時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才沒有驚動旁人。

繼而轉頭望着一身黑衣的玖兒,柳嬈溪的臉上布滿了難以置信的神色。負載着一個人還可以在空中穩穩當當地自如前行,她再怎麽沒有見識,現在也知道了玖兒并不如她平日裏所看到的那樣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丫頭。千想萬想,柳嬈溪也沒有料到傾貴妃的貼身宮婢竟然有着這樣的好功夫。傾貴妃果然不是尋常之人。為了替父親報仇,她真的是做足了準備。若不是有家族的羁絆,那個昏君怕是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想着想着,柳嬈溪的心情也逐漸安定了下來。傾貴妃越不尋常,對自己的幫助就越大。至于她是真的想要替父報仇還是另有所圖都不重要了。如今的柳嬈溪想要的只有報仇雪恨,為此要付出什麽代價她都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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