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Chapter9
夜色靜谧,街道上響起了幾聲犬吠。
它們似乎察覺到了不對勁的氣息,驚惶不安地叫着。
叫聲驚動了睡得不太沉的人。
他們拉開窗簾看了一眼外面,沒有發現異樣,罵罵咧咧地抱怨着鄰居的狗又開始發瘋了。有人試着重新入睡,有人在冰箱裏找啤酒,有人打開電視靠在沙發上看深夜節目。
這些雜亂的聲音全部流入了黑澤的耳中。
但琴酒的意識在藥物作用下變得渙散、朦胧,他竭盡全力保持的清醒意志,只能集中在眼前這個人身上。
失血會感到幹渴。
藥物代謝也是一樣。
他們幾乎同時動了動喉結,舔|舐嘴唇。
“……”
他們忽然發現這樣對峙下去,非常愚蠢。
“你不是我的敵人。”黑澤低聲說。
琴酒根本不相信黑澤說的話,因為如果是他,在組織沒了又掉進另外一個世界之後,當然要選擇把那個世界的琴酒幹掉然後自己取而代之。
什麽平行時空,什麽殺死自己的悖論,琴酒都不感興趣,他想要的是組織。
這個龐大的黑暗勢力,就像一個随叫随到的後勤服務組,能提供數不清的金錢、武器、人手。在組織裏生活,才是琴酒最喜歡也最習慣的生活方式。
至少琴酒沒發現有什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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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組織注定要覆滅——如果不狠狠地從組織這裏撈上一筆,就是傻子!
琴酒是這麽想的,所以他認為黑澤也是這麽計劃的。
“……你不信?”
黑澤稍微代入一下自己的思維,再看琴酒嘲諷的眼神,就知道琴酒在想什麽。
他忍不住笑了。
“還記得鏡子上的單詞嗎?”
琴酒的怒氣陡然增加,他盯着黑澤,幾乎想要立刻扣動扳機,打爆這家夥的腦袋。
可是他不能這麽做,因為在那一瞬間,對方也會送他一顆子彈。
“我很樂意聽你解釋一下什麽是‘愚蠢’。”
“你已經猜到了,為什麽不願意承認?”黑澤舔着下唇,似笑非笑地說,“我從未留過長發,因為長發不容易隐藏,畢竟只要是頭發,就有掉落的可能。”
黑澤還特意在保時捷356A上給琴酒留了一根頭發做提醒。
琴酒冷淡地說:“我不需要逃亡,我有足夠的時間解決目标,抹掉所有痕跡。”
“使用爆炸|物?”黑澤挑眉反問。
他們的距離太近了,燈又亮着,所以能看見對方表情的每個細微變化。
不過黑澤稍微占據優勢。
傷口流血的速度放緩了,畢竟不是要害。
琴酒身上的藥物卻還在持續發揮作用,他的眼前開始出現重影。
“……确實是一個不錯的做法,炸完了就什麽都沒了。”黑澤的語氣很怪,不知道是在諷刺,還是贊嘆。
因為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理智告訴黑澤,這簡直蠢到家了,整天轟轟轟一點都不符合組織的隐秘作風,也不适合一個長期在黑暗裏生存的人行為習慣。
然而放在這個世界,就是很普通……很不起眼……
黑澤想到這裏,心情非常微妙,又像被人照着臉揍了一拳,既痛又怒。
但是這個世界就是這麽不講道理。
所以黑澤很早就打消了替代琴酒混入組織的想法,因為世界差異,他很難長期僞裝原來的琴酒。
黑澤清楚地知道兩個世界的差別,但是琴酒不知道。
“……你确定你不需要逃亡?”
黑澤決定充分發揮自己的優勢,他加重語氣,威脅道,“我的手裏有組織的卧底名單,我還知道組織是怎樣覆滅的,但不幸的是,這些情報別人也可能知道。”
琴酒的情緒完全不受影響,也不會被黑澤牽着走,他敏銳地反問:“組織藏得最深的卧底是一個日本公安?”
“對。”
黑澤輕笑。
果然他狙擊警察廳高官的行為,讓琴酒有了很多線索。
“波本?”琴酒又問。
“你猜。”黑澤不打算直接告訴琴酒答案。
“是不是還有貝爾摩德?”琴酒聲音變冷。
黑澤很驚訝,他的眉毛動了動:
“你怎麽會懷疑她,她可是BOSS最看重的女人。”
琴酒冷嗤:“你還是BOSS最看重的手下!”
一旦嗅到組織這只龐大的巨獸受傷流血的氣味,就會毫不猶豫地下口撕咬,他們就是這樣的人。
忠誠,多可笑!
“不要嘲諷自己。”黑澤假笑,故意提醒道,“畢竟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我快吐了。”
琴酒諷刺。
他們已經維持着這個姿勢躺在地上好幾分鐘了,手臂變得僵硬,軀體緊繃。
黑澤盯着琴酒,語調緩慢地說:
“我不需要取代你,我們可以互惠互利,把我需要的武器給我,我給你想要的卧底名單——如果組織覆滅,我還能成為你的後援、搭檔……逃不過追捕的時候,你還能殺了我,把屍體丢給那些警察自己詐死,多麽完美!”
“呵。”
琴酒直接無視了最後一句話,他在思考前半段話的可行性。
以目前的狀況看,他們兩敗俱傷顯然毫無益處。
至于盟友、搭檔……
說實話,琴酒已經很久沒有遇到一個“不蠢”的搭檔了。
從前有過,但他們不是死了,就是卧底,最後琴酒身邊只剩下一個伏特加。
——任何一個自诩為天才的人,心裏的傲慢都會驅使他們幻想自己有分|身術,把生活變得輕松。
雖然琴酒的“生活”與“工作”有點不同尋常,但道理是一樣的。
黑澤扣住琴酒後腦的右手微微一動,小指的指尖掠過琴酒的左眼末尾一處淺淺的疤痕。這是被子彈擦過的痕跡,又在這個位置,毫無疑問是狙擊手對決造成的。
如果躲避不及時,輕則少一只眼睛,嚴重的話一條命都沒了。
“是赤井秀一?”
“哼。”琴酒眯起眼睛看黑澤,他的視線變得更模糊了。
但是他記得,他看到黑澤的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黑澤眼角的疤痕。
——跟他的傷痕一模一樣。
黑澤的聲音變得輕緩,而聽他說話的人受到藥物影響,又感到了明顯的模糊、失真。
宛如惡魔在耳畔的低語。
“我也一樣。怎麽樣,是不是很憤怒,想殺死他的心情更加強烈?”
“赤井秀一!”
琴酒本能地念出了這個名字,他的聲音跟黑澤的低語重合了。
那只狡猾的老鼠,可憎的叛徒!
“你殺了他嗎?”琴酒問黑澤。
黑澤忽然沉默。
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琴酒毫不客氣地送上諷刺:“看來你那八百碼之外的狙擊技術,也沒能擊碎赤井秀一的腦袋。”
“我确實感到遺憾。”黑澤喟嘆。
黑澤突然微擡木倉口,扣動扳機。
子彈打在矮櫃上,在消音|器的加持下,聲音沉悶。
琴酒停頓了一秒,也稍稍擡起了槍口,子彈擦過黑澤的頭發鑽入牆壁。
他們就保持着這樣可笑的姿勢,打完了木倉裏面的所有子彈,這才松開手臂,各自踉跄着退到了房間角落。
琴酒忽然聽到了黑澤脫衣服的聲音。
他震驚擡頭,果然看到黑澤甩下外衣,解開了捆在手臂、腋下的武器皮套。
這些武器裝備琴酒也有,包括琴酒那件黑色的風衣外套下常年穿的高領衣服,高領是用來遮掩脖頸那一圈薄金屬皮的。
這玩意在戰場上很常見,作用是防止被敵人割喉。
黑澤一件件地脫、丢衣服與武器。
很快他身上就只剩下一條貼身的黑色短褲,綁在左腿上的木倉套,以及沒打算要脫的靴子。
客廳裏彌漫着子彈帶來的濃烈硝煙味。
黑澤從醫療箱裏扯起一塊繃帶跟鑷子,眉頭都不皺地對着鏡子取右臂傷口的彈頭。
“你在做什麽?”琴酒皺眉。
“償還你!”
黑澤頭也不回地說,“上次我看了你。”
琴酒:“……”
世界的最初重疊點是浴室這件事就很離譜。
黑澤轉過頭,他的視線順着琴酒的臉、脖頸一路下滑到胸腹。
琴酒知道他在說什麽。
雖然浴室裏熱霧彌漫,但是誰也不會在洗澡的時候穿衣服,袒露的軀體上傷痕非常顯眼。
每一道,都象征着一段生死搏鬥的經歷。
黑澤只要看疤痕,就知道琴酒的經歷跟自己的重合度有多高。
琴酒眯起眼睛,确認了他們還是有差異的,黑澤身上有幾道傷痕他就沒有。
“你右臂這個位置是怎麽回事?”黑澤指着自己傷口的位置,饒有興趣地問。
他記得琴酒的右臂上有一道狹長的猙獰傷痕。
“直升飛機墜毀。”琴酒從牙縫裏擠出了幾個詞。
“啊!”
黑澤發出了一個語氣詞,像是驚奇。
他又把衣服一件件穿回去,動作緩慢,像是在刻意展示自己。
琴酒不問,黑澤不介意自己解說:
“後背上的這塊,是組織總部被摧毀的時候,我穿過爆炸的隧道受的傷……還有這裏,國際刑警與日本警察跟蹤伏特加發現了我,我中了兩發子彈,但是他們死傷慘重。”
“你到底想說什麽?”琴酒不耐煩地問。
黑澤穿上最後一件外套,戴上帽子。
“我猜,所有給我們留下疤痕的人,只有赤井秀一還活着。”黑澤壓住帽檐,嘴角邊是興奮與危險的笑意,“要加入我的游戲嗎?給那些老鼠一個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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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黑澤:給我留下疤痕的人都死了,除了赤井秀一
琴酒:給我留下疤痕的人都死了,除了赤井秀一……
等等,琴酒忽然擡頭看黑澤,他剛才好像打了黑澤一木倉,不會留疤嗎?
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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