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他…很想你
南方城市冬天的黃昏，天空深灰，已經像進入夜裏。
路邊有未消融的積雪，白得刺眼。
蔣軟軟穿着粉色的長羽絨服，圍着紅色的兔子圍巾，小姑娘讀小學一年級了，軟萌的眉目開始有些許英氣漂亮，長得更像她的另一位爸爸。
她和蔣緒牽着手，從兜裏拿出一塊德芙巧克力給蔣緒，“爸爸，蔚爸爸讓我問你，今天可以可以去民政局領證了嗎？”
蔣緒把巧克力塞回兜裏，低頭抿嘴一笑，沒有說話。
“嗯，那同居勒？”蔣軟軟又問。
“你倒是每日都替他記着問。”蔣緒揉了揉她的腦袋。
“沒辦法，蔚爸爸忙着賺錢給爸爸和軟軟，一天不問，怕爸爸忘記了。”蔣軟軟甜甜一笑，“不過沒事爸爸，多考驗一下蔚爸爸，老師說了，不努力得到的東西，不會珍惜的。”
蔣緒噗嗤笑出了聲，“嗯，聽軟軟的。”
他給他們重新來一次的機會，早些年，直接上床同居，現在…反倒純情地接觸着，穆蔚時常會來他和軟軟那裏吃飯，陪他和軟軟旅行游玩，軟軟也叫他爸爸了，可是他們還沒有同居。倒不是蔣緒還在別扭什麽，只是不再選擇冒冒然地在一起，怕他們又像曾經一樣，兩個人在生活裏爆發無數次争吵，以前是兩個人的悲劇，現在有了軟軟…他不想造成三個人的悲劇。
所以慢慢接觸下來，看兩個人是否，真的能夠在生活裏磨合。
兩年下來，效果似乎不錯。大半年前，穆蔚終于提出了兩個人同居結婚的想法。他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
穆蔚也沒有逼他，只是教着軟軟，每日問上那麽一問。
父女兩個拎着買來的菜，去陳南那裏。雖然請了阿姨照顧，但是他們幾乎三天都會去一次。
到了樓下時，他們遇到了一個人，穿着黑色大衣長身玉立的葉嘉珩。
兩年未見，葉嘉珩更加英俊俊美，氣質也更沉穩優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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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緒愣住了，倒是軟軟，歪着頭看了一怔，有些遲疑地喊：“小葉叔叔？”
“嗯，軟軟你好。”葉嘉珩微笑。
“小葉叔叔好。”蔣軟軟并沒有表現親近的意思，她只知道，這個叔叔丢下她的小南叔叔了，但她，永遠是一個懂禮貌的孩子。
“什麽時候回來的？”蔣緒呼出了一口氣，平靜地問。
“今天下午到的。”葉嘉珩說完後，沉默了一下，“你們也來看陳南？
“嗯，對，差不多三天左右都會來一次。”陳南想了想，“既然你來了，你們就好好聊聊吧，我帶軟軟先回去了。”
把手裏的菜遞向葉嘉珩，葉嘉珩沒有遲疑就接過來。
“他…”蔣緒低下頭，看着濕漉漉的地面，“很想你。”說完，就帶着軟軟轉身離開。
葉嘉珩哈了一口氣，空氣中是白霧，模糊了他的視線。
他慢慢地上樓，樓道裏逼仄陰暗，葉家沒了之後，他在這裏住了很多年。
四樓到了，門剛好打開，他停下腳步，擡頭看去，一條套着繩索的金毛搖着尾巴拱了出來，然後是盲杖，最後才是人。
陳南穿着黑色的羽絨服，頭發長長了，蓋住了眼睛，整個人蒼白而又沉默。
明明葉嘉珩沒有出聲，陳南卻在出來的那一刻愣住了，他的視線，直直地看向葉嘉珩。
他日複一日地盼着，有朝一日，能再次聞到栀子花的信息素。
終于得償所願後，他卻緊張得全身繃緊，所有的話都卡在喉嚨裏，說不出來。
劉海下的眼睛，目光呆滞，沒有光。
那一瞬間，葉嘉珩的心裏一緊，然後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天已經黑了，還那麽冷，你要出去幹什麽？”葉嘉珩先開口問。
大金毛蹲坐在陳南身邊，警惕地靠着葉嘉珩。
陳南喉嚨裏發出了一聲怪聲，然後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偏着臉輕聲說，“真的是你啊…”
很輕很輕，輕得像是怕把他吓走一樣。
“我去…樓下便利店買點東西。”他恍然才想起葉嘉珩在問他問題，于是低着頭說。
“不會是…買煙吧…”
陳南搖頭，“戒了的。”似乎怕他不信，又再補充解釋，“已經徹底戒了的。軟軟他們要來吃飯，小姑娘愛喝的藍莓味的酸奶沒有了，我也想，順便牽着等等出去走走。”
“嗯，我在樓下遇到他們的，他們回去了。”葉嘉珩說。
“嗯…”兩個人之間又陷入沉默。
陳南舔了舔唇，握着盲杖的手緊了緊，骨節泛白，“要進來坐一會嗎？”聲音是無法控制的緊張得顫音。
“好。”
陳南終于松了一口氣。他不願意做手術，卻努力地複健，右手已經能握住狗繩。
他把門開得很大，冷空氣都灌了進去，牽着等等站在一邊，沉默地等葉嘉珩進屋。
葉嘉珩進了房間裏後，他關上了門，松開了狗繩索，摸索着開了燈，然後拿起遙控器開了空調。
房間裏的陳設，除了多了空調和一堆玩偶，其餘和他以前住的時候一樣。
陳南脫了外套，裏面是件乳白色高領針織衫，本來鋒芒冷冽的一個人，柔軟了下來。
他拿出一雙新開的拖鞋，“新的。”
“嗯，謝謝。”葉嘉珩接過換上。
陳南似乎被謝謝兩個字刺的面色一白，但是他沒有說什麽，“我去給你倒杯水。”
“你別忙，去坐下休息吧。”葉嘉珩擡手拉住了人的手腕，細得好像輕輕一捏就會斷掉。
陳南一愣，葉嘉珩也收回了手，他脫掉了外套挂着。
“聽我一次吧，我們談談。”
“嗯。”好，他都聽他的。
陳南敲着盲杖摸索到沙發上坐下。
葉嘉珩坐在了另一邊。
“發生的事，謝誠都告訴我了，抱歉，我一直在專心學提琴，所以不知道。”
“沒事。”他的手上還戴着戒指嗎？陳南卻在想，葉嘉珩一直沒有送離婚協議回來，所以的內心一直還有着希望。他現在看不見，但是葉嘉珩手上，确實沒有戒指。“四叔，給我安排好後路的，他給我留了一筆錢，我生活得很好。”
“對不起，老太太和四叔，我…”
“不用道歉。”為什麽總是要和我客氣地說謝謝和對不起呢？“四叔，沒有去世，他只是假死脫身。奶奶…走的時候很安詳。”老太太快離世的那幾天，人已經糊塗了，根本不知道他的孫子，已經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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