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疼吧~但母親說女子若……
“疼吧~但母親說女子若是不纏腳,便嫁不出去。”
“大謬!女性的價值難道就在于嫁人嗎?我們不能将自己的目光拘束在男性給我們規劃的四方天地中,我們應該走出去,去實現自己的價值。”
“可不嫁人能怎麽辦?女人總共是要嫁人的。”
徐瑤看着這個小小巧巧的姑娘,單純的目光,臉上有些雀斑,分明就還是一個中學生的模樣,說話時溫柔動聽,這分明就是一只小白兔。
“錯了!我們為什麽要用嫁人來作為評判女性價值的工具,嫁人只是人生的一個階段而已,但那不該成為我們的全部。”
徐瑤放下手中的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李昭蘭,她很難理解這樣的話會從一個青蔥的少女口中說出來,她迫切想讓這個女孩子知道,女性應該解放自己,去實現自己的價值。
“你們羞不羞,竟然在這讨論其嫁不嫁人的事來了!”
說話的是葉赫拉·靜宜,據說其家族是清王朝八旗之一,其父似乎還是滿清的官員,不過大家都習慣叫她靜宜。
“姑奶奶,你這旁聽的都不羞,我們這羞什麽?”
黃絮芳笑着回答着靜宜的話,因着滿族的風俗,未出嫁的姑娘,一般被稱為姑奶奶,而大家都戲稱靜宜姑奶奶。
“小蹄子,你淨胡說,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然後兩人就鬧了起來,看着兩人相互撓癢癢,嬉笑打鬧中,沖淡了那股火藥味。
直到衆人都躺下後,楚如梅忽然發問:
“易之,你真的覺得女性也能夠像男性一樣,去創一片天地嗎?難道要我們去做男人嗎?”
“我從不覺得女性解放就是要去做男人,女性解放首先女性的承認自己的價值,家庭的價值,社會的價值,女性不該是附庸,而該成為社會的主人,成為自己人生的主人。”
“易之,你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是怎麽冒出來的?”
一直沉默不說話的程芸忽然開口,她是浙江人士,到燕京來求學不易,故而她一直很珍惜求學的機會,有時候她也會羨慕徐瑤的敢作敢為,可她不敢。
徐瑤清楚的知道,她所以為的那些觀念,不過是因為她有幸生在了一個平等的新社會,有幸生活在一個富強的國家,與這些可愛的女孩子相比,自己的優勢或許就在于自己有着一個幸福的童年。
“大概是受着潛移默化的影響吧,師母以前倡導過女性解放運動,因而讀過不少關于女性解放和社會解放的書籍。”
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無論她們贊同或是不贊同徐瑤的觀點,可毫無疑問,徐瑤的話戳中了她們。
徐瑤看完了叔均先生給她的書,看完之後,其實她并不是很同意先生的觀點,但她忽然發現,論激進,有時她還真比不過先生。
徐瑤老早就打聽到了燕大講座的時間,于是那天她帶着兩個室友,一同逃課,翻/牆跑到了燕大去聽講座。
廢話,有機會聽大佬講課,誰願意去聽一幫腐儒唠唠叨叨,講着那些過時的節烈觀。
或許女子師範也沒料到會有人翻/牆吧,徐瑤原本以為女子師範去的人應該就自己幾人,就連兩個室友還是被她強拉來的。
可一到講堂,徐瑤才發現女子師範的人不止有她們,還有她們的學姐,幾人看到了對方,都默契的沖對方點點頭,雖然女生的校服大多差不多,可女子師範就那麽大,大家好歹都是見過面的。
“元初先生!”
徐瑤她們坐在了靠後面的位置,在講座開始前,講堂一直有些喧鬧,這次講座燕大是對外開放的,故而徐瑤她們也可以進來聽。
其實來聽的多是本校的學生,也有其他學校來旁聽的,但女性其實并不多。
“易之!”
徐瑤聽見有人叫自己,回過頭尋聲去找,見到魏景正在對她揮手,徐瑤也笑着招手回應。
“你是不是又逃課了?”
“噓!你小點聲。我給你介紹一下,這兩位是我室友,黃絮芳、楚如梅,這位是燕大附屬中學的魏景。”
徐瑤先是叮囑着魏景,接着又為他們相互介紹,三人相互打了招呼,黃絮芳、楚如梅還是第一次接觸不熟悉的男生,有些害羞。
“快!快!開始了!”
衆人相繼找了一個位置,看着一位身穿長袍的的青年從禮堂中間穿過,帶着眼鏡,有股書生儒雅的味道。
“好帥!”
“什麽?”
魏景聽到徐瑤似乎感嘆了一句什麽,不過沒聽清,徐瑤搖搖頭,只是瘋狂的鼓掌,見到那位青年站在前面向禮堂下的學生鞠躬後,學生還禮後都做了下來。
“同學們!……”
“聲音也好聽!”
“……”
魏景還是沒聽清徐瑤說什麽,側過頭看了徐瑤一眼,徐瑤很激動,基本上元初先生每說一句話她都要鼓一次掌,他還見過這樣激動的徐瑤。
“好!”
一次演講結束,所有人都站起來鼓掌,徐瑤許久沒有聽到這樣順心的話了,鼓起掌來格外賣力。
“我就說帶你們來,沒錯吧?這裏的先生可都是新文化運動的先鋒,他們才是我們所應該學習的對象,別一天就被那些腐朽的東西所束縛!”
“……”
徐瑤聽完講座後,便打算離開,忽然在人群中見到了幾個熟悉的身影,忙地下了頭,弓着腰,打算混着人群中出去。
“徐瑤!”
叔均的也是并不大,可剛好能夠傳到徐瑤的耳中,徐瑤用雜志遮住自己的臉,萬分尴尬。
她這是才答應先生不逃課,結果就被抓了一個現行,不過這不是新文化運動的講座嗎?為什麽這兩個複古派的也在,失策啊!
“叔均先生,季舒先生好!”
徐瑤調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裝作什麽都沒發生的,給兩位先生以尴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
“你們不是應該在上課嗎?”
季舒直接問了問題的關鍵,季舒也是兼任女子師範的講師,而且是特別受歡迎的那種,主要是因為季舒人長的好看,又精通詩詞,而且還會吟唱。
可以說上季舒先生的課就是一種美的享受,既是語言上文學的享受,又是聽覺上音樂的享受。
季舒在女子師範的課比叔均多,所以對于她們的課程也有一定的了解,所以對于徐瑤她們的出現是有些詫異的。
“呃……我們請假了。”
徐瑤這種說謊臉從來不紅的慣犯,果斷的搶着兩位同學之前回答了先生的話,季舒反正也不管這些,點點頭。
“既然來了,我有事要問你。”
叔均是知道徐瑤的,這人絕不可能老老實實的請假,估計又是逃課出來的,不過他不愛和徐瑤計較這些。
今天天氣不錯,幾人在燕大校園裏慢慢走着,徐瑤她們有意落後的半步,魏景則推說有事,老早就跑了。
“書都看完了?”
“看完了。”
“有什麽想法。”
“大概就是打辯論時一定要弄清楚對方的論點和論據,找到對方論證方式的謬誤,才能有針對性的進行反駁。”
“……”
其實叔均的本意是讓徐瑤不要再逃課的,沒想過徐瑤思維會如此跳脫,不過他倒是喜歡徐瑤的不按套路出牌。
“先生,其實我不太同意先生的觀點,清儒縱然迂腐,中也不乏直人,先生以偏概全,太過排滿,是否是因為時代的原因?”
這個時代帶給徐瑤最大的思考,或許就是不再依着眼前的事而簡單的去評價了吧?有些事後世看來或是激進,然于當年卻有其不得已之處的。
“叔均,你這個弟子不簡單啊!”
季舒其實也不是同意叔均對于清儒的看法,然後叔均說得也的确論據充分,故而他的确受到了一些影響。
“你不是反對封建嗎?怎麽還會為清儒說話。”
“明清兩朝在學生看來都是一脈相承,都是皇權達到了頂峰,對于人的壓迫是一樣的。學生的确不喜歡清,卻也不會贊揚明,于學術,明清各有優勢,可于文化,卻都是宋明理學。”
“既然知道各有優勢,以後就不要再輕易逃課了,莫因為一時的喜惡誤了自己。”
叔均其實并不在乎徐瑤同不同意他的觀點,這篇文章都是他十年前寫的了,其中有些确實是在排滿的情況下所做。
他寫這篇文章時是帶着明确目的性的,就是要通過貶低清代文學,發揚明代文學,來從文化上動搖清王朝的統治。
觀點帶有片面性是肯定的,所以他并沒有否認,相反對于徐瑤沒有完全的服從他的權威而高興,他很樂意學生有自己的思考。
“學生知道了。”
季舒看着三人離去的背影,心中就像被一股絲線撩動着,心中漸漸升起來一股難明的心思。
“叔均,你這是被反對了?”
“我一個保皇派被反對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話說,你今天怎麽難得的沒有譏諷元初先生?”
“有美人在側,怎好失了禮數。”
叔均心中大赫,拉着季舒,非要他把話說明白才行,季舒是位風流才子,他要是真想追求誰,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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