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這樣吧,你們在這繼續……
“這樣吧, 你們在這繼續演講,我先送易之回去。”
此刻的徐瑤頭昏腦漲的,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就只覺得耳邊嗡嗡響, 亂糟糟的, 讓人特別心煩。
“閉嘴!”
徐瑤突然吼了一聲, 不是那種歇斯底裏的尖叫,而是帶着不耐煩的那種混合着感冒的特有的沙啞聲。
覃儀和魏景以為徐瑤還有什麽話要說,忙安靜了下來。
“安靜!還讓不讓人睡覺了!有沒有點公德心呀!”
嘚!這會是真的糊塗了!
覃儀看着群衆情緒已經被調動起來了, 和魏景對視一眼, 決定讓兩個女孩子先回家, 他們要趁此機會,好好發表一次演講。
周溫和嚴邵帶着兩個女孩,從混亂的人群中出來,因為實在是太亂了, 只能走後門, 一出酒樓,一下子就安靜下來了。
兩人相互對視一眼, 無奈的笑了。
“走吧!”
“哥哥, 易之姐姐說得好棒啊!”
“所以阿霞也要努力向易之姐姐學習啊!”
周溫鼓勵着自己的親妹,兩人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 然而在很小的時候, 母親就去世了, 母親去世後, 父親很快就續娶了。
父親是傳統的封建大家長,家庭中的事很少過問,家中除了繼母, 還有幾位姨娘,他們兄妹倆自小就相依為命。
“可是哥哥,易之姐姐那樣想的那麽多一定會很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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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溫停下來,仔細的看着妹妹,從小他就将妹妹護在身後,以前他以為只要自己足夠強大了就能保護好妹妹。
可今天,他忽然覺得,只有讓妹妹羽翼豐滿,才能夠自由的飛翔,他護不了妹妹一輩子。
“阿霞,你易之姐姐是很苦,可是你難道不想要和哥哥一樣并肩而立嗎?去為我們的國家而發聲,而出力,不是僅僅做哥哥背後的妹妹。
阿霞,每一條路都很苦,我們的母親一輩子遵循着三從四德,可是最後呢?她活生生的被困在大宅子裏,郁郁而終。
阿霞,我不願你再重複母親的命運,易之說得對,女性不該是這樣的命運,所以阿霞,哥哥希望你能成長起來做一位獨立的女性。”
“怎麽回事?”
當嚴邵扶着醉酒後的徐瑤出現在院子裏的時候,曲雅忙過去幫忙,兩人手忙腳亂将人放在了床上。
柳叔均皺着眉頭看着醉醺醺的徐瑤,這應該是他第一次見到徐瑤這樣狼狽,不管怎麽說,徐瑤都是他的弟子。
“怎麽回事?”
“在郊外遇到了一些事情,易之上前争辯了兩句,心情不好,然後就去喝了點酒。”
叔均隐約能猜到發生了什麽,這個溫室裏長大的孩子,無論看到了什麽,都不會是她所能夠接受的。
“你們就這樣讓她喝?虧你們也做得出來!她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子,要是出什麽事了怎麽辦?”
曲雅看着徐瑤緊皺着的眉頭,還有因為酒後不太正常的緋紅面色,一面用濕帕子給徐瑤擦臉,一面數落着嚴邵。
“我的話也要她會聽呀!”
嚴邵在心中默默吐槽,徐瑤的性子倔強的厲害,從她在女校和教師鬥智鬥勇就知道了,她做不到為了一時安穩而改變自己的主張。
這樣一個直性子的人,嚴邵覺得同齡人是絕對管不住她的,恐怕除了她真心敬佩的人會聽一兩句話。
“有我們在不會出什麽事的。”
其實說這句話時,嚴邵就已經有些心虛了,今天酒後鬧的那一場,怎麽可能不會出事?
叔均看嚴邵的表情,知道事情沒那麽簡單,不過也沒追問,嚴邵這孩子和他并不親近,問了也不一定會說實話,還是等徐瑤醒了直接問吧。
徐瑤睡的并不安穩,正當既然僵持的時候,徐瑤突然哭了,原本只是小聲的啜泣,然後聲音一點點變大,變成了嚎啕大哭。
“……”
“……”
“……”
幾人都沒見過這場面,叔均自問也見過不少人酒醉後的情景,有破口大罵的,有安安穩穩睡覺,還有撒酒瘋的。
可是哭的,是這麽也沒遇到過……
“別哭了,別哭了,師娘和你師父都在了。”
曲雅輕拍着徐瑤的後背,輕聲的安撫着,徐瑤趴在曲雅的肩膀上,抱的緊緊的,口中喃喃不清的說着一些話。
“師母,我覺得好累!從來沒有這麽累過。”
“沒事,沒事,都過去了。”
“我想回家了。”
曲雅還在柔聲的安慰着這個她眼中只有十六七歲的小姑娘,雖然這個時代十六七歲的姑娘其實已經算是成人了。
可不知道為什麽,曲雅就是本能的覺得十六七歲的女孩子就該是這樣無憂無慮的,洋溢着青春與活力的,能夠有勇氣去追逐理想的奮鬥的模樣。
“叔均。”
曲雅擡頭看了一眼叔均,兩人正好目光相對,叔均輕聲嘆了口氣,拄着拐杖來到妻的身側,和妻一同安慰着徐瑤。
“別哭了,如果你願意,先生這就是你的家。”
叔均知道這孩子是逃婚出來的,這個時代既然出來了其實就很難回去了,而且依着徐瑤這個性子,回去就是個死。
“爸,你怎麽又吸煙了?小心我告訴媽去!”
“?”
“?”
徐瑤一出口頓時氣氛就僵住了,叔均一時愣在了原地,曲雅的手也僵在了半空,嚴邵瞪大了眼睛,目瞪口呆。
和一個醉鬼講邏輯本身就是一件極為愚蠢的事,此刻的徐瑤意識已經回到了家中,她父親也吸煙。
雖然沒有睜開眼睛,可憑借着一股子煙味,徐瑤準确的猜錯了來人的身份,并且還理直氣壯的表示要告狀。
“爸,您知道嗎?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裏那些人都欺負我?嗚嗚X﹏X
瑤兒好累!好苦!瑤兒想打人,可瑤兒打不過,爸!有人竟然敢對您女兒說男尊女卑,還說女孩嫁人就是伺候人的!您是不是得幫我教訓他……”
不知為何聽着這一聲聲“爸”,柳素颉的內心忽然被觸動了,他想到了他那個夭折的孩子,他似乎還沒聽到過那孩子叫過一聲“爹”。
想到這,叔均忽然覺得心中被一股莫名的情緒攪動着,伸出手輕輕拍着徐瑤的肩,鬼使神差的說:
“那不是你的錯。”
?
嚴邵看着這一幕,目瞪口呆,到底發生了什麽?他的竟然看着一向自矜的叔均先生去安慰徐瑤。
最後也不知過了多久,徐瑤總算是安穩睡下了,曲雅松了口氣,讓叔均和嚴邵先出去,她來照顧。
曲雅給徐瑤換了身幹淨的裏衣,又喂了水,看着她眉頭漸漸松開嘴角上揚,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幸而徐瑤醉後鬧歸鬧,好歹沒有嘔吐,故而也沒什麽好收拾的,不過徐瑤這酒品似乎也不怎麽好!
“阿雅,是我對不起你。”
叔均看着曲雅忙着收拾的模樣,也不知什麽時候那個意氣風發的妻如今沉寂下來,沉默的陪在他身邊,不再提出自己的見解。
“你有什麽好對不起我的?當初那件事是我拖累了你才是,要不然你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個……人人喊打的地步。”
曲雅笑着搖搖頭,她與叔均都是走錯過路的,經歷這麽多的風風雨雨,曲雅是真的覺得沒什麽好在乎的了。
什麽志向?什麽鬥争?什麽權勢?什麽富貴?他們這一世不就是這樣嗎?越是追求什麽便越會失去什麽!
到最後,什麽都不求了,反倒是釋然了!雖然兩人的孩子沒有活下來,可看着徐瑤她們,也覺得挺好的。
“你倒真的是一點不留情啊!”
夫妻之間說起私密話,總是有幾分随性,這話旁人自是不敢在他面前說得,哪怕那是事實,可妻是不同的。
“有什麽好留情的,做都做了,還怕人說嗎?”
曲雅也笑了,許是經歷的事情多了,倒有幾分釋然。
“我是個病秧子,苦了你了。”
“夫妻之間,都是應該的。徐瑤那孩子,有時間你和她談談,這種苦悶我明白,我擔心她走極端,困住了自己。”
曲雅憂心忡忡的看着叔均,兩人雙手握着一起,平常夫妻一幫,說着孩子的事情。
曲雅是真的經歷過這種無人理解的孤寂,幽暗夜行,總會格外的艱難,她自己當初就走過極端,吃過虧。
“我知道,不過徐瑤到底是與你我不同的,她至少還沒被這渾濁的世道逼瘋,而且她也少了我們當初那份孤注一擲的勇氣。”
徐瑤醒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正午了,她記得模糊中好像出了什麽事,不過也沒計較,起床洗漱。
“醒了?”
徐瑤點點頭,頭還是有點暈,徐瑤估計是喝酒後的後遺症,她以前很少喝酒,昨天應該是第一次喝酒,胃到現在都還有些灼熱。
“你師母溫了粥,特意給你的,怕你酒醒後胃不舒服。”
徐瑤還在迷迷糊糊的揉着自己的太陽穴,聽到叔均先生的話,反應都慢了半拍。
“早啊!先生。”
“……”
叔均看着已經日近中空的陽光,懷疑這人怕是還沒睡醒吧?再看向徐瑤時,她已經去吃飯去了,無奈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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