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喲!這個時候,我該回……

“喲!這個時候, 我該回學校了。”

淑貞看着時鐘,皺着眉頭,依依不舍的說。

“要不你今晚就在我哪兒住, 這會我們先去吃飯, 晚上再來繼續商量着。”

徐瑤出言挽留着, 三人雖然商量了一個下午, 但并未商量出一個比較滿意的結果,徐瑤想着這事還是早點定下來的好。

“恐怕不行,明早我有一堂文藝課, 是我最喜歡的一個老師的。要不下午, 如何?”

“這不巧了, 下午我和昭蘭都有課。”

幾人都有着要做出一番事業的決心,也想着早些将事情給定下來,但幾人都有着各自的事,難得聚在一處。

“這可就難了。”

“要不這樣, 我們先回去各自想想, 拟出一個章程來,等到下個周末, 有時間我們再商量。”

“也只能這樣了。”

因為時候也不早了, 幾人打算出去吃個飯後,再回去, 出去的時候, 方先生還沒有醒。

阮淑貞看着地板上的醉鬼, 有些驚訝, 在聽過徐瑤講方先生的所作所為後,竟莫名的覺得這位方先生有些可愛。

“當真有名士風度。”

“?”

昭蘭笑着接過話說:

“你錯看他了,魏晉名士自風流, 他可擔不上,最多就是一個酒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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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徐瑤完全被昭蘭的話逗笑了,回頭道;

“好歹人也是你介紹過來的,這樣說可不太好吧。”

“我這可都算是嘴下留情了。”

幾人正說笑着,方先生就醒了,還未睜開眼睛,就嘟囔道:

“何處衣香鬓影?當是美人窈窕。”

“醒了!昨晚又到哪兒灌去了?怎麽就睡在這了?”

方先生睜開朦胧睡眼,卻是三個風格不同的美人。

易之穿着洋式水紅色的齊膝長裙,白襪白鞋,一頭及腰就那麽披在身後,有着說不出的淡雅柔美。

阮淑貞藍柳條褂子,下身是藍華絲葛短裙子,足上穿的是一雙圓頭漆皮鞋,圓圓的臉兒,前面的覆發,分明是一個學生的模樣。

紀昭蘭穿着草綠色的秋羅旗袍,腳上穿着白鞋白襪,額前的短發微卷,看着倒有種成熟美人的風味。

三人不同的風格,都站在他面前,方先生一時間說不出話來,慌忙的從地上爬起來,有着說不出的窘迫。

“徐小姐,我……”

“別緊張,時間還早,你還可以再睡會,我們可先走了。”

方先生目送徐瑤着她們離開,心中就像被一個鈎子給勾住了一樣,目不轉睛的盯着三人。

徐瑤和昭蘭他是認識的,但這兩人平日不施脂粉,徐瑤更是不假辭色,實在是讓人生不起欣賞美人的心思。

靜儀的婚禮是在季秋時節舉辦的,久別的舊友在這個秋季再次回到了這個昔日求學的地方。

說不出是什麽樣的滋味,當徐瑤看着靜儀一身紅裝,粉脂薄塗,明明就是靓麗的佳人,經過這樣一番裝扮。

顧盼生輝,動人心魄。

徐瑤想着就是她一個女人見到這樣的美人,又如何能不心動,可紅蓋頭一蓋,就将那無限的美景都隔離了。

但就是這樣一個本該喜慶的時候,徐瑤卻想到紅粉枯骨,末路窮途這樣的詞,繁華中的頹靡,末路歸途。

新娘子強顏歡笑,應酬着來祝賀的昔日同學,等到這些同學都離開後,靜儀方才落下淚來,拉着昭蘭,一句話也說不出。

昭蘭也不知如何安慰自己這位舊友,抱着靜儀,輕拍後背,無聲的撫慰着她。

“別哭了,今天你可是要做新娘子的人,不吉利。”

“昭蘭,別人不知道,難道你還不知道嗎?我……我感覺自己就像一只提線的木偶一般,任他們擺布。

昨日我娘對我說了許多,說着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讓我要做個好妻子,可是昭蘭,這不是我要的。

若是當初我不曾進學堂,或許我可以逆來順受,可如今我進了學堂,感受到了自由的味道,也品嘗了戀愛先甜蜜,如今卻要我回歸,我如何能夠?”

徐瑤來找昭蘭時,正好聽到了這樣一番對話,收回了敲門的手,愣在了門外,她想起了絮芳。

“靜儀,我……”

對于朋友想苦楚,她是如此的的清晰和感同身受,她們都像沖破着無盡的束縛,見到光明之後又怎願意再回歸黑暗之中。

昭蘭聽着靜儀的訴說,也落下淚來,她本就是一個極為敏感的人,往日在學校時就喜歡傷春悲秋。

“昭蘭,我感覺自己就像一具沒有思想的貨物,任他們擺布,如今我不過是從一家主人賣到另一家罷了!

你知道我是如何的羨慕你和易之嗎?你們可以飛,可以去實現你們的理想,而我注定只能沉淪,直到最後完全變成一具行屍走肉。”

靜儀對着好友訴說着內心的不甘,她是如此的可憐,又是如此的惹人憐愛。

徐易之想起當年的絮芳是否也是這樣想的,所以才有最後的決絕,她們都有着羁絆,這些羁絆最終奪走了她們最為寶貴的東西。

“昭蘭,我這一走,怕再難和紀郎相見了,我這有一封信,若他以後來尋我,便将這信給他吧,是我對不起他,背叛了我們曾經的誓言。”

昭蘭接過信,鄭重其事的點點頭。

婚禮是傳統中式的,三媒六聘,八擡大轎,在喜樂聲中,歡笑聲中,徐瑤目睹了一場傳統的婚禮的進行。

徐瑤的目光掃過看熱鬧的人群,忽然覺得有些悲哀,這是所有人的喜樂,卻唯獨不是靜儀的。

楚如梅看到靜儀上花轎後,轉身離開,打算回旅店,再次回到故地,多少有些感傷和觸動。

徐瑤注意到了如梅的離開,追了上去,兩人并肩走在回旅店的路上。

“這幾個月,你過的還好嗎?”

兩人是讀書時的好友,特別是在絮芳離開後,兩人的友情更勝從前,同進同出,多少心事都只有彼此知道。

“易之,如果說我是一個壞女人,你還會原諒我嗎?”

徐易之有着懵,在火車站見到如梅的時候,她就覺得如梅似乎有心事,沒有以往的開朗幹練了。

“是出什麽事了嗎?”

徐瑤本能的覺得在這幾個月中,一定是發生了重大的變故,否則一向堅強有主見的如梅,怎麽會如此的彷徨。

“我和季舒先生正在戀愛。”

“什麽!”

徐瑤瞪大了眼睛,看着如梅,滿臉的不可置信,不過才幾個月的時間,怎麽會有着如此大的變故。

“易之,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你知道的,我是喜歡季舒先生的,在兩年前他給我們上課時,就已經喜歡上了。

更何況,季舒先生對我也是有意思的,在過去的兩年,我一直飽受着道德和情感的折磨,原以為只要我離開這個讓我矛盾的地方,一切就将步入正軌。

可是……”

徐瑤突然想起兩月前,季舒先生離開燕京,說是回老家辦事,但至今未歸,難道說先生去了金陵?

徐瑤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測,季舒先生的确不是一個深情的人,雖然他也曾寫情詩給如梅,但被拒絕後,也是胡同妓院裏的常客。

這樣的人,的确不是良配。

至少在徐瑤看來,季舒先生學問之上,若能成為他弟子,是三生有幸,可若是情人丈夫,卻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如梅,你莫要被眼前的柔情迷住了眼,老師,是怎樣的人,你我心知肚明,他并非良配。

你我都還有着大好的時光,若說愛情,總歸會遇到合适的,你與老師,最後極有可能是多情女子負心漢的結局。

如梅,生活不是話本,凄美的愛情或許能惹得讀者落下兩滴淚,然而若是悲劇的主角是你,我是無論如何都不願意的。”

徐瑤看着如梅紅了眼眶,心也軟了,她也明白如梅并非不知季舒先生并非良人,否則當初在學校,她也不會拒絕了。

只是感情的事,素來就不是理性所能夠戰勝的,更何況在千百年的封建婚姻下,自由戀愛是如此的新鮮。

她們來自傳統,哪怕經過新文化的洗禮,仍舊是迷惘的,沒有人告訴她們應該怎麽做,她們如同在迷霧中孤獨的探索。

“我又何嘗不知,只是我不曾想到先生竟會追到金陵去,原本我以為我可以放下的,也強裝着硬氣心腸。

只是上月我發猩紅熱,那時我在病中,是季舒先生不眠不休的照顧着我,易之,你知道的猩紅熱是那麽兇險,他卻一點都不害怕。

每日與我談論詩詞,和我解悶,使我在病中的孤寂中尋得了一兩分慰藉。”

“猩紅熱!”

徐瑤聽到這個名詞的時候,臉色都變了,在這個時代,得猩紅熱,無疑是在死門關轉了一圈。

而且猩紅熱具有傳染性,在這種情況下,願意去照顧的,交情匪淺,必然是極好極好的人。

徐瑤猶豫了,若是如梅說得是真的,她似乎沒什麽好勸阻的,徐瑤自問,若是自己是否能夠做到,尚且是一未知數。

“你打算如何?別忘先生也曾辜負了不少人,更有着騙婚的不良記錄,你就打算這樣和他在一起不成?空口白話,再次重蹈前人覆轍?”

“我……我也不知道,只是那場大病之後,我便覺得人世虛渺,匆匆而過,若不能及時抓住些什麽,我怕……”

“更何況你若真的不管不顧要與先生在一起,你的家人……他們大概是不會同意的。”

“這便是我的為難之處,當初重病之時,我只覺得人這一生當真沒意思,能得他的照料,當時只覺得有愧于季舒先生,枉費了他這一番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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