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無間苑的室外燒烤和純粹的野外燒烤還不一樣,  來這兒的客人們不用自己帶食材,也不用擇菜、洗菜和切菜,想烤什麽,  直接去取菜冷櫃裏拿就行,  食材都是準備好的,  只有“烤”這一道工序需要顧客自己完成。

想在程序上有點參與感,  但又不想一條龍折騰下來的人,  通常就愛選擇這種撸串方式。

即便流程簡化至此,  一班的人還是很菜雞,一開始都躍躍欲試,  忙活了一陣兒後,  大半退居後方打牌、聊天、玩游戲去了。

守在燒烤架前幹活兒的就那那麽幾個。

習憂是其中之一。

他在這兒打工有一段時間了,這一套流程做得很順。

和他們差不多同一時間進來的一撥客人,  單是引燃炭火都費了老半天,  而習憂已經把第一批試水的羊肉串烤得差不多了。

他給燒烤架上成排的羊肉串撒上孜然和胡椒,  側眸看一眼旁邊監工模樣的顧仇,問:“辣椒吃多吃少?”

不等顧仇回答,  他說:“少吧。”

顧仇:“……”

見習憂象征性地在上面撒了點辣椒粉,顧仇不禁問:“這是不是有點兒太少了?他們能吃得慣?”

習憂說:“一會兒你先吃,  他們覺得不夠辣自己沾醬。”

“……”

離他們不遠的謝婷聽了個徹底,  雙眼登時睜得溜圓:“我聽見了什麽?習哥你徇私啊這是。”

顧仇心裏有絲異樣的感覺滑過,下意識微微偏頭去看習憂的側顏,見他面色如常。

院子裏不甚明亮的燈光在他臉上打下暗色的陰影,  将本就不算溫和的輪廓勾勒得更加鋒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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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察覺到顧仇側目,  習憂看過來,  問。

“沒什麽。”顧仇有一瞬的措辭障礙,  他視線落到燒烤架上,  見習憂正用小毛刷往羊肉串上刷透明液體,掩飾般地問,“你這抹的什麽?”

“糖水。”

“為什麽抹這個?剛不是還撒辣椒粉了?這吃了不會有毒?”

習憂說:“糖水在燒烤時可以出色、增加口味。又因為糖在長時間加熱後容易産生不健康物質,所以不适合早抹,這會兒刷上正合适。”

“哦。”

習憂從中拿起兩串羊肉串,遞給他:“嘗嘗。”

顧仇接過:“可以吃了?”

“這兩串可以了。”習憂說,“其他的也差不多了。”

“看着就很不錯。”顧仇放到嘴邊,咬了一口,眉梢意外地一揚,“好吃。”

還點評了句:“入味兒了,咬一口,油滋滋溢出來,香而不膩。”

習憂一把将燒烤架上攤着的一排牛肉串撈起來:“吃吧。”

“都給我?”顧仇已經咬上手裏的第二串了。

這種徇私畫面自然是逃不過衆人的法眼的,在習憂把烤串遞到顧仇跟前的一瞬間,就已經民憤四起了。

“習哥你在幹什麽?!”

“兩串了!我看見了!顧爺吃了兩串了!”

“這叫什麽?”周西東指着他們的方向,義憤填膺,“這種行為就叫做‘目無同窗’!”

有人接話:“這叫賄賂金主!”

還有人接:“厚此薄彼!”

“結黨營私!”

“營私舞弊!”

……

這群人簡直越說越偏。

“行了吧你們。”顧仇從習憂手裏接過那把羊肉串,遞給飛撲過來的周西東,“拿去。”

周西東接過,嗷一聲:“我就知道顧爺你是這個世界上最面冷心熱的男人。”

顧仇被他說的“男人”給噎了一嗓子,嗆得直咳嗽,喉嚨裏又燒又辣。

周西東一驚:“沒事吧沒事吧?”他轉身想去拿水,結果習憂比他更快一步,順手就撈過燒烤架另一邊手推餐車上放着的一瓶礦泉水,把瓶蓋擰開了遞到顧仇身前。

習憂:“喝口水。”

顧仇咳嗽不斷,臉嗆得通紅,一把拿過習憂送到面前的水,仰頭就灌。

顧大少爺平時吃東西細嚼慢咽,精細得很,很少被嗆到,自救經驗嚴重不足,這一灌不小心給灌猛了,經過喉嚨的水,一半下了肚,一半噴咳了出來,在半空中濺了幾道。

好死不死,站在他前面的周西東還“哎喲”了一聲。

社死升級。

顧仇嗆得心肝肺都要咳出來了,還不忘抽空狠狠地瞪周西東一眼。

周西東被他那雙紅彤彤、水潤潤的眼睛瞪得連退三步。

習憂的手已經搭上顧仇的背,輕緩地、有節奏地一下下拍着。

“周……周西東……”顧仇垂着頭,手指搭着脖頸,緩着喉頭裏一陣一陣的嗆意,艱難地吐着字,“個……狗東……西。”

“至于麽?”習憂有點兒想笑,“就因為‘男人’?”

顧仇擡起他那雙又紅又潤的眼睛朝習憂瞪過去。

習憂低聲道:“是因為最近‘灰姑娘’說多了?”

兩人之前的那個賭注在這兩個禮拜裏算是被顧仇蒙混着兌現完了,原本說的是連續一禮拜每天跟對方說三遍“我是灰姑娘”,顧仇一沒做到連續,二沒做到當着對方的面。

說完一回,得歇上一天做心理假設。

說的過程中,要麽借着半遮半擋的門,要麽用抱枕悶着腦袋,要麽聲音又低又快仿佛給低音量的電視劇開了三倍速。

想到這個,習憂的笑有點兒抑制不住。

顧仇覺得習憂現在就是趁自己說話艱難在撩火,他用手肘往後杵了下:“你他媽給我閉嘴!”

顧仇這一肘子杵在了習憂的側腹肌上,習憂往後退了一小步。

拍着自己背的手突然沒了動靜,顧仇愣着轉過身:“我下手重了?”

“沒。”

顧仇喉嚨裏的嗆噎感緩得差不多了,他站直身體,往前一步,朝習憂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我勸你好好說話,現在你住在我的地盤上,我随時能暗殺你。”

“是,灰……”

“?”

“是,殺手·顧。”

“……”

剛才習憂烤的那把羊肉串到周西東手上沒一會兒,就被“列強們”給瓜分完了。

沒開葷還好,這一嘗到甜頭,供不應求那可不行。

習憂烤東西的實力已經在剛才那把被瓜分殆盡的羊肉串上得到了充分證明,理所當然被寄予了厚望。

這群餓狼們就指着習憂今天晚上釘在燒烤架前,好滿足他們的口腹之欲。

繼出錢的金主顧仇之後,他們又多了個出力的衣食父母習憂。

這兩位,都是今晚的爸爸。

金主爸爸嗆完嗓子後走到石桌前,找了個角落坐下了,跷着腳玩着手機游戲等上菜。

而另一位爸爸烤完玉米、韭菜、金針菇,烤香腸、雞胗、黃花魚,烤完花菜、香幹、饅頭片,烤鱿魚、牛肉、墨魚仔,幾乎沒停。

潘超和幾個男生在旁邊給他打下手,中間依葫蘆畫瓢地學着烤了幾串,發現挺上手,還能邊烤邊吃,便樂得掌管燒烤架大權。

習憂得了閑,退居二線,幫他們把烤好的食物端去桌上。

燒烤架長度足夠,同時能烤不少食物。随着上手的人越來越多,烤串兒上得也越來越快。習憂來回送了兩趟,就坐下了。

串兒烤好了總有人吆喝,也有人過去拿,他今晚忙活了好一陣兒,這會兒坐下,一堆喊“爸爸,辛苦了”的。

習憂沒認這些“兒子”,他一過來,顧仇就放下了手裏的手機:“還以為習大廚今晚是打算義務勞動到底了。”

習憂朝燒烤架的方向擡了擡下巴:“你讓他們過去的吧。”

顧仇:“今晚我出錢還沒這個權利了?”

習憂擰了瓶礦泉水正仰頭喝着,聞言挑了挑眉。

喝完水後,習憂拿了串烤玉米吃。

剛咬兩口,有服務員推了輛三層小餐車過來:“疙瘩湯來了。”

說着,一碗一碗往運輸帶上放。

一班來的人多,所以他們選的是一張長條的圓角石桌,石桌上設計了運輸帶,食物放在盤子上,會圍繞着長桌轉動。

疙瘩湯人手一碗。

習憂問:“還點這個了?”

顧仇剛要說話,坐他們側邊的周西東已經先一步回答了:“我們剛聊天,說習哥在這兒兼職是不是能經常免費吃燒烤什麽的,哪怕不吃經常聞着味兒會不會覺得膩,顧爺就立馬給點了疙瘩湯,不止呢,還有水果沙拉,一會兒應該就上來了。”

顧仇睨他:“你話怎麽那麽多,吃飽了嘴閑了?”

周西東摸摸自己的肚子:“癟着呢,還早還早。”

習憂伸手從運輸帶上拿下一碗疙瘩湯,一邊用勺子攪拌着一邊說:“燒烤我吃得不多,疙瘩湯我倒是喝過不少。”

顧仇:“……”

臉瞬間有點黑。

習憂舀了一勺疙瘩湯到嘴裏,餘光把顧仇的神情盡收眼底,食物咽下後,他說:“有時候忙活到清早,店長會叫大家吃點東西回去,當是早餐了。我每次都選疙瘩湯。”

他側過頭,看着顧仇:“不過沒吃膩。”

最後這句話簡直是教科書式的救場,顧大少爺的臉色很快就回了暖。

桌上的串兒越上越多,燒烤架前用不着好幾個人了,兩人足以,大家換着上。

氣氛也越來越好,圍桌而坐的人從一開始的吃占主導變成了邊吃邊說,甚至說得比吃得多。

中間不知道是誰開口提議了句:“上點兒酒呗,不然差點兒意思!”

“白的啤的?”

“你滿十八歲了嗎就喝白的?”

“那來啤的呗。”

“多少?”

“兩箱吧起碼。”

周西東在這方面還是挺規矩一人,挺擔憂地說:“喝沒問題,悠着點啊。喝醉了都有人給帶回去嗎?”

潘超今晚心情挺在線的,用手背敲了敲周西東的胳膊:“我酒量可以,逢年過節的跟我爸喝出來了。你要醉了,我先送你。還有誰喝醉了沒家裏人來接的,我都給送。”

旁邊的江萌說他:“你這還沒喝呢怎麽就一股醉意。”

潘超:“我這叫講義氣,讓大家今晚盡興得沒有後顧之憂。”

江萌“嘁”他一聲。

潘超隔着一個桌面的距離問習憂:“習哥你喝嗎?”

習憂說:“你們喝吧。”

潘超又問:“顧爺呢?”

顧仇說:“我不喝。”

潘超挺納悶地說:“你倆怎麽回事兒呢,七情六欲沒有就算了,連口腹之欲都沒有的嗎?”

江萌糾正他:“你怎麽混進一班的,語文學這麽菜。口腹之欲是七情六欲中六欲的一種,這倆不能并列好嗎?”

“學霸可饒了我吧!好不容易出來放松一下,別提業務能力了,咱們就喝喝酒,吃吃東西,聊點閑話呗。”潘超說,“那我叫兩箱啤酒了哈,沒意見吧?”

想喝的就喝,不喝的也沒人逼,自然沒人有意見。

很快服務員就送了兩箱啤酒過來。

一瓶瓶被放進托盤裏,再被放到運輸帶上,願意喝的人伸手就能拿到。

潘超拿上一瓶後,用啓瓶器撬開瓶蓋,然後沖向習憂和顧仇的位置:“謝謝顧爺請客,也謝謝習哥今晚出力教大夥兒烤串兒。我先幹為敬。”

他仰頭就吹了大半瓶,人群一陣嚎,眼看一堆人躍躍欲試,有效仿敬酒的趨勢,顧仇趕緊扼殺:“潘超你帶了個好頭,好好的一桌高中生聚餐,看着就要被你帶成中老年人大型酒桌文化宣揚現場。”

運輸帶上的一小盤堅果正好轉到顧仇面前,他伸手拈起一顆開心果,往潘超的方向砸了過去:“能不能來點兒年輕人玩的?”

開心果正中潘超腦門,他“哎喲”一聲,在開心果彈出去的瞬間,伸手接住,然後剝了殼把果仁丢進嘴裏。

“年輕人玩的,可以啊!”潘超說,“鬥地主、狼人殺、誰是卧底,我都行。”

謝婷提議:“這些都得拿牌吧,玩點兒簡單上手的。”

“不用拿牌,手機小程序裏應該有吧,大家開個房間一起。”

還有人幾乎同時說:“真心話大冒險!”

“‘我有你沒有’!”

“真心話大冒險刺激啊。”

“刺激個鬼?太老土了!‘我有你沒有’不錯,這個是真刺激。”

“刺激”一詞本身就能刺激人的神經,十六七歲的少年少女們更是難禁其誘惑。

“我贊同,就玩這個!”

“我也ok。”

一個兩個贊同,就有了三四五六個贊同。

但是也有人猶疑:“這不就是揭老底、自曝黑歷史嗎?咱們還年輕,不能彼此放過嗎?”

“正是因為年輕,所以沒什麽底能揭,也沒什麽底怕揭,不行就喝酒。”

江萌舉手:“我想玩,但我不想喝酒。”

潘超說:“女生随意,以茶代酒呗,喝飲料也行。”

他這話一說完,就有幾個人下意識地看向習憂和顧仇的方向。

這兩位屬性男的大佬剛說過不喝酒。

見他們看過來,顧仇也不想掃興:“我喝也行。”

習憂側頭看他。

周西東一聽,頓時興奮了,問習憂:“習哥你呢?”

習憂說:“我不喝。”

潘超奇怪地問了句:“習哥我記得你酒量還行啊?”

習憂轉回頭去:“萬一他喝多了呢,我倆總得清醒一個。”

作者有話要說:

平常修一章文的時間大概是半小時,這會兒摸魚摸得心驚肉跳,時間直線上升,心虛第一人了我。

另,我仇喝酒了,大家都知道的吧,酒精在拉快進度上一直都是個好東西。我掐指一算,你們想要的情節盡在本周五晚,各位觀衆記得到點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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