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這個帶着少年人天真意氣的計劃, 是和那一年附中的秋季運動會一起打響的。

十一月上旬,秋高氣爽,校園裏的加油聲、哨聲、廣播聲此起彼伏、綿延不絕, 與絕大部分比賽場地相隔較遠的政教樓倒是很安靜, 鳥雀拍枝都清晰可聞。

政教樓第二樓道裏, 二樓通往三樓的第五步臺階上, 坐着一個“女生”。

“她”穿着校服, 一頭黑長直, 垂着頭,很安靜。

趙柏志一上樓, 就看見了“她”。

他喊了聲“同學”, 那女生擡起頭。

趙柏志呼吸一窒。

皮膚白皙,五官精巧, 尤其那眉眼, 不濃不淡, 卻非常抓人目光。

顧仇眼神裏帶着幾分恹氣,和趙柏志對視。

趙柏志問“她”是哪個班的, 坐在這裏幹什麽。

這方面李培提前幫做了功課,顧仇吐字簡略地做了回答。

他壓着聲, 吊着嗓, 卻不顯刻意矯揉。

顧仇告訴趙柏志,自己是高一的,是個體育生, 剛在一場100米欄中失利了, 甚至還沒跑過一個普招生。他覺得自己很差勁, 沒有天賦, 努力了成績也提不上去, 想放棄學體育,但是進國家隊是父母對他的期望,他又不忍心讓父母失望,巴拉巴拉。

故事裏的人名是真的,身份也是真的,但故事本身卻是他和李培瞎幾把一起編的。

或許是顧仇把一個自慚形穢、灰心喪氣的學生形象诠釋得太入木三分,又或是趙柏志見色起意過于猴急,總之,趙柏志以開導為名,很快就邀請顧仇進他辦公室坐坐。

顧仇進了辦公室,坐在沙發上,趙柏志坐在他一側,隔了一截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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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計是怕打草驚蛇,趙柏志未顯急色,倒是一直在說一些寬慰的話,顧仇始終垂着頭,作聆聽狀。

這麽下來,耗時近一小時。

首戰算是告了捷。

臨走前,趙柏志說,難過的時候,有什麽想不通的時候,都可以找他,把他當傾訴的垃圾桶可以,當陪聊的朋友也可以。

還給顧仇留了個電話,說有事随時可以找他。

顧仇表現出感激的樣子,點頭。

顧仇和李培商量過,這出計劃不宜把戰線拉得太長,因為處處是破綻,經不起查,萬一被趙柏志發現纰漏致使事情弄巧成拙,那一切都白瞎。

所以顧仇和李培一步步謀劃着,在合理範圍內時間相對緊湊地推進計劃的進展。

順着之前所編故事的脈絡,他們又往下捋出一個“我和父母表達了想放棄體育走普通應試升學之路的想法,但是父母不同意”的情節。

帶着這個劇本,運動會閉幕那天,顧仇又去到了趙柏志的辦公室。

事前顧仇用手機給趙柏志打了個電話,表面是問他在不在辦公室,想過去和他說說自己的新煩惱。實則是為了讓趙柏志順理成章地存下自己的手機號,以防他從別的渠道去獲知從而導致自個兒露餡。

趙柏志說在。

顧仇前去,敲了兩下門,趙柏志在裏面說了聲“請進”。

推開門後,趙柏志從辦公桌前擡頭看過來,眼睛裏閃過一絲略帶促狹的笑。

這絲笑意可做名詞解釋,大約是“我正想着要找你,而你自己主動找上門來了”。

和上回一樣,顧仇簡單傾訴完自己的煩惱後,很快就進入了聆聽模式。

他現在的人設自卑、內向、話少,可以說是正中趙柏志下懷。

脆弱感和漂亮容顏的雙重疊加,更是能輕易激起人的欺負欲、占有欲和破壞欲。

趙柏志的不安分來得比顧仇想象中要早。

相比上次,這次他坐得離顧仇更近,中途還伸手揉了揉顧仇的頭發。

顧仇偏頭躲了下。

不為別的,這頭發畢竟不是原裝的,萬一一不小心給薅下來了,那這出戲就變滑稽了。

結果這一躲,被趙柏志看做是三分羞赧、四分緊張、五分茫然和畏懼。

倒叫趙柏志更受用。

中途,顧仇一度都在想着怎麽保頭發,每躲一回,就在趙柏志心上撓一爪子。

後來趙柏志不揉他腦袋了,改覆住他手。

顧仇膚色冷白,骨節細長而分明,指尖松握着,那手瞧着,纖韌骨感,确确實實有幾分女孩子特有的陰柔氣。

他裝模作樣地抽了兩下,沒抽出,幹脆就任由趙柏志覆着了。

表面裝鴕鳥,內心罵着娘。

這一次,事情發展依舊順利,一切都朝着他們預期的方向在走。

被夏絮顏偷偷安在辦公室裏書法裱框上的針孔攝像頭把這一幀幀都錄了下來,并實時同步到了李培的手機上。

然而還不夠。

接下來,顧仇沒再主動找趙柏志了。

他知道,趙柏志一定會聯系自己。

沒過幾天,趙柏志果然給他發了消息,主動詢問他的近況,以及和父母溝通的結果。

顧仇結合着目前進展,揣摩了一番趙柏志的心思,然後在給趙柏志的回應上,表現出半畏懼半依賴的樣子。

李培說他絕逼是當演員的好苗子,現在考慮改學表演還來得及。

顧仇白他一眼,表示不感興趣。

但凡能直接了(liǎo)了那姓趙的,他費個勞什子勁兒搞這麽一出。

還表演?

表演講究的是忘記自己,塑造不同于己的角色。

不好意思,他只想做自己。

然而當下,他确實還得繼續演下去。

演到趙柏志再次來電,面對趙柏志多次的“關心”,顧仇漸漸收起了先前對他那點微不足道的畏懼情緒,表現出一副很受寵若驚的樣子。

然後,放下上一次的芥蒂,再次赴一場談心之旅。

這一回,趙柏志還算收斂,止于輕微的觸碰。

顧仇回去後,煩躁得一批,和李培吐槽,這老東西不會是想搞溫水煮青蛙那一套吧。

且不說戰線拉長了随時有露餡的風險,他壓根兒不想和這老色鬼沒玩沒了地周旋。

他只想速戰速決。

李培覺得這麽下去也不是辦法,提議中止計劃,正面硬杠算了。

顧仇又說再忍忍,不能半途而廢。

事實證明,他們高估了趙柏志的自控力。

又經歷了兩次“談心”後,趙柏志的“克制”終于到了頭。

當他把手搭上顧仇的腰,帶着老繭的手指一寸寸順着顧仇衣服下擺往裏鑽的時候,顧仇內心除了一句“操他娘的老東西”外,還有一句“老子終于他媽的要解脫了”。

他沒制止,任趙柏志的手沿着自己的腰腹往上,停在了他一馬平川的胸口。

他明顯感覺到趙柏志身體一僵。

顧仇輕笑了聲,緩緩地仰起脖頸。

過去他總是垂着頭,或拉高校服領子,有意掩住脖子上那一處顯性的少年特征。

現在不需要了,他仰着脖,毫不掩飾、無所顧忌地露出自己的喉結。

趙柏志的手頓住了,目光落在顧仇修長的頸間,眼裏七分震驚,三分懷疑。

像是仍不敢相信似的,趙柏志手猛地從顧仇衣服裏抽了出來,直奔顧仇下.體而去,打算掏一把以作最後的确定。

他的手剛要碰上,顧仇将他一掀,擡腳狠狠一踹。

這一腳踹在趙柏志的肚子上,趙柏志悶哼一聲,就勢往後一仰,摔在了身後的茶幾上。

幾案上的茶具被帶翻,稀裏嘩啦碎一地。

趙柏志上半身整個伏在了茶幾上。

他沒着急爬起來,半支起身,手撐幾案,人歪着,偏頭在想着什麽。

過了一會兒,仿佛腦子裏想的事終于捋順了似的,他笑了聲,轉過臉去看顧仇:“釣我啊?”

他絲毫不慌,臉上無一絲懼色,人站了起來,在空間內四處搜尋一番。

最後,他在沙發對面牆上挂着的一個書法裱框的下方,找到了一枚亮着小紅點的針孔攝像頭,以及,一個嵌在內裏的微型竊聽設備。

他捏着那兩枚小東西看了一眼,徒手拆了,丢進垃圾桶,不甚在意地說:“大意了,應該裝個信號阻斷器的。”

他走回來,在顧仇面前停下,笑說:“我算是明白了那句話,高級的獵手往往以獵物的身份出現。”

顧仇冷冷瞧着他。

趙柏志看他的目光更緊:“我說一直看你有點眼熟,但又怎麽都想不起來。你哪個班的?叫什麽?”

顧仇迎着他的目光,只是反問:“一會兒警察請你喝茶你知道麽?”

他話音剛落,門外傳來急促的步調聲。

緊接着一股大力踹在了門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門因為從裏反鎖了,李培沒踹開。

他立馬踹了第二腳,同時喊:“開門!”

趙柏志的辦公室在這一層的走廊盡頭,左邊是會議室和樓道口,再往左的一間辦公室,值班的老師不知道去哪兒忙碌了。

整層樓很空寂,李培弄出的動靜便更顯得突兀而高亢。

樓上傳來疑惑的人語聲。

趙柏志表現得很從容,走過去,将門打開。

門突然開了,李培在半空中蹬了腳虛的,站穩後,直沖而進,二話不說一腳踹上趙柏志的心窩。

趙柏志被踹倒在地,後背磕到茶幾一角,疼得他弓身一縮,一時沒說出來話。

憤怒令李培看起來戾氣橫生,他又找補着往趙柏志身上連踹了幾腳,莫大的怒氣使得他幾乎喪失了語言功能,只會重複一句:“我操.你媽!我操.你媽!”

等踹夠了,他指着蜷縮在地的趙柏志:“我已經報警了,也掌握了證據,警察馬上就到,你個老不死的,等着蹲大牢吧。”

然後看向坐在沙發上的顧仇:“沒事吧?”

顧仇搖了下頭。

趙柏志像是完全沒把李培說的話放在心上,緩過那陣痛,他撐着胳膊坐了起來,看向李培,緩緩露出笑容:“看到你我想起來了,你倆經常一塊兒。”

接着他目光定定地落在顧仇身上:“顧仇?”

也不等李培和顧仇給個反應,他自己就确定完了:“就是你。”

還略遺憾地喃喃了句:“不難猜的。”

趙柏志不慌不忙的模樣令李培怒火直沖腦頂,他俯身抄起茶幾上的燒水壺,揚手就想往趙柏志身上掼,被顧仇及時拽住了燒水壺的把手。

壺蓋脫落下來,掉在趙柏志身上。

趙柏志伸手一拂,壺蓋被掀落在地。

因那壺蓋是玻璃材質的,落地時,霎時發出一陣脆生生的碎裂聲。

與此同時,走廊上的腳步聲急切而密集,像是從八方湧來。

嘈雜的人語也漸次響起。

辦公室內的三人不約而同朝門外看去。

警察來了。

這棟樓的領導、主任、老師們,也都來了。

後來發生的一切都極為混亂不堪。

顧仇和趙柏志各執一詞。

顧仇說趙柏志風月膏肓,多次對自己意圖不軌,并伴有不同程度的猥亵。他着女裝,是受趙柏志逼迫,這是趙柏志的個人性癖。還拿出手機給警察看了趙柏志發給自己的讓扮女裝的短信。

趙柏志說顧仇栽贓陷害,他沒有發過短信,那短信是顧仇偷拿他手機自己發的。還說和顧仇之間有親密行為,完全是被顧仇勾引的,他倆之間頂多就是一個釣魚一個上鈎的關系,你情我願,不存在主觀意圖的猥亵。

騷亂越來越大,甚至引起了途徑學生的議論低語。

一行人轉戰派出所。

更多的人随後趕到,顧雅芸,李培的家長,還有仇慶平。

李培拿出了監控的視聽證據。

音視頻中,趙柏志确實對顧仇存在明顯的侵犯行為,但警察告知,視聽資料來源不合法,無法作為直接定罪的證據,且兩人沒有發生實質性性關系,他們若要告趙柏志性侵未成年,勝算不大;趙柏志想要告他們侵犯隐私,卻很容易。

不過,性侵未成年和侵犯隐私,哪個重,哪個輕,不言而喻。

趙柏志不至于為了告他們侵犯隐私,把這樁不論是贏是輸都将顏面盡損的事情搬上臺面。

雙方一度陷入僵持。

夏絮顏不知道從哪兒聽到了動靜,也趕來了派出所。

她知道顧仇和李培為了幫助自己,暗地裏在計劃着什麽。

除了讓她幫忙在趙柏志辦公室偷偷安上攝像和竊聽設備,并保證不會洩露她的一切情況外,夏絮顏并不知道他們具體要做什麽。

他們一字也未向她透露過。

在聽到同學議論政教樓發生的騷亂,版本還衆說紛纭時,也不知怎的,莫大的一股推力讓她不假思索地跑來了這裏。

沖動有時候是克服心理障礙最大的助手。

她當着所有人的面,把趙柏志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敘述了一遍。

趙柏志依然一口咬定她是誣陷。

警察說這确實只能算作一面之詞,問夏絮顏有沒有證據。

夏絮顏忍着難堪,不顧李培和顧仇的制止,臉色漲得通紅地拿出手機,給警察看趙柏志發給自己的那條彩信。

警察說,這張照片只能說明趙柏志染指未成年人,并不能看出她是被強迫的,也無法算作直接證據。

其次,她的說辭,和顧仇、李培的做法雖對應得上,也自成一套邏輯體系,但顧仇和李培的行為,卻有“釣魚取證”之嫌,也屬于違規之舉。

至此,雙方之間手握的把柄形成了一種無法強勢破局的相互制衡。

漫長的拉鋸戰好像就是從這一刻才真正開始的。

趙柏志被拘留七天,顧仇和李培因私下安裝監視竊聽設備,被罰了款。

事情的發展并不在顧仇意料之外,趙柏志本身擁有不小的職權,身後的家族更是在權力網中遍布觸手。

他不會倒得那麽快,甚至,他都不一定會倒。

最多就是讓他傷筋動骨,短時間內無法再作威作福。

可到底也有不甘,顧仇終究還是求助了顧雅芸。

因為這件事,顧雅芸正在氣頭上。

對于顧仇在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顧雅芸非常不滿。

顧雅芸毫無疑問,厲言斥了他一頓,可到底她也是個女人,聽顧仇說不止一個女孩子在遭受趙柏志的侵害後,難免觸動。

最終只說勉力一試。

顧雅芸的勉力一試,成效來得很快。

又過了一周。

趙柏志被撤職的消息在附中傳得沸沸揚揚,不只是趙柏志,附中校內與他有着或多或少關系的校職人員,皆被停職處理。

然而,沒過多久,顧仇穿女裝進出趙柏志辦公室的視頻被流傳出來,在附中大大小小的社交群裏瘋狂擴散,再對應那天在政教樓發生的那場驚動了警察的騷亂,學生之間遐想連篇。

至此,關于這件事,各種不同版本的傳聞在附中校內,甚嚣塵上。

事後,顧雅芸和顧仇進行了一場對談。

顧雅芸對他的要求是,在沒有羽翼的年紀裏,不要妄想充當超級英雄,少惹事,少攬事。

她并不避諱地告訴顧仇自己為幫他處理這件事所付出的代價。

一個兩個億的項目,合法合規,無端卡在了質監局,就此折戟。

一個已競标成功的正順利推進中的大型商業街建設項目被檢測出地質勘測不合格,顧氏股價因此大跌。她拜托董事會中的幾個元老出面,才穩住事态。

……

顧仇沒說話,這對顧雅芸而言,都是實實在在的損失,她還得為此應付董事的問責和發難。

而關于趙柏志那邊,顧雅芸說,想讓他受到法律制裁,別說他們現在證據不充分,哪怕證據足夠,也難以深入推進。趙柏志身後的勢力不止一支,一個顧氏,難敵其力。

不過趙柏志名聲耗損已是不可逆的事實,他在教育體系內已然難以立足,今後有什麽出路,還難說,但是短期內是掀不起什麽風浪了。

顧仇覺得這樣已經夠了。

以卵擊石本來就不會有絕對完美的結局,眼下,已經是他們力所能及的最好結果。

這件事,枝枝蔓蔓其實挺多。

但顧仇沒有和習憂講得那麽細。

說到底,這是一段對所有人來說,都非常不愉快的回憶,并不值得追憶細節。

厭惡歸厭惡,但過去也有小半年了,顧仇這會兒講起來,還是挺平靜客觀的,內心也沒什麽波瀾。

可聽到習憂耳朵裏,卻并不是這麽回事兒。

他想到了當時租房那會兒,顧仇和他說過,因為得罪了人,夏絮顏和李培才會在給他招租這件事上表現得那麽急切,原因就是擔心他的安全。

現在聽完顧仇講的那件事的前因後果,他覺得夏絮顏和李培的擔憂并非杞人憂天。

他擰着眉,眉間籠起幾分憂色。

然而比起擔憂,他心裏頭更有種說不上來的滞澀感。

這種滞澀感中,帶着一絲一縷扯心的痛覺。

他忍不住碰了碰顧仇的臉,在顧仇頭發上吻了下。

習憂穩着翻湧的情緒,沒讓自己表現得太明顯。

他找了個輕松的切入點,承上顧仇講的這麽長一番話,聲音裏還有意帶了點谑笑:“所以這就是那個人妖謠言的源頭?”

顧仇實在是想針對這個關于“人妖”的謠言吐槽一番,但是他剛說話說太久,把自己給說困了,這會兒躺在床上,被習憂攏着,人有點迷迷瞪瞪的,快睜不開眼了。

他“嗯”了聲,身體裏潔癖和困意在激烈交戰。

最終,潔癖勉強取勝。

顧仇起身去衛生間簡單洗了個漱,回來倒頭就窩進了被子裏。

睡意強勁,顧大少爺在徹底睡死之前,憑借着頑強的意志力,攥住了習憂的一根手指:“習哥。”

習憂剛才一路跟着他。

顧仇洗漱時,他就在衛生間門口倚着;顧仇回來徑直往被子裏鑽,他則半蹲在床邊幫忙捏着被角。

手指被突然攥住,習憂低眼瞧着,“嗯”了聲。

顧仇咕哝着說:“別睡那張床。”

學校統一給定的是标間,房間裏放了兩張單人床。

顧仇說着,攥習憂手指的那只手還往自己的方向拉扯了下,然後說:“就睡這兒。我今天吃着葷了,舒服,明天還要。”

習憂笑了聲,低聲說“好”。

顧仇攥他手指的手虛虛地加了點力,最後說:“明天也讓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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